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芪貞和眾人面面相覷，畢竟，沈家是小門小戶的，沒什麼親戚，更別提有人記得沈芪貞母親的忌日，即便沈芪貞回孃家來，也是沒幾個人知道的。
“我去看看！”沈芪貞放下擦桌布，走到門口。
“吱呀”一聲，門開啟了，站在門口的人，因為高子高，被遮住了半個臉，但是他彎腰的一瞬間，大家還是驚了。
“霍天麟，怎麼是你？！”
霍天麟擰著眉，不請自入，“這是你的孃家，也是我的老丈人家，我怎麼不能來。”
霍天麟進了院子，四下打量著。連翹呆了半天，在裴言的提醒下，趕忙從屋子裡擺了一張還算完整的椅子出來，給霍天麟坐下。
霍天麟一屁股坐下去，卻不想，那椅子腿腳長度不一樣，他往後一仰，差點摔倒，嚇了一跳。
沈芪貞忍住笑，“這不是霍少爺該來的地方。”
霍天麟望著身下的椅子，道，“你是不是故意搬張壞的給我坐？”
連翹委屈道，“大少爺，這是少夫人家唯一的一張還能坐的椅子，其他的，奴婢更怕摔了您。”
霍天麟撇撇嘴，沒再追究，用兩條大長腿，撐住了地，總算是坐穩了。
轉頭瞧見桌上的菜，道，“這麼豐富，就你們三個？真浪費！是不是從霍家撥的錢花起來不心疼？”
連翹道，“今日是少夫人的母親忌日，才做了這些。”
沈芪貞冷笑，道，“大少爺，如果覺得這些菜很浪費，花了霍家的銀子，你大可以拿回去。不過，我在霍家，即便是做勞工夥計，這兩個月下來，也抵得出這頓伙食費吧？！”
霍天麟見沈芪貞真生氣了，嘀咕道，“我不過是開玩笑的，這麼認真做什麼！”
沈芪貞道，“霍大少爺，我們小戶人家的孩子，不習慣用別人的自尊開玩笑！”
霍天麟撇撇嘴，轉移話題，“那祭祀完了麼？要是完了，就開飯吧，我都餓了！”
聞言，裴言和連翹面面相覷。
霍天麟出了名的挑剔難吃，能在家裡吃，絕不會去外面應酬，家裡的小廚房給他做飯都是膽戰心驚，弄得不好就是一頓臭罵，怎麼今日他居然願意在簡陋的沈家吃飯……
“還沒有到吉時，若是大少爺餓極了，大可以回去吃，家裡山珍海味少不了，我們這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
霍天麟挑眉，連翹嚇了一跳，這可是霍天麟發脾氣的標配神情。
霍天麟不言不語，“嗖”的站起來，走到沈芪貞跟前，連翹生怕兩人吵嘴，擋在沈芪貞身前，道，“大少爺，少夫人她……”
霍天麟一把扯開連翹，指著沈芪貞，半天道，“還有多久，我等著！”
一語出，眾人都愣了。
沈芪貞盯著他看了半天，道，“還有一刻鍾，你站在那等著吧！”
高大的霍天麟，立在槐樹下，蕭索的背影和孤寂的槐樹相得益彰，還真是很吸引人的組合。
不得不承認，他的外在，他的出身，確實是眾多女子不能抗拒的，可是就是這樣的丈夫，沈芪貞望著他的背影，卻怎麼也感覺不到幸福。
“裴管家，大少爺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連翹邊擺香燭邊偷偷問裴言。
裴言搓捏著手裡的紙錢，沒有說話，他抬頭望向正在廚房分裝槐花釀的沈芪貞，心中若有所思。
祭祀吉時到了，沈芪貞點燃了一根長線香，朝著母親的牌位，下拜，然後將那倍珍藏了十幾年的酒灑在地上。
牌位無聲，上面清晰的刻著沈門阮氏巧雲之靈位。
“娘，今日，是您的忌日，記得回來吃一口女兒親手做的飯菜，還有您在世的時候，和女兒一起釀的酒。這些時日，發生太多的事，女兒嫁人了，沒來得及跟您說，若是您泉下有知，今晚，你可不可以來女兒的夢裡，女兒有好多話想和您說……”沈芪貞有些哽咽，奈何還有其他人在場，她只得收拾了心情，去一邊燒紙錢。
眾人都在燒紙錢，也沒人叫霍天麟，哪知他瞧了幾眼沈芪貞，大步流星的走到桌前，拿起一杯酒，“咚”一下，跪了下去，嚇得裴言和連翹都愣住了。
沈芪貞緩緩站起來，瞧著他。
