“好!”墟接通電路,激發了停止一萬多年的引擎,飛船開足動力,巨大的艦身在強烈的震動中慢慢撐開土層,反引力發動機令飛船緩緩升起,地面上慢慢鼓起一座土山。
土山上樹木連根拔起,生活在那裡的動物雞飛狗跳,狼奔豕突。
原本的湖水漸漸一圈圈的漣漪飛快地擴散,水中的游魚驚慌地四處亂躥,湖水開始添入飛船下的坑洞,水面一點點開始下降。
這一刻,聯邦東半球的所有地震監測點同時發出警報。
“撤,撤退——”軍方搜尋部隊的指揮官第一個反應過來,士兵們紛紛撤入飛行器,升入空中觀察著不斷擴大的土山嘖嘖稱奇。
能親眼在空中看到地震,千年不遇啊!
已經跑遠了的衛兵們一頭霧水,可不管發生什麼,至少能阻擋軍方的追逐片刻,於是使足了吃奶的力氣埋頭猛跑。
衛星畫面傳回情報局,格雷怒火中燒,那個地方雖然處在地震帶上,可地震監測點傳來的資料顯示震源竟然在地下九公里?才九公里!什麼時候平原成火山了?
“貝爾妮!”格雷咆哮如雷。
無辜遷怒的貝爾妮驚慌失措地跑進來:“什麼事,局長。”格雷絕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鐵腕人物,她的小心肝突突地跳個不停。
“把龐德給我叫來,另外,給我接總理辦公室,我要和他直接通話。”
“好的,局長。”
通訊接通,畫面上聯邦總理切斯利文愜意享受著香濃的咖啡,很高興地向格雷舉了舉杯說:“怎麼了?我的情報局長大人?什麼事情能讓你發這麼大的火?”
格雷性格堅毅,喜怒不形於色,在聯邦上層裡出了名的不好惹。
“總理先生,請你看這個,”格雷將衛星畫面轉了過去,“測定的震源深度只有九公里!”
切斯利文輕啜一口,奇怪地問:“一場地震也值得你直接來找我嗎?”他的話裡沒有絲毫火氣,但瞭解他的人都知道,如果沒有一個令他滿意的解釋,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將變得猙獰惡毒,臭罵一頓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我懷疑,這是民主聯盟那些雜碎幹出來的好事,他們在試驗地震武器,威脅我們!”格雷依舊沉著,陳述著他的推斷。
“你確定?”切斯利文放下杯子,滿臉的輕鬆消失不見,“民主聯盟的人一直很剋制,從來沒這麼瘋狂過啊!”
“是的總理先生,但是誰能保證他們一直剋制下去?”格雷提醒道。
原本的政黨之爭已經從執政理念的不同變成了對立的兩個陣營,也許武力是解決問題的有效手段。
“好吧,我明白你……那是什麼?”切斯利文驚異地大叫,再找不出半點從容不迫,半杯咖啡掉了下桌面,灑到名貴的地毯上。“那就是你說的地震嗎?”
“我,我也不知道!”格雷瞠目結舌,一直保持的鎮定自若崩潰了。
衛星畫面上,銀白色的巨大物體正鑽出土層。
藍色的地球慢慢地轉動,同步軌道上的戰旗號點燃了主引擎,飛船逐漸加速駛離地球。
武冥站在舷窗邊,愣愣地看著地球一點點變小,心中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就差一點啊,如果不是情報局的人攪局,說不定東西已經到手了。龐德是幹什麼吃的?就不能拖一拖嗎?只要再拖一拖,時間就夠用了。
現在不光東西沒得到手,連那四組衛兵能不能回來還是兩說。
這豈不是成了賠了夫人又折兵?
如果楊雷不跑,能和他開誠佈公地談一談,事情未必能走到這一步,合作的可能性很高。
該死的楊雷,該死的龐德,該死的情報局,該死的聯邦……武冥握緊拳頭,無語問蒼天。
“將軍,飛船已經脫離防衛部隊的追逐,我們回火星嗎?”卓雅雖然明知自己的身份早晚有一天要暴露,可真的離開了生活兩百年的地球,心裡還是覺得失落。
“你怎麼也叫我將軍了?”武冥嗓音沙啞,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私下裡卓雅一直叫他小武。
“你是黨魁。”卓雅柔柔地說,在飛船上,當著眾人的面,必須給武冥應有的尊重。
“如果可能的話,這個黨魁我寧可不當。”武冥的背脊依然挺直,卓雅卻覺得他的背影有說不出的疲憊。
領導,並不僅僅意味著權力,還有與之對應的責任。
“可現在你是!”卓雅壓低了聲音,“別說這種喪氣話,我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卓雅瞭解武冥,他從他父親的手中接過黨魁的位置,已經兩百四十年了,這些年裡他陰謀算計,不擇手段,所有的一切都是給了組織。如果不是上一代的大仇,他現在只是一個快樂的音樂家。
“就算沒到也快了,我們的飛船最多只能搭載百萬人,再多的話飛船的給養和空間都要受影響,可組織的人員超過一千萬,你讓我用什麼把他們帶走?誰能說得清楚我們究竟得在太空裡飄流多久?”
