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山脈北麓。
十二名灰袍人站在密林間的空地上圍成一個圓圈,他們面朝圓圈中心,頭微垂,雙手貼合於胸前,正以某種古怪的姿勢唸誦咒語。
這些灰袍人有恃無恐地再此地密謀是因為他們頭頂被一個詭異至極的大陣籠罩
從外從上向下看,只能看見鬱鬱蔥蔥的原始密林,卻無法看透這片區域。
灰袍人外,四方位上還立著四名銀袍人,其中一人胸前高挺,一看就是女人。
十二名灰袍人主持下的大陣中心,堆疊了無數鳥獸蟲骸,若能靠近些觀察,還能依稀從屍骸中縫隙中看見幾隻人類的斷手、斷腳。
他們卻不知,自以為強悍的隔絕大陣外,有個人類如同無生命的大石般枯坐在不遠處,他身上落了幾片枯葉,甚至長出青苔,看上去就是一塊笨重而毫無生命氣息的石頭。
......
銀袍人中之一語氣冰冷開口:“門纓,你來晚了。”
那名胸前高聳的銀袍人笑了:“哪裡就晚了,你們的陣法都沒弄好。”
“祭品數量不夠,若全部用人獻祭,大陣一天就能繪製完成。”
兩人對話間,十二名灰袍人圍著的圓形區域內的地面上,紅色血漿灌注的陣法不斷加深,加重。
“那你怎麼不用?”被換做門纓的銀袍人皺眉問了一句。
“九監中人非常關注這次行動,我們不敢有大動作。”
門纓不是作戰人員,並不關心這些。
語氣冷淡地嗤了一聲。
“影響邪神大計,你我都要死。”
“要你多嘴。”
空氣凝滯了很長時間,另一個銀袍人開口說道:“26年前邪神大人親自來到這裡尋找青龍遺蹟,據說無功而返,莊嚴,你跟著邪神大人時間最長,當年在地下大墓究竟發生了什麼,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了吧。”
四名銀袍人裡叫莊嚴的那一位雙手攏在長袖裡,雙目孔洞,像是一個死人。
“這麼多年,莊嚴還是不肯告訴我們當年遺蹟內發生的事情,恐怕是邪神大人的交代吧。”門纓站出來替莊嚴解釋了一句。
“哼,我才不信,肯定是當年莊嚴的實力不夠,拖了邪神大人後腿,他才不願開口。”
叫莊嚴的銀袍人微微抬頭,視線對上懟他的那人。
空氣中瀰漫著殺意。那人縮了縮脖子,以往他們從莊嚴這裡打聽此事,都被他眼裡的滔天殺意擋回來,這一次大為不同,穹隆組織高層幾乎全部出動,分散在青龍山脈隱藏起來,就等著邪神大人降臨。
帶領所有人攻入青龍遺蹟,滅青龍,替邪神大人尋找最佳寄生體。
這一次行動關乎穹隆組織未來,絕不能掉以輕心。
“是啊,莊嚴,以前你不願說,我們不為難你,可行動在即,我們對青龍遺蹟裡的情況掌握太少,你給我們說說裡面的情況,增加成功率嘛。”
門纓眉頭緊鎖,目光死死落在莊嚴身上。
感受到三道目光,莊嚴攏在衣袖裡的手分開,向身前伸直。
“莊嚴,你的右手!”
三名銀袍人同伴齊齊看向莊嚴右手斷口上。
共事這麼多年,他們竟然都不知道莊嚴的右手斷了。
“是在青龍遺蹟裡斷的嗎?”
“嗯。”莊嚴終於開口。
三人倒吸涼氣。
莊嚴是跟著邪神大人最高的一批成員之一,地位和HC先生不相上下。雖然不是長老團成員,卻是戰鬥部隊的領袖。
有傳言說,莊嚴在很多年前就達到冥墟境。
實力深不可測。
然後,就是這樣的一位大能,右手卻斷了。
三名銀袍目光入刀。
他們沒問,也不敢問,以莊嚴的地位和能力,以及邪神大人的重視,這麼多年過去,都沒治好他的手,只能說明,斷手的傷不簡單。
“莊嚴,你的斷臂是詛咒嗎?”門纓問。
只有詛咒才能遏制任何醫療手段。
“沒錯。”
“當年你們在青龍遺蹟裡究竟遇到了什麼?神獸青龍還活著嗎?”
