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眾人各自收拾著東西，紛紛起身要走。
教導主任神色複雜，似乎在考慮著什麼，最後突然開口道：“我還有些話想說，各位請留步。”
顧勝博面色不滿，在教導主任耳邊低聲道：“王主任！事都過去了，你別多事！再說3F班解散，鄭凡被開除，不是你一直以來的願望嗎？”
“沒錯！那個鄭凡我很討厭，我到現在也討厭他。
各位！我要說的是那些學生。3F班有個小胖子叫翟尚，特別喜歡動漫那些東西，不知道大家是否知道現在網上流行的詞語，這種人一般被叫做宅男。
以前他上課時經常在下面偷看漫畫那些東西，沒有任何心思學習，我都抓到他好幾次了，別的老師就更別說了。後來老師們都已經習慣了，也不再管他了。
3F班還有一個學生叫做李子軒，以前是個天天逃課打架的不良生，特別不聽管教的那一種。那個班的學生裡面，我最討厭的是他。
3F班還有個女生叫藍海翼，仗著母親有錢有地位，目中無人，任何規矩都不遵守。以前光明正大的逃課，還花錢賄賂老師……”
“王主任！”教育局長打斷他道：“說這些幹什麼？這都不重要！”
“呵呵……”教導主任不合時宜地冷笑了下，“這都不重要……沒錯！在你們眼中，學生的事都不重要。隨隨便便來一句開除就可以決定他們的命運。比起他們來，一會兒大家去哪吃飯可能更重要一些。”
“嘭！”
教導主任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吵鬧的會議室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發愣地看著他，不明白一個高中的教導主任在教育局的會議上發什麼瘋。
“那麼教育最重要的是什麼呢？升學率？預算？媒體評價？教育界的形象？
這他媽的全是狗屁！”
所有人都被教導主任震住了，居然有人在這種場合下爆粗口，一個個驚愕地說不出話。
還是教育局長最先反應了過來，“王主任！怎麼說你也是個教育工作者，注意點形象。”
“形象？為了我們的形象，就可以犧牲那些學生？沒錯！學生有的是，三年一茬，一批一批的和韭菜一樣隨便割。一個高中可以有很多批學生，多少年都能接上。但是……對於很多學生來說，他們上的學校只有一個，他們的高中生活只有三年。
教育的根本是什麼？你們可以說我這個階層的人沒資格討論。那麼學校的根本是什麼？漂亮的教學樓？先進的教學設備？教學方法？老師？
有了這些，沒有學生的話有什麼用？學生是學校的根本，是教育的主體。什麼時候學生可以排到所有這些因素之下了。
你們以往開的會，是否有提起過任何關於學生們的話題？剛才我說起要被你們決定命運的那幾個學生的情況，你們一個個表現得不耐煩。
這都不重要？教育的根本不重要？學校的根本不重要？那什麼是重要的？
你們位高權重，隨便一句話可以決定學生的命運。你們看中影響？看重教育界的聲譽？說白了不就是看中自己的位子嗎？
為了給媒體交代，可以犧牲學生。為了學校的形象，可以犧牲學生。連原因都不用去調查，報道是否屬實都不用管。
是啊！開除了他們，推卸了責任，你們高枕無憂就好了。這多省事啊！只要沒人對你們問責，你們可以隨意犧牲我們教育的根本。
教育對你們就是數字，升學率多少？撥多少預算？你們的工作就是和這些數字打交道。但是教育對於學生呢？那是影響他們一生的東西，那是左右他們命運的東西。各位都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你們當初如果成為被犧牲的物件，還能坐在這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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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局長臉上現出怒氣，喝聲道：“王主任！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工作？我們要做的是顧全大局，沒有我們，你們基層的工作怎麼展開？”
“大局到底是什麼？為了多數人犧牲少數人就是大局？在座各位中也有從教師這個職位升上來的，當初你們抱著什麼樣的目的成為了教育工作者。如果是只為了工作穩定，為了升職加薪，我敢說你們不配做這個位子，你們都忘了自己要服務的物件是誰。
真正為學生門著想的教育工作者此刻正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我相信你們犧牲了他，他也會樂意接受的，他只會要求他的學生們平安沒事。而你們恰恰相反，你們只要保證自己沒事，學生的死活你們絕對不管。”教導主任提到鄭凡時，不知為何，眼圈已經有點發紅了。他的話直擊眾人的內心，有的人慚愧的低下頭。
“我不是接受了顧校長的建議網開一面了嗎？已經同意讓那些學生參加高考了，你還想要怎麼樣？再說剛才聽你的形容，那些學生好像不怎麼樣嘛！”教育局長注意到了周圍的氣氛，語氣稍微緩和了下來，坐回了位子上，開始認真地和教導主任交談。
“可你剝奪了他們的歸宿！我說過，那個鄭來師我很討厭。可是就是我討厭的他，沒有放棄任何一個你覺得不怎麼樣的學生，他把3F班建設成就算是學渣和不良生也願意去上課的班級。
其實……以前我也和大家一樣，也是帶著有色眼鏡看的那些學生。認為他們是垃圾、是廢物，絕對不可能成材。如今我明白了，任何一個被我們放棄的學生，身上都可能有優良的品質。到底是我們看不到，還是根本不願意去看？教育要做的不就是開發出這些東西，讓學生們的人生變得更美好嗎？
我們為什麼不去做？因為嫌麻煩，因為懶。我們做不到像那位鄭老師那樣為學生們付出一切，做不到聆聽他們的心聲，做不到關心他們的心情和遭遇，做不到為他們排憂解難。你們可以說這些都不是我們的工作，但這些正是一個合格的教育工作者應該做的工作。如果我們每一個人都做到了鄭老師所做的，還會有學渣和不良生嗎？
這些學生只有3F班能接受他們。因為媒體的不實報道，你們覺得3F班是恥辱，應該抹掉，但是3F班卻是這些學生的榮耀，是他們唯一的歸宿。要把他們編入其他班級，他們找不到歸屬感，他們只會承認自己是3F班的學生。他們想做的是作為3F班的學生畢業，作為3F班的學生參加高考，等他們長大了，他們會以自己曾是3F班的成員而自豪。
所以……我懇求你們，留下3F班，留下學生們的榮耀！”
教導主任恭恭敬敬地低下了頭，向所有人請求著，他做不到像鄭凡那樣為學生付出一切，但此刻至少可以為學生們向這些人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