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宗。
密室。
其東,為降三世明王。
其南,為軍荼利明王。
其西,為大威德明王。
其北,為金剛夜叉明王。
而蒙方席地而坐,居於諸天神佛偶像的正中。
觀想不動明王法相。
不動,是大勇氣,大毅力,更是大慈悲。
明,乃是大智慧,大光明,大覺悟。
王,乃是駕馭一切現象者。
不動明王,乃是諸王之王,諸明王之主尊。
作為明王宗本代弟子中登臨人榜的最年輕者,蒙方一向很得宗門長老的喜愛,但真正讓宗門下定決心將《不動明王真經》這門堪稱半步天級的鎮派絕學傳授予他,還是在與秋月劍唐明澤一戰後。
斬卻心魔,斬卻迷惘,踏入無垢無塵之境。
如此,才有了修行這門至高秘典的資格。
“天上地下,”
他徐徐收功,一手指天,一手畫地。
“唯我獨尊。”
天上,地下,以及人世間。
世間有情眾生皆是我,是故,唯我獨尊。
他睜開眼,毫無異象顯化。
不動明王身,成就!
蒙方神態淡然,在四尊明王偶像的簇擁之下起身,按下了密室的機關。
石門升起。
朝陽,暖風,以及滾滾的紅塵,
撲面而來。
“師兄,你出關了。”一個慌慌張張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那個唐明澤,不,顧天澤簡直太不是東西了,竟然把您當軟柿子捏,想把您當做他的踏腳石!”
“慎嗔,慎怒。”蒙方在聽到“唐明澤”這個名字的時候神色微微一動,“師弟,不著急,坐下,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師兄,唐明澤你還記得吧,就是去年九月和你約戰的那家夥。”
“記得,”蒙方相當坦然的作答,“他曾是我的心魔。”
“他回來了,還改了個名字叫什麼顧天澤。”被他稱為師弟的少年趕忙說道,“如今他託那位長不大的天子劍鄧文君,向您,向我們明王宗下戰書。”
“時間?地點?”
“師兄,您該不會真要答應他吧?那顧天澤,現在什麼都不是,他找上您,明明就是想把您當踏腳石,揚名立萬。”
“就算您勝了他,您也什麼也得不到,可若是您敗了……”
“不,勝敗如浮雲,過眼雲煙。”蒙方搖頭,“我所修,所求,所願的是內心的安寧。”
“但師兄,您的內心不是無垢無塵了麼?怎麼還在意這種事啊?”
“修行如修心,但修心,不是將自己修成一塊無知無覺的頑石,而是開悟。”蒙方微笑,“我為不動明王,必持一顆不動慈悲心,以大勇氣,大毅力,排除萬難,降服諸敵。”
“我不懂。”
“心境上的東西本就玄乎,沒必要深究。”蒙方無意解釋,“簡單來說,我修不動明王身,是以慈悲駕馭暴力,以暴力降服諸敵,而想要真正將這門神功修行至圓滿,達成降服眾生之邪魔之成就,首先要做的,是修成一顆無敵心。”
“無敵心?”
“無需深究,這算是我個人的一點曲解。”蒙方搖頭,“但世尊降世之時,指天誓地道,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佛性不在天上,也不在地下,而在這蒼茫的人世間,而在每個人的心中,人人皆有佛性,人人皆是如來。”
“所以,”
他迎著朝陽,拈花而笑:“想來佛祖不會怪我曲解經意。”
隨後悠然踏水而行。
他那師弟如受當頭棒喝,愣神良久,待到清醒之時,已不見蒙方的身影。
唯在碧波盪漾的水面之上,隱約看見了一尊身影。
身帶青黑色,一臉二臂相,右手持劍,左手持索,發垂披肩,愁眉瞠目,眼睛直嗔,咬緊牙根,嘴角兩側露出兩虎牙,牙尖一上一下,現大忿怒相。
趕忙收攝心神,凝神靜氣。
片刻後再次望去,水面之上空空蕩蕩,哪有什麼身影在?
“是我著相了。”恍惚之中,他若有所悟,雙手合十,深鞠一躬,道:“南無-三曼多-伐折羅-赧-含。”
這是祈願,也是祝福。
向不動明王禱告,解脫刀兵之災,免受邪魔所害。
而遠在青雲城的顧天澤自然不會清楚明王宗悄然掀起的漪漣,他此刻正盤膝坐下,神魂飄蕩入泥丸宮內那廣袤無垠的雲海。
天穹高遠,白雲渺渺。
有一間閣樓坐落於其上,法度森然,彷彿威壓萬古。
顧天澤步入其中。
第一層,為後天武學。
第二層,為先天武學。
第三層,為人境武學。
顧天澤沒有在意前兩層的秘籍,直入閣樓的第三層,一本一本的盤點著收穫。
《殺威棒法》、《百戰刀訣》、《盤蛇槍法》、《落星指》……十來本人級武學的秘籍琳琅滿目。
只是顧天澤沒有一一瀏覽的打算。
以我為主,為我所用。
哪怕有系統相助,他也沒打算成為貪多嚼不爛的全才,只是從中挑出了幾本可堪為他山之石的掌法、劍法,一一研讀。
將那些源自族老們的武道感悟,去蕪存菁,沉澱下去,化作他的武道根基,化作他成長的資糧。
然後,他的指尖在《風雷斬天罡》的秘籍封面上停駐。
不為這本秘籍來自他的父親,而為系統那遲來的提示音。
“叮,宿主擊敗武道三重天武者唐文斌,諸天之最強系統啟動,開啟武道掠奪模式,隨機獲得目標武學《風雷斬天罡》感悟機會一次。”
感悟機會?