“活著。”
“當年我們成功進入青龍遺蹟,順利找到青龍秘冢。”莊嚴望向青龍山脈深處,眼神依然空洞,似乎帶著一絲不解和疑惑。
“遺蹟裡沉眠著九頭青龍,其中八頭已經戰死,傷痕累累,它們在隕落前進入墓冢,打算長眠於此。邪神大人降臨地球時,感應到的第一個上古神獸的靈魂波動不是麒麟而是即將死亡的青龍首領。”
“當年,我們經驗不足,準備不夠充分,邪神大人感應到青龍所在後,沒多久就組織了我們八人闖進青龍遺蹟。結果......”
莊嚴的臉突然變得蒼白,左手死死箍住斷掉的右手。
三人看過去,只見莊嚴的斷手切面皮膚下,不斷有蟲子一樣的東西蠕動,每鑽動一下,莊嚴的表情就要猙獰一分。
“是詛咒。”門纓大驚。
“所以這就是你這麼多年不肯告訴我們事情真相的原因?”
莊嚴大口喘氣,看得出來,斷手詛咒還相當強悍,能再瞬間把一個冥墟老怪弄到吐血,詛咒的強大可想而知。
“你身上的詛咒是青龍的臨死反撲嗎?”門纓急問。
青龍遺蹟裡如此危險,他們這次下墓會不會全軍覆沒?
三人的戰力遠遠不如莊嚴,紛紛萌生退意。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三人驚訝。
“進入青龍遺蹟後,我們七人和邪神大人失散了。”
“失散了?怎麼回事?”
“大墓下有個迷魂陣。儘管我們七人和邪神大人從同一個入口進入,進去後卻被傳送到不同區域。”
莊嚴握住右手斷口,把手伸出衣袖。
“我一醒來,就躺在一條黑暗的通道內,耳邊全是沙沙沙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我耳邊低語,又像是什麼人的磨牙聲。剛開始還很輕,隨著我不斷深入,那聲音越來越強烈,弄得我心情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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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袍人之一沒有名字,代號C,說話時語氣中性,從身材也看不出性別
同伴也一直稱呼他為C先生。
C先生凝視著莊嚴的斷臂,面色沉著。
“莊嚴,你走出迷魂陣了嗎?”
這句話面上看相當於廢話。可實際上,C先生問的是莊嚴是否平安從迷魂陣闖出來,而不是斷了手。
幾位銀袍最想瞭解青龍遺蹟內的佈局和具體危險,好為不久後的大戰做充分準備。
“沒有,迷魂陣分為三層,第一層還算正常,耳邊響起的沙沙沙聲是一種詛咒,能無限放大闖入者情緒。”
“放大情緒?負面還是正面?”門纓問。
“所有情緒。”
“如果你是悲觀的,進去之後,大腦裡會不斷重放人生中的悲傷記憶,悲觀情緒不斷加深,越來越悲觀。若是一個熱血的人闖進去,會越來越熱血,不斷想找人打架,會感到體內血液沸騰,得不到發洩,怒氣值就會不斷堆積。仍由情緒發酵,便會爆體而亡。”
三人又是一陣倒吸涼氣。
“那你是怎麼克服的?”
莊嚴望了望求知若渴的三位同伴,雲淡風清地說:“保持清明,不讓情緒起伏既能透過。”
說是容易,但真正遭遇的時候,恐怕不那麼簡單。
先是不明原因掉進黑暗通道內,又和同伴分散,第一波襲來的情緒就是恐懼。
當恐懼被放大,整個人就會變得神經兮兮,怕是之前心裡害怕的事物都會跳出來,輪番蹂躪闖入者。
“第二層呢?是什麼?”