“要是你這麼說,就算你得到了那件東西,又有什麼用?組織裡的人員不是一樣沒辦法撤離嗎?”卓雅質問,她只清楚計劃裡有關楊雷的部分,其它的內容在武冥有意隱瞞下並不十分清楚。
組織的保密制度非常嚴格,活動在聯邦控制區的人員一向只知道必須知道的情報,不該知道的沒人多問。
武冥低著頭,甕聲甕氣地說:“我本來想讓你帶著那件東西,領著組織裡的精英一起走,儲存人類的火種。我留下和其他人在一起……”
武隆和切斯利文不同,切斯利文手中的政權是奪來的,很多代代相傳的秘聞他根本不知道,一萬多年的歷史,失去的史實委實太多了。
武冥卻不同,他早在父親那裡得知了事情的真像,包括那艘飛船和楊雷的存在,若非如此他又何必費盡心力找到楊雷?特別是傳說中飛船上儲存的胚胎庫,那才是他現在最需要的。
聯邦正統政府在數千年的時間裡陸陸續續找到了六個和楊雷一樣的冷凍人,他們全部是當年火種計劃中的一部分,可無論用什麼方法,聯邦都沒能從他們嘴裡摳出那艘飛船的情報。
武冥幸運地找到了楊雷,七人火種中的最後一個,同時他也是最不幸的一個,甚至沒能和楊雷說上一句話。
“別說了……”卓雅從後面抱緊了武冥,武冥的身體僵直了,隨即放鬆了混身的肌肉,默默地感受卓雅的溫柔。
自從青梅竹馬的卓雅入主地球,掌控組織的活動以來,這些年裡武冥和她聚少離多,每一次都匆匆忙忙。武冥曾無數次地幻想重聚時的景象,卻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樣一個緊迫時刻。
“如果把我們的艦隊撤回來呢?能不能多帶一點人走?”卓雅的臉埋在武冥寬闊的背上,淚水打溼了他的衣服。
如果不是為了組織,他和她早該有個幸福的家了吧?兒孫滿堂,相敬如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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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冥握緊了卓雅抱住自己的手:“怎麼撤?它們已經到了太陽系外圍,我本來只想用艦隊拖一段時間,得到了那件東西就把你們送走。可現在騎虎難下,勉強撤退只能讓人追著屁股打回來,我們連上飛船的時間都沒有。”
武冥的手裡掌握著一支超過三萬艘戰艦的軍事力量,大約三百年前,武冥的父親武隆任職聯邦內閣總理,掌握著聯邦軍政大權,政策上可謂窮兵黷武。
可一場突如其來的政變推翻了內閣,不堪忍受聯邦數百年如一日,一切向軍備傾斜的反對黨將武氏內閣趕下了臺,並且解散了議會,大幅度地裁軍,提高普通人的生活待遇標準,一系列親民的懷柔手段令政變者逐漸站穩了腳跟。
雖然還掌握著忠於內閣的數萬戰艦,幾百萬軍隊,但數千年的和平生活,使得武隆卻不願以武力重新奪取政權。
三百年過去了,當年還是孩子的武冥、卓雅已經成為組織的中流砥柱,當古老的傳說應驗的時候,武冥為父親和自己的將信將疑追悔莫及。
如果當年的武隆果斷奪回政權,延續一貫的擴軍傳統,怎麼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太陽系最強的武裝力量就只剩下組織掌控的三萬艦隊,聯邦的軍隊在三百年裡,只留下了幾百艘老舊的戰艦,就算投進湖裡,也激不起幾朵浪花。
把情況通報給聯邦嗎?且不說聯邦信與不信,真像一旦擴散開,動盪恐慌的聯邦又得變成什麼樣?與其在恐懼中死亡,還不如在無知中消亡。
起碼能快樂的渡過最後的時光。
武冥沒有辦法,只能想著為組織和人類留下一點種子。
“艦隊還能拖多久?”卓雅抬起頭,心驚膽戰。
“一個多月吧,”武冥把卓雅挪到身前抱緊,不確定地說,“如果留下一個團的艦隊就好了……”
“我們怎麼辦?”
“等,等到楊雷重新出現。是他主動跳進了湖裡,你也知道他是什麼人了,你覺得他可能淹死嗎?”武冥問。
“將軍,請馬上到艦橋來!”急促的呼喚破壞了溫情的氣氛,兩個人默默地分開,武冥卓雅為他整理好衣著,武冥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情悲憤異常。
“什麼事?”兩人一前一後急步走向艦橋,進到艦橋時兩個人的神色已經恢復正常。
“將軍,請看。”艦員將高倍望遠鏡捕捉的畫面轉換到主顯示器上。
雖然不得不離開,但武冥還沒下達撤銷監視的命令,因此望遠鏡一直對準楊雷消失的小湖。
“不是脫離追擊了嗎……”武冥話音未落就卡了殼,驚喜交集地看到顯示器上那鼓動的地面,他與卓雅對視一眼,他們倆同時發現對方眼中的期待。
那是新月號,傳說中的新月號!承載了一代人類文明的新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