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曾幻想過,
如果能重生回過去,重生到一切未曾發生之前,我的生活會不會比現在更好?
顧天澤自然不能免俗。
他也曾幻想過,幻想過如果他父親沒有在那筆貸款的借貸上簽字,如果法院的那紙判決書沒有出現,他的人生,是否能走上另一條軌跡,另一條截然不同的軌跡?
但幻想終究是幻想。
這世界上可沒有一位重生之神,能夠給你精確到秒的讀條復活。
他如願以償的重生了,
只是重生的時間節點卻有些微妙。
掏出口袋裡那花了三百買來的板磚機,顧天澤確認了時間。
二零一七年三月二十二日,
23:58。
距離那場騷亂爆發,只剩下不到一分三十秒。
逃不掉的。
視線在眼前燈紅酒綠之下忘情歌舞的少男少女身上稍作停駐,顧天澤清楚的知道,單憑自己,絕對無法在短短一分半鍾的時間,逃出生天。
因為,他所將面對的,不是所謂的打砸搶,也不是人人避之如虎的恐怖襲擊,而是時至今日人類也尚未征服的天災。
火。
那是一場大火。
是有人蓄意縱火,還是在不經意中埋下了安全隱患?死在這場火災中的顧天澤並不清楚。
但他清楚的知道,火災這個漸漸淡忘在現代人視野中的災害,到底有多麼恐怖,到底有多麼可怕。
濃煙滾滾之下,他逃不掉的。
顧天澤輕輕嘆了口氣,開啟板磚機的資料流量,找到中國平安的官方網站,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註冊、登入與購買保險。
而在這時,時間的指標恰好指向了0點。
濃煙如期而至。
“發生了什麼!?”
“啊!”
“是火!是火!”
“跑跑啊!”
人群一陣混亂,有人哭著、叫著、試圖向下奔逃,卻在迎面而來的滾滾濃煙的衝擊下要麼最終倒地不起,要麼不得不退了回來。
還有人則像沒有頭腦的蒼蠅一般,圍著樓層打著圈兒,急的團團轉,卻拿不出一點辦法。
更甚至,有人被嚇得直接癱倒在地,六神無主。
顧天澤不是其中的任何一類,他很清楚,保險公司有很大可能不會認這筆爛賬,只是事到如今,他所求的更多只是一個心理安慰。
置身於湧動人潮的最中心,他沒有驚慌,更沒有失措,只是愣愣的看著“板磚”顯示屏上的電話號碼。
足足愣了三十秒,他最終愣是沒按下撥號鍵。
何必呢?
爸媽已經這麼大了,何必徒增他們的煩憂?
至少讓他們能睡一個安穩覺吧。
想著想著,淚珠開始不爭氣的自眼角淌落,然後,淚腺崩的一塌糊塗。
打從小時候起,他就不是一個特別要強的人,普通的努力,普通的成長,普通的優秀,沒有經歷過多少挫折,幸運女神似乎也從來沒有眷顧過他,直到
法院判決傳來的那一刻。
直到那時,他才知道,因為輕信了親戚,父親將房子抵押進行了貸款,並成為了一起龐大債務糾紛的相關責任人。
原本還算殷實的小康之家,轉瞬間支離破碎。
還沒畢業的他,成了一名“負翁”。
年過五十的母親不得不成為了一名清潔女工,夙夜操勞,兩鬢斑白的父親則藉著網約車的東風,成為了一名滴滴司機,起早貪黑,每天早上天還沒亮就出門,夜半時分才歸家。
更讓人揪心的,則是他……他對發生在他家的事情無、能、為、力!
我是何等的軟弱,何等的無能!