莊嚴把斷手抬起,放到眼前仔細撫摸,臉上笑容慘淡。
“第二層其實一點都不恐怖,就是正常的地底大墓的樣子,沒有沙沙沙聲,不黑暗,甚至還有些明亮,空氣清新。”
“可真正的恐怖才剛剛開始。”
“我看見邪神就站在通道裡,離我不到十米遠,我太開心了,呼喊著奔跑過去。”
莊嚴的眼神變得極為恐懼,面色蒼白,話音都是抖的。
“我邊喊邊跑,還沒跑出5米,右手就傳來劇痛,低頭一看,我的手竟然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切斷了。”
三名同伴彷彿能感到莊嚴手臂上傳來的劇痛,眼神震撼。
“我當時的修為已經達到神海巔峰,半步冥墟,竟然被一股無形力量瞬間切斷右手。我竟對此毫無察覺。”
“斷手還不是最糟糕的,我忍著劇痛靠在牆壁上,準備吃藥恢復傷勢,只要給我時間,斷手也能再接回去。可結果無論我吃多少藥,傷口一點沒癒合,血不停地流,長此以往,要不了多少時間,我就會因為流血過多而亡。
而且我還發現更恐怖的事,斷掉的手一旦靠近本體,就有蟲子一樣的生物在裡面鑽來鑽去,我試了很多方法,只要斷手靠近本體,就會受到嚴重詛咒。
我只好扔掉斷手,離它遠遠的,詛咒才好一些。”
三人眼神恐懼地看著莊嚴,說不出是同情還是害怕。
莊嚴繼續說:“好在,我發現離斷手越遠,本體的流血狀態越輕,到了一定距離,血開始不流了,我不敢冒險,先想辦法止血、包紮,等離開迷魂陣後,再想辦法解決斷手問題。”
門纓等人聽得迷糊了,還是不知道第二層的禁忌是什麼。
“呵呵呵,我知道你們想問,我既然開口了,便不會有所保留。”
他的斷手又開始有蟲子在皮膚下蠕動,面容愈發猙獰,或許是詛咒的時間太過久遠,威力已經降低了許多。
那一次,莊嚴緊握斷手,在迷魂陣裡穿行尋找,接下來的發生的事,終於讓他搞清楚了迷魂陣第二層的禁忌。
“一名同伴發現了我,像我奔喊邪神大人一樣高興地朝我跑來,邊跑邊喊我的名字,下一秒,那人的頭便被無形之力削去,倒在地上死了。”
那三人面面相覷。
不能說話,在迷魂陣第二層,不能開口說話。
一旦開口說話,就有無形之力施加到說話之人身上。
“傷害是隨機的嗎?”C先生顫著聲詢問。
莊嚴笑得更慘淡,然後不停地搖頭。
“不知道,後來我又在第二層裡發現了三具同伴的屍體,以及10多具人類的屍體,身體某個部位都被削去,屍體浸在血泊裡。”
很顯然,這些人都同莊嚴一樣,因為開口說話,被無形之力削去身體的某個部分。
“我沒有機會和別人驗證禁忌,只能不斷摸索,原先我以為是開口或是奔跑,但我發現自己走路或者奔跑都不會觸發禁忌,才徹底弄明白只要不開口發出聲音,在第二層就是安全的。”
“至於開口後身體的那個部位會被削去,我至今都沒弄明白。”
接著,莊嚴感在三人開口前,繼續補充道:“至於迷魂陣第三層裡的禁忌是什麼我並不知道,因為當我進入第三層不久後,便暈了過去,再醒來已經出現在基地中,是邪神大人將我帶出青龍遺蹟的。”
“再後來,每當我要和同伴說關於青龍遺蹟裡的發生的一切時,斷手就發出劇痛,似乎下一秒就會把我撕碎。呵呵呵,這26年過去了,到了今天,我才能抵擋住斷手詛咒帶來的反噬,把當年發生的事告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