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進藍色銀光水池後不久，黑淵感到一股無形之力在拉扯靈魂，他全身放鬆不敢有絲毫反抗，再次睜眼，他身前竟立著一個波盪起伏的透明幕布。
遮天蔽日的，綿延出好遠。
“這是結界？”
他身處一片怪異窪地，四周都高出許多的崖壁，窪地中央便是半圓形透明幕布籠罩的結界。看不真切，虛幻縹緲得很。
......
操縱虛擬戰場的堂守黑崇身旁，黑八十八雙眉緊鎖，望向巨大沙盤正中心處的結界。
“族冢秘境？”
“不錯。”
崇老手裡活兒沒停，快速切換手勢，不停有白色光點落入沙盤各處。
“地獄級難度？”
“對。”
“是長老團族會上定下來的？”
通常，虛擬戰場地獄級難度完全由人為操作，隨機是隨不出來的。何況這還是地獄難度裡最神奇的族冢秘境，說不是人為誰信？
“既然猜出來了，就別擋著我做事。”
“為什麼？”
“別問為什麼，問我也不會告訴你。就算我說出來一個答案，你認為是真正的答案嗎？”
黑崇看都不看黑八十八，嫌他在這裡礙事。低頭加緊往沙盤世界裡填真人玩家和NPC。
今天的黑八十八問題特別多，又是一個叨神附體，他眼睛直勾勾盯著正中心的族冢秘境，見那裡有一顆白色光點在活動，抬手顫巍巍問道。
“你把小淵放那裡了？”
黑崇瞥了一眼。
“聒噪。”然後一揮手，沙盤正中心窪地四周散出濃郁白霧，很快把秘境遮蓋得嚴嚴實實。
“再囉嗦就滾出去。”
這位黑家教員今天在好友這裡處處碰壁，對方態度還格外不善，第一次見識到黑崇這一面。
今天的黑崇也很奇怪，整個人神秘莫測起來，行為做事完全不合章法，竟在沙盤中心佈置白霧遮擋視線。
他思緒翻飛，突然，意識到什麼，掏出平板開啟論壇，進入虛擬戰場直播頻道。
把視野調整到畫面最中心，然而這裡景色清晰，是個巨大湖泊，像顆碧綠的翡翠鑲嵌在山脈中心，哪裡是什麼族冢秘境？
一做對比，黑八十八就聯想到什麼，呆愣原地，心跳不由得猛烈起來。
......
黑淵並不知道虛擬戰場背後諸多騷操作，他正沿著結界外圍繞圈，尋找突破口，打算進到結界裡面看個究竟。
繞了許久，總算發現一處很像入口的位置，因為這裡的土裡，插著兩根黑漆漆半人高的石柱。
各用小篆寫了“族冢”、“秘境”四個大字。
“族冢秘境？”
“九監族地？”
猜到大概的黑淵心情頓時激盪起來。
他抬頭仔細端詳雙石柱之間的結介面，那裡鐫刻著複雜銘文，依舊是水波盪漾，有種描述不出的絢麗美感。就是怎麼也看不透內部景物。
退後幾步打量整個結界。
正要再次上前，身後響起一抹玩世不恭的話。
“哈哈哈，這次族選大比，最終的勝利者是我趙中民的，族冢秘境裡的寶貝是我趙家
的了。什麼黑族、藍族，全都要匍匐在我趙中民腳下。”
...趙中民？這名字好熟悉...
黑淵望著來者，那人眼裡居然沒有自己，竟直直向結界走去。
下一幕，他愕然發現，叫趙中民的年輕男子穿過自己的身體，狂笑著走到秘境大陣雙石柱前站立。
他猛地停住身體，視線隨著趙中民移到雙石柱旁。
...他想幹嘛？...
趙中民一邊狂笑，表情猙獰，一邊仰頭，身體極為誇張地後仰，雙手在胸前撕扯，黑淵愕然發現，這人在脫衣服，不是普通的睡覺前，洗澡前那種文明的脫，而是雙手用力拉扯，衣服被瞬間撕成碎片，散落於四周。
黑淵僵硬回頭，這才發現大陣外還有幾個模糊的身影正朝大陣走來。
他們行為乖張扭捏，走得歪斜緩慢，邊走邊仰頭撕衣，表情非常誇張。
那是一種極詭異，極讓人不解的姿態。
...他們身體裡有什麼東西要出來？...