除了一點兼職帶來的死工資外,連怎麼賺錢都不知道!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半個身子陷入了泥沼中的人,明明還活著,明明還有氣力,卻不清楚該如何擺脫這個險境,只能一點一點的看著自己逐漸滑落名為絕望的深淵。
不能這樣下去了。
他無數次對自己說。
可經商他不會,口中也說不出懸河,對炒股什麼更是一竅不通,除了記載在刑法中的那些,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才能發財。
他太弱小了,也太差勁了。
第一次,他如此憎惡自己,憎惡自己的弱小,憎惡自己的無能。
他是多麼渴望,渴望自己能變得強大,強大到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但現在來不及了。
濃煙已經遮蔽了視線,四周盡是慌亂的人潮。
顧天澤輕輕嘆了口氣。
“天氣冷了,注意防寒保暖,也提醒下爸,多加點衣服。”
刪了又改,改了又刪,一次又一次,他終於敲定了最後一版的內容。
“愛你們的兒子。”
落了款,他最後點選了傳送。
這個點……
媽媽應該已經睡了吧,可惜……不,應該說這樣也好。
顧天澤滿是淚水的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隨後被身後那宛若妖魔一般有若活物的濃煙,吞沒。
在痛苦、窒息與眩暈的折磨下,他的意識最終墜入了黑暗。
而與此同時,
另一個世界,在青雲州大地的偏僻一隅,有一個嬰兒呱呱墜地。
不顧床上的女人的哀求,穩婆將手中的嬰兒高高舉起,然後邀功似的對門外的人大聲囔囔道:“老爺,是個男孩,是個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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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男人推開了門,視線與嬰兒那剛剛睜開一條縫的眼珠子撞了個正著,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頭:“這小孩,不怎麼乾淨。”
“哦,您稍等,我保管把他洗的白白潤潤的,給老爺個大胖小子。”
穩婆與男人的聲音漸漸離嬰兒遠去,顧天澤的意識逐漸清醒,他竭力睜開彷彿在打架的眼皮,直勾勾的看著面前的男人,他這具身體的生父。
這張臉……怎麼這麼熟悉?
但嬰兒最終沒能想起,他曾在何處看到過這張臉,伴隨著響亮的啼哭,意識陷入昏沉。
時間流逝。
嬰兒長成了孩童,他再沒見過那個男人,只是隨著母親生活在一個大大的宅院之中。
日升月落。
在孤單與寂寞中,他漸漸長大。
而與之相對的,則是母親漸漸憔悴的形容。
終於,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母親溘然長逝。
少年彷彿在一夜之間長大了,他離開了這個自幼生活的小小天地,來到了唐家大院之中,在那裡讀書,在那裡習武,在那裡肆意的展現著自己的才華。
因血脈,又因才能,少年從一眾少年中脫穎而出。
再一次見到了他的生身父親。
那是一個威嚴的儒衫男子,他並不高大,卻足夠威儀。
唐文斌。
少年在知道他名字的同時,被帶離了唐家大院,有了私人的府邸,同樣也有了私人的修行老師。
於是,入先天水到渠成。
又數年。
破開先天之門,成就武道一重天。
在多羅國年輕一代的武道大比中,斬獲魁首之位,獲得了前往青雲城參與人榜爭鋒的門票。
於是,他幸運的從井中跳出,窺見了外面的廣袤天地。
人榜爭鋒,生死一線。
但爭奪登臨人榜的機會,遠比人榜爭鋒要來的更加的殘忍暴虐。
畢竟,
地境的宗師們,可沒時間去當那些個名不見經傳的“天才”們的保姆。
如大浪淘沙。
又如千軍萬馬擠獨木橋。
無數次的險死還生,無數次的重傷垂死,在一次次的生死廝殺中,少年走到了最後,登臨了人榜,收穫了無數的讚譽。
然而驀然回首,
物是人非。
父親與兄長變得越發的陌生。
整個唐家,也越來越冷漠、疏離。
對其中的因由,他不是一無所知,但那又如何,他改變不了這一切,改變不了那使他越發糟心的一切。
在唐家,在父兄面前,他越來越孤僻,越來越沉默寡言,也越來越痴迷於武道。
終於,
他在九月初九那日,約戰了排名更在他之前的大力金剛蒙方。
然後,
長劍折斷,一式“韋陀劈空”重重的劈在了他的頭頂。
宛若當頭棒喝。
紅的白的,灑了一地。
他死了。
也正因此,“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