這是一個多少有些陌生的概念,但想來,系統就算要害他,也不至於這麼快就圖窮匕見。
沒有絲毫猶豫,顧天澤翻開了秘籍。
“《風雷斬天罡》,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修行它,最重要的是,不能有思維上的定勢。”
他彷彿魂穿成了唐文斌,魂穿成了一名大約十四五歲的少年,聽著青衣白鬚的老者講解著這門劍法的真意。
“以一劍斬天罡的起手式為例,修行這門劍法的第一步,是學會欺騙敵人,看上去聲勢顯赫的搏殺之劍,實際上,只是我們蓄勢的手段,這就是所謂的實則虛之。”
“但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只是第一步,在接下來,你們要學會活用它,雖然書上有各招各式的虛實定勢,但功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什麼時候虛,什麼時候實,該由你們自己決定,在某些情況下,反而會取得出乎預料的奇效。”
“只是,我必須提醒你們,如果單從虛實出發,無論如何都達不到這門劍法的最高境界,虛虛實實,終究只是兵家詭道,不是堂皇的正道,《風雷斬天罡》之所以能成為人級功法中最出類拔萃的劍法中的一門,就在於它並不完全拘泥於虛實,練到高處,它求的是‘變’。”
“變實為虛,變虛為實,真動起手來,你的每一招都是殺招,你的每一招都能牽引出後續的一系列連招,一旦動起手來,敵人如墜五裡霧裡,你永遠都是掌握著主動權的那一個。”
“這才是此門劍法的真諦。”
伴隨著話音的落下,顧天澤從失神中驚醒,回身望去,他身邊哪有什麼唐文斌,哪有什麼青衣白鬚的老人!?
是幻境,還是記憶?
顧天澤分不太清,但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青衣老人傳授的劍理。
虛實、變化
若是將這些理念化用到春花秋月劍中,或許真能推演出一門獨屬於她自己的人級劍法,自身的戰力更是會生出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沒必要如此著急。
他悠悠然的放下手中已失去光澤的空白秘籍,將視線投注於更高處。
然後邁步,登上了閣樓的第四層。
出乎預料。
他依舊沒有收穫地級秘籍,這裡擺放的,全是天級功法。
《大日如來真身》(核融版)。
《天屍秘錄》(殘)。
顧天澤選擇性的忽視了堪稱物理學聖經的前者,目光直勾勾的看向了那本從藤金蘿留給他的《天屍秘錄》(殘)。
“叮,宿主擊敗武道三重天武者藤金蘿,諸天之最強系統啟動,開啟武道掠奪模式,隨機獲得目標武學《天屍秘錄》感悟機會一次。”
等等!
為什麼是擊敗不是擊殺?為什麼不是秘籍原本,而是感悟機會?
顧天澤略顯錯愕。
但並未深究,畢竟,在成就地境前,他可沒打算回多羅國,而若是他能成就地境,區區一名武道三重天的武者,又算得了什麼?
思緒漸漸理清,顧天澤的情緒也漸漸平復了下來。
屏氣凝神。
他翻開了這本秘籍。
然後,他看到了,看到了少女新婚之夜,倉惶從已被鮮血染紅的婚禮現場跑出,跌跌撞撞的跑上山,又跌跌撞撞的墜下崖,在渾身鮮血淋漓,離死亡只有數步之遙的緊要關頭,她發現了一隻斷手。
斷手上一隻玉匣,玉匣之內有一本殘缺不全的秘籍。
《天屍秘錄》
出乎預料,這不是一本武學秘籍。
這是一門煉屍法。
若將某些特殊的屍體以秘法煉製,並選以風水奇穴葬之,再以時光發酵,可催生出戰力等同於天級武者的天屍!
何等可畏,何等可怖,不愧於天級功法。
因為顧天澤獲得的只是感悟的機會,並非真正的秘籍,他對其上記載的煉屍法只有一點模糊的印象,真正令他印象深刻的反倒是藤金蘿,反倒是這名只有十來歲的小新娘的狠辣與決絕。
為了報仇,也為了活著,她在完全沒讀懂這門煉屍法的情況下,以書上描述的手法將自己活生生的煉製成了屍偶!
她既是趕屍人,同樣又是屍體。
她既非活著,但又沒徹底死去。
她完完全全的成了一個怪異。
也正因此,她才能數十年芳華不老,才會毫無顧忌的與他以傷換傷,才會在瀕臨敗亡之際表現的如此坦然、如此釋然。
以第三者的視角,冷眼旁觀完改變了少女一生命運的夜晚的顧天澤,心中說不出的沉重。
坦白的說,雖然系統將《天屍秘錄》列為天級功法,但其與其說是一門功法,不如說是一門有別於武道的奇術,其中雖有生死輪轉、陰陽造化之道,可在加了藤金蘿這一道過濾網後,本就聱牙佶屈的陰陽之理,更是模糊的一塌糊塗,想要從中領悟出什麼,怕是比登天還難。
但若要說一無所獲,也不盡然。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到自身的神魂在旁觀了這場經歷後,彷彿從“閱歷”中汲取了某種營養物質,壯大了不少。
但養吾境大成依舊是水磨工夫,而武道二重天觀想境所需的觀想圖,也依然沒有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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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天澤收功,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路漫漫其修遠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