一個奇怪念頭突然在腦海閃現。
接下來的一幕更加駭人，越來越多的人影從四面八方湧來，他們雙眸無神，動作卻格外一致，仰頭、脫衣。
他們手掌呈爪，衣服撕完又接著撕身體上的皮膚，果然和黑淵猜測的沒差。他們身體裡藏了什麼。正在往外鑽。
黑淵擰著眉，安靜地看著這一幕發生，心跳越來越猛烈。
169人，一個不用細數就跳出來的數字。
這個模樣的人有169個。
黑淵雙眼泛紅，死死盯著這些行為詭異的人類。
趙中民已經徹底失去人形，全身血肉模糊，他活生生將自己胸腹撕開一個大口子，一個血水組成的蟲蛹從他身體裡鑽了出來。那東西見風就長，不一會兒從拳頭大小長到嬰兒個頭，顧湧著往秘境大陣爬去。
裂開的人體越來越多，血肉組成的蟲子爬滿大地，爭先恐後爬向大陣。
它們附在大陣波浪般的結界上，開始埋頭啃噬。
大陣有了反應，從血蟲口下一圈一圈蕩起漣漪。
血蟲像是經受不起漣漪攻擊，紛紛落下。
它們並不畏懼，翻滾起來，再爬上波浪結界。
一次、兩次......，不知疲倦地翻身而上。
啃噬、驅趕、翻轉，再啃噬、再驅趕、再翻轉。
週而復始......
大陣上的漣漪越來越強烈，每次驅逐的血蟲越來越多。
黑淵雙拳緊握，指甲都陷進肉裡，他不知疼痛，雙目通紅地站在原地，盯著這一幕。
不知多長時間過去，血蟲的身體越來越大，大陣卻越來越透明，漸漸把內部景物顯現出來。就在大陣即將破碎那一刻，黑淵的心猛的一縮，他感知到一股強大到讓人恐懼的力量在大陣深處開始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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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大陣碎裂，169只血蟲噗噗掉在地上，它們已經成長到半個成人般大小，肥碩的身軀拙笨緩慢。
可大陣碎裂那一刻，它們的身體明顯一震，像是最強大的喜悅衝刺進它們身體。
它們開始用更爭先恐後的姿態朝大陣內部顧湧。
黑淵的心收得緊緊的，連呼吸都
屏著。
一道白光毫無徵兆從大陣最深處閃出，白光過過，一隻只血蟲的身體急劇萎縮、像洩了氣的皮球，只有一層皮殘留。
白光閃過，地上躺倒的169具屍體被徹底剿殺，變成一堆堆看不出原先樣貌的碎肉、斷骨和血水。
白光繼續在秘境內全部空間掃蕩，但凡身體有異的生物全部被滌清一遍。許多進入族地歷險的九監人被白光掃蕩的能量波及，輕則頭暈噁心，重則暈厥吐白沫。
又過了片刻，白光收攏，大陣重啟，恢復成原先模樣。
至始至終這一切都和黑淵無關，他只是過客，被強制回憶。
他終於想起趙中民的名字和169這個數字為什麼讓他如此熟悉。
趙中民，趙秀風的父親；169人，是25年前，族冢秘境大陣絞殺死亡的九監族人數目。
最後，他雙目熱淚，顫抖呢喃一句。
“族冢秘境，25年前...”
此刻，黑淵的內心極為複雜，他想了很多，淚水不自覺從眼眶裡滑落。
因為緊握拳頭，他的雙手早已被指甲掐出深可見骨的血口，鮮紅的血液一滴滴落在地上。
他身周畫面再次一轉，3個身穿長老服飾模樣的人快速降臨此處。
為首就有那名在鐵索橋大石上等他的老嫗，她腰間掛著柄煙桿。
“這是什麼生物？他們被寄生了嗎？”其中一個老者俯身拾起地上血蟲殘留的皮套。
這老者身上也著長老服，不同於其他長老，他手裡拄著根老木柺杖，樣式古樸大氣。老者樣貌竟讓黑淵生出一絲熟悉之感。
“這種生物連我也沒見過。”另一名長老喟嘆起來。
他一直背對黑淵，看不見此人樣貌。
那老嫗走到大陣前雙石柱旁，抬起右手輕輕按壓在大陣波浪結界上。
像祈禱，又像安慰著念著什麼口訣，許久後，大陣激盪的波浪小了很多，最終平靜下來，就像黑淵剛到此處時那樣。
“黑槐，過來見我。”老嫗轉身，朝大陣外凝聲一喊。
頃刻，一抹桀驁身影迅速靠近。
見到此人的背影，黑淵身體忍不住激烈地顫抖起來。
“這生物你認識吧？是不是追著你不放的那個？”
老嫗開口詢問，聲音裡聽不出是怒是悲。
桀驁男人跪在3位長老面前，恭敬稱是。他還在繼續解釋，幾人的談話逐漸模糊起來，黑淵掙扎著衝過去，景象卻像水波一樣盪漾消失。他兀楞楞呆在原地，久久無法平靜。
...你們讓我看回憶，又不讓我看全，是不是還有什麼秘密想繼續瞞著我？...
...25年前，父親叛族一事果然藏著大秘密...
...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你們故意讓我看見這些畫面的，我父親沒叛族，沒叛族，這些人慘死的原因是殘頁裡跑出來的可怕生物...
...哈哈哈哈，我父親沒叛族，我不是叛族人之子...
黑淵從癲狂中清醒，他渾身沐浴在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中，全身舒暢，心情豁然開朗。
“哈哈哈，你們等著，我會把當年之事一一查明，還父親和師公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