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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三千年,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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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在我之前,衣袂翩飛,身材傲岸,灑脫自在,那模樣,精雕細琢一般。

我不由得痴了,笑自己,何時像是登徒子一般,倒像他是那精妙絕倫的東家之子一般,增值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

只可惜,那只是個背影,從今往後,他能給我的,也不過是個背影。

“這位仙子,你哭聲未免太大了些。”他忽然說,沒有回頭,聲音裡,只有調侃。

我哭了嗎?我出聲了嗎?抬手拂過臉頰,確有一行溼潤在。

“東君說笑了,天界無事,紫菀有什麼可傷心的?”他既將我忘了,何必再說什麼,徒添傷感。

他負手而立,仍舊是背對著我,可那背影,卻多了幾抹蕭瑟:“說句犯了清規戒律的話,我隱約覺著,紫菀仙子是為情所困。”

我愣了一愣,避重就輕的說:“東君還在意什麼清規戒律嗎?”

他笑了笑,像是沒有聽見我這句話一般,說:“或許這天上,為情所困的,不止仙子一人。”

或許嗎?那還有誰呢?你嗎?

我眨了眨眼,忍下眼底的酸澀,垂頭說:“哪還有仙人像紫菀這般痴傻。”精明如他,便該忘了乾淨,心裡,定然就不會這樣滿是苦澀。

他忽然轉過身來,唇角笑意柔和:“我說了仙子或許不信,只是總覺著,我也該是那麼痴傻的人,可惜,究竟活了這許多年了,也沒個值得痴傻的人。”

沒個值得痴傻的人,連我紫菀也不值得。

“裘寰上仙,不是很好嗎?”

他脫口而出:“裘寰?一面之緣,至多,友人罷了,連知己也算不得。”

聽著他的話,看著他不假思索的模樣,我竟有些寬心了,可到底,我又有什麼可寬慰的?我與他,連裘寰也不及,我只是來迎他的小仙,萍水相逢一般,又有什麼可高興的。

“東君可有知己?”我深深恐懼那一個答案,卻仍舊不得不問。

他想了想:“負屓也許久不來這天上了,我又何來知己,心裡像是空了一塊,丟了什麼也不自知。”

他的神情,落寞的便像真的丟了什麼一樣。我不由得心裡難過,又落下淚來,好在一直垂著頭,那淚水直直落在雲端,臉上沒有留下半分痕跡。

“你哭了?”

我搖頭,他怎總是這般敏銳,叫人好不尷尬。

他信手拈了個訣,便將那早迷落在雲中的淚緩緩提於指尖,挑著眉看我。我轉了轉眼珠,透過長睫說:“東君法術高強,隨手捏個水珠兒來,倒很是熟稔。”

他朗聲笑了笑,拍去了手指上滑下的淚滴,“罷了,罷了。”

我抬起頭,看著他微微一笑,那景象,仿若回到了二十年前,氤氳茶霧中,我們相視而坐,眼前朦朧,卻分明的知道他在笑,笑的柔和明朗。

“東君哭過嗎?”三千年了,我也沒有見過他,有一分一毫的軟弱,他至多,只是累了的時候,枕在我膝上,闔上眼把玩我的掌心。

現在,已經沒有那麼親近了,我連多走近他一步,也不行。

他沒有說話,我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紫菀真是多嘴了,堂堂東君,怎麼會像我們這些個傻子一樣躲著哭呢?”

他轉過身去,正要提步,又停了下來,說:“堂堂東君……就不能躲著哭嗎?”

“東君也有傷心事嗎?”這句話沒有意義,我忙說,“若不嫌棄,東君可與紫菀說一說嗎?”

“青帝不急著見我嗎?”

他不願說,我也沒有資格再問。

“好,東君請。”

“其實……”他忽然說,語氣中帶著彆扭,“和你說說也無妨。總覺得和你投緣。”

就只是投緣,陌生人的一面之緣,或許日後都不會再見,所以,才能放下一切談心。

“紫菀仙子,我知這附近有僻靜處,還請仙子賞光一聚。”他伸手指向一個方向,不知為何,那未知的地方,竟讓我心頭一悸,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從心口湧出。

他看我遲疑,過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笑容明媚無比的說:“我堂堂東君,還能把你騙到僻靜處殺了不成?”

我看著他彎起來的唇角,彎起來的眉眼,說:“不會,我隨東君去便是,還請東君帶路。”

他拉著我的手,一路也沒有放開。他的掌心,就如同二十年前那樣溫暖,不論走到哪裡,也不會鬆開,他的手心裡,一直都是我的手,一直都是。我走在他身後,用空著的一隻手用力掩住唇,我不想再叫他說我哭了,因為,即便是我哭了,他也再不能像從前那樣,給我一個懷抱,講一個狡黠揶揄人的笑話。

走到最後,我只能將齒痕深深留在手背,我真的怕,怕我再有所留戀,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就沒有必要再記起,二十年前,旁人對他多加置喙,全是因為我。二十年後,他忘了我,等青帝將一切帶過,他還是人人敬仰的東君,還是青帝最信任的下屬。沒了我,他過的更好。我算什麼呢,離了天界就站不起來的廢人,只能是他的拖累。這樣最好。更何況,聽青帝話裡意思,也是在提防我,怕因為我的緣故,害的東君灰飛煙滅。

越走越遠,越走越近,眼前的一切,越來越熟悉,我不由將手背咬的越來越狠。

北天東天之交,他曾置了一處百丈高臺,那時他掌管東天正是最事繁,不能離得太遠,偏偏那時候,黑帝才去斬殺妖獸回來,受了重傷,我需留在北天照料,他便在這交界之處,建了高臺。我累了,便去那裡,不用多久久到,他永遠都在。

這地方,他還記得,可為什麼,他不記得我了。

“這地方我沒帶人來過,你是第一個。進來吧,我給你沏杯茶。”他推開門,回過頭看著我,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僵住了,抬手用力拉過我咬在唇邊的手,“你這是做什麼!”

血腥味,在嘴裡漫延,我看著猩紅的手背,低下頭,讓淚滾落的無聲。

抱歉,抱歉,我真的無法忍住,忍住自己,不去回憶,一個人的回憶。

你說,這地方你沒帶人來過,可是你記不記得,建好的第一天,你就拉著我的手,走進這裡,就像現在一樣。你說,你要給我沏杯茶,你還說,你的茶永遠不如我的好喝。我知道,你只是要哄我給你沏茶。

“我給你沏茶,好不好?”我給你沏茶,就像那天一樣,你別忘了我,好不好?

他鬆開了一路上緊緊握住的手,正要抬起來給我擦拭眼淚,卻猛然僵在了半空,忽然間,又垂了下去握住才鬆開還來不及冷了的手,眉頭蹙的很深:“為什麼,你的手這麼相合。”

相合?和什麼相合?你還記得我的手是什麼模樣,握在手心是什麼感覺嗎?

“你進來,別哭了,有什麼事跟我說,反正已經耽誤了路程,青帝怪罪了算我的。”他的指尖在我手背上摩挲著,那點血腥一點點暈染開,深深的傷口在他的手下慢慢彌合,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藥草清香,我知道,他身上素來就又清淡悠長的味道,每每施了法術,這味道便越發的明顯。

“何必呢?這點小傷。”不值得他用術式來治癒,放著不管,它也會慢慢好起來。

“舉手之勞,你我投緣,又何必吝惜這一點點法術呢?”他牽著我的手,跨進那高臺。

一切如舊,彷彿在提醒著我,物是人非。

他始終沒有鬆開我的手,指點著拜訪在多寶格上的一個個小小的瓷罐,精細的紋飾,出自他手,裝著的,是我當初親自炒的茶葉,每一樣,無需標示,我都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茶,有什麼樣的香氣。他閒來想學,怎麼也記不住,或是好不容易記下了,隔天便忘了。他總是要我在那些瓷罐上注好茶名,他心血來潮給我泡茶的時候,便不會總是找錯了。我每次,都說,寫了字,那些瓷罐上的線條筆墨就被截斷了。他不知道,我以為,這永生永世裡,只要我給他泡茶就好,只要我知道裡面放的是什麼茶葉就好。原來,沒有這樣的永生永世。

他仍舊是當初的樣子,每一次,都要開啟了蓋子才知道,裡面放了什麼。單手取下罐子,單手開啟蓋子,他的動作有些僵硬。我笑了笑,推開了他始終緊握的手,無需甄選鑑別,即便隔了二十年,我依舊知道,他最愛的茶放在哪裡。只是,二十年了,那些茶葉,還在嗎?

我緩緩開啟蓋子,光線點亮其中,深碧色的茶葉如舊,淡淡茶香飄散在空氣中,清澈靜好。

“你……”我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沒有人用心呵護,用法術照看的話,這極其矜貴的茶葉早便消散了滋味。

他輕輕嗅了嗅茶葉的香氣,用更加難以置信的眼光看著我:“你怎知道……”

怎知道你最愛的茶放在何處?

“我只是隨意拿了一個,怎麼了?”我看向他,“東君要親自沏茶嗎?紫菀也略懂一些。”

“我來吧。”他一面煮著熱水,一面說著。

精緻的水壺之中,慢慢升騰起熱氣,我們相對而坐,彷彿回到了過去一半。我寧願,手背上還留有那一道傷口,好讓它提醒我,一切都已經時過境遷。

“這茶很好。”他小心的傾盡滾水,茶葉在茶壺中