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沈芪貞起身，卻發現裴言在凝視自己。
裴言瞬間醒神，尷尬的收起視線。
沈芪貞一愣，道，“裴管家，我臉上有髒東西麼？”
說著，沈芪貞就要去摸臉，卻被裴言一把抓住了手，“別動！你臉上也有個水泡，若是被你戳破，要留疤的！”
她的手，溫暖，柔軟，捏在掌心，讓人感覺安心而踏實，裴言忽然感覺很想這一刻，時間停住。
“是麼？！”沈芪貞覺得有些尷尬，將手從裴言的手中抽了出來，裴言的掌心，瞬間空了，一絲失落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
“是啊！就在右臉頰，你別碰。”裴言說著，便走到桌邊，拿起剛才沈芪貞用剩的棉籤，沾了點石臼裡的藥汁。
“我自己來吧！”沈芪貞看裴言手裡拿著的棉籤，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的見麼？這裡也沒鏡子！”
“這……”沈芪貞咬著唇。
“此刻，你是傷患，我是醫者！”裴言含笑，望向沈芪貞，沈芪貞一愣，隨即笑開了，點點頭。
裴言比沈芪貞高一個頭，為沈芪貞塗藥，他微微弓著身子，窗戶外透進來的光暈，將靠近的兩人，渡上了一層淡淡的輪廓。
裴言聚精會神，小心翼翼，一邊塗，一邊輕輕的朝沈芪貞的臉上吹著風，輕聲詢道，“疼麼？”
沈芪貞搖搖頭，“不疼！”
兩人四目相對，清澈的視線裡，彷彿流動著什麼。沈芪貞一愣，正要收回視線，忽然，一捋額髮輕輕落下，沈芪貞正要伸手去捋，卻不想觸到了裴言同樣伸出的手，兩人瞬間尷尬。
“那個……我出去看看廚房的才好了沒！裴管家，你休息吧！”
“不必了，我沒時間休息，我過來，是來給老太爺送東西的，這就要回去了！”
說著，裴言先於沈芪貞走到了門口，沈芪貞垂著頭，跟在他身後。
眼看就要走到門口，誰知，裴言忽然停下了腳步，沈芪貞還沉浸在剛才的尷尬裡，沒有留神，差點撞在裴言背上，她退後幾步，才穩住身形，咽了咽口水，望著背對著自己的裴言。
“芪貞！”
裴言忽然喚了她一聲。
“嗯！”沈芪貞一愣。
“我們是朋友吧？”
“當然！”沈芪貞點點頭。
“那你以後，就我們倆人的時候，不要再喚我裴管家，可好？適才，我喚了你的名字。”
沈芪貞再次，點點頭，“好！裴言！”
沈芪貞此刻看不到裴言的神情，以至於多年後，她仍然覺得裴言不愛笑，可是，此時此刻，當是裴言這一生中，小的最真實最真心的一次。
“譁”
裴言開啟了門，卻見玉竹白著臉，站在門前。
“玉竹？”沈芪貞錯過裴言，上前拉著她。
玉竹卻定定的看著裴言，不言語。
沈芪貞順著她的視線，發現她盯著裴言，眼中的神情變化莫測，便安慰道，“別怕，這是裴管家，剛才的事，是意外，他不會責怪你的。”
“裴管家！”玉竹唯唯諾諾的低下頭。，轉而對沈芪貞道，“少夫人，飯菜都做好了，連翹姐姐讓我來喊你。”
見裴言仍舊盯著她，不說話。
沈芪貞道，“裴管家，若不是急事，不如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吃飯吧？別苑人少，也沒這麼多規矩，你留下來，嚐嚐我的手藝，今日做了藥膳，可是我一個月學醫的成果呢！”
裴言望向沈芪貞，淡道，“好！”
沒想到裴言這麼痛快就答應了，沈芪貞有些詫異。
一眾人都來到飯堂，那裡擺著一張雕花的圓桌。
“來來來！今日人多，熱鬧了，大家別拘著，都坐，都坐！”霍震挑了主位坐下來了。
沈芪貞坐在他身旁，而沈芪貞的下手，坐著裴言，另一邊，坐著李管家，在他的下手，坐著連翹和剛來的玉竹。
“喲，這都是什麼啊？孫媳婦，給我報個菜名啊！”
沈芪貞微微一笑，起身指著桌上的菜，道，“爺爺，這是麻油雞，這麻油是莊上重點苧麻和黑芝麻，我和連翹自己磨的麻油。這是淮山清炒白果和黑木耳，這是枸杞蒜蓉蝦，這是鹽焗蘿蔔豬心，這是桂圓清蒸鱸魚，這是爆炒腰花豬肝，這是魚膠豆腐，今日鱸魚的魚膠特別大，我說別浪費了，就有了這道菜，還有那邊的九尾草矩杏仁，和幾個清炒的時蔬，中間這個，是南橋的老鴨玉竹湯，還有，今日的主食是紅豆紫米雜糧飯。”
“好好好！很好！”霍震眉開眼笑，忽然詢道，“這麼多好菜，沒有酒麼？”
“老太爺，你這身體，還是別喝酒了吧！萬一哪裡不舒服，我又要挨老夫人的罵！”
“哼！你就怕老夫人，難道不怕我生氣麼？”霍震吹胡子瞪眼，李總管蔫了脖子。
沈芪貞見狀，笑開了，“爺爺，有好酒！”說著，沈芪貞拿出一個精緻的雕花小酒罈，“不過我們說好了，只能喝三杯，喝多了我可不依。”
“好好好！瞧著這酒壺酒是好酒！”說著，霍震笑著遞上來杯子。
“少夫人！”裴言拉住沈芪貞，沈芪貞微微一笑，“放心，我有數的！”
說著，沈芪貞給霍震斟酒，青瓷的杯子裡，深紫色的酒汁緩緩注入，十分美豔。
“喲，這麼漂亮的酒！”霍震凝著那酒杯，“孫媳婦，這不會是傳說中的鴆酒吧？哈哈……”
霍震一陣調笑，沈芪貞笑著搖頭，拿這個老頑童沒辦法。
“應該是桑葚酒吧！滋補腎氣，清心敗火，十分適合老太爺您。”
聞言，沈芪貞喜道，“裴管家也精通藥理？竟將桑葚的藥性說的這麼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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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言一愣，隨即笑笑，“在霍家管事，哪能對藥性一無所知。”
“好好好！來裴管家，你也倒上，好久沒有這麼多人陪我一起吃飯了！真是好啊！真相是一家人一起吃飯啊！”說著，霍震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爺爺，你慢點喝！”沈芪貞似乎感覺到霍震的情緒有些低落。
富貴之家，自然不可能像平民百姓那樣盡享天倫，老人家確實有些失落。
“我沒事，來來來，大家別拘著，開始動筷子吧！別讓飯菜都涼了，浪費芪貞的一番心意。”
說著，大家都動了筷子。
“少夫人，這是開春的第一季江鮮蝦，你快嚐嚐！”連翹夾了一個蝦，放進了沈芪貞的碗裡。
沈芪貞正要動筷子，卻不想，那蝦被裴言夾了出來。連翹傻愣愣的看著。
裴言輕聲道，“她臉上有傷，這蝦是春蝦，發物，不能吃！”
聞言，連翹一驚，沈芪貞卻笑了，轉頭，淡笑著望向裴言。
裴言也回之一笑，好似那掃過枯枝的春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