“娘！我是您的女婿，霍天麟，沈芪貞已經嫁於我為妻，希望您在天之靈，能保佑我們！”說完，霍天麟磕了一個頭，又起身，將香插在香爐裡，而後，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沈芪貞不知霍天麟到底是為什麼而來，又做這些，她趕忙和連翹一起，收拾了供桌，將飯菜擺了出來。
霍天麟自顧自的端起飯碗吃起來，然後又對站在一邊的裴言和連翹道，“你們也坐下吃吧，這不是霍家，我娘也不在，我沒什麼的。”
連翹看看裴言，裴言示意她遵從命令，於是，四個人就這麼尷尬的吃著飯，霍天麟不知怎了，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桌上的槐花釀，不多一會，那一壺就完了。
“你別喝了！”沈芪貞握住酒壺，“在我們家喝醉了回去，老夫人又該說我的。”
霍天麟已經微醺，道，“怎麼，你怕我娘？你也怕我娘？我是不是連喝酒也要你們批准了？”轉身，霍天麟對連翹道，“丫頭，去，給我倒酒。”
連翹看著沈芪貞，沈芪貞一嘆氣，起身走進廚房，不一會兒，又給霍天麟拿來慢慢一壺。
霍天麟不論三七二十一，拿起來就自斟自飲，倒到第三杯的時候，酒杯卻被沈芪貞奪去，沈芪貞一仰頭，喝了，嗆得治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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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沈芪貞眼淚都咳出來了，霍天麟卻笑了，“來，我再給你倒一杯！”
說完，酒杯又被注滿了。沈芪貞望著他，沒動。
“怎麼？喝了一杯就不敢了？”霍天麟眯著極好看到眼睛，挑釁的望著沈芪貞。
沈芪貞一咬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哎，少夫人！”連翹急了，卻被裴言拉走。
“裴管家，他們這樣……”
兩個人躲在拐角處，偷偷看沈芪貞和霍天麟。
裴言皺眉，道，“今天，大少爺心情不太好，興許和少夫人有話說，我們就不要站在那裡了。這還在沈家，有我們倆在，也出不了什麼亂子，就在一邊守著吧。”
連翹點點頭。
此刻，沈芪貞已經五杯下肚，頭暈眼花，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
“我說，沈芪貞，為了二百銀元，賣了自己，賣了自由，你甘心不？”
沈芪貞呵呵一笑，“不甘心能怎麼樣？誰讓我們窮呢！這個世界，窮就是罪，哪像你，含著金湯匙出生，怎麼會明白我們窮人的難處！”
“屁話！”霍天麟乾脆對著酒壺猛的喝了一口，“你以為，家裡有錢，日子就好過？家裡有哪樣事情，是我自己願意的？還不都是聽我娘的，什麼規矩，什麼綱常，什麼責任……全是狗屁！”
沈芪貞笑道，“好了，你還有娘給你安排，你瞧我，我娘去世的早，我就是個沒人疼的野孩子一樣……我多想有個娘來教育我，管我，你別生在福中不知福了！不過也是，你這種紈絝子弟，本來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跟你廢話這些大道理做什麼！對牛彈琴！”
霍天麟將就酒壺往桌上一拍，“在你眼裡，我是不是就是個紈絝子弟，一無是處？”
“不然呢？你還是蓋世英雄？出了霍家，沒了霍家，你算什麼？你連養活自己都成問題吧？”沈芪貞說完，也不顧霍天麟的臉色難看，撐著頭傻笑起來。
霍天麟忽然冷下來，“是啊，姓霍，我不開心，可是，不姓霍，我算什麼！”
正說著，霍天麟開啟衣襟，從裡面拿出一個米黃色包裹，放在沈芪貞眼前，然後霍天麟起身，跌跌撞撞的就要出門。
沈芪貞定睛一看，那桌上放的，竟是在糕點店看中的那包梅花雪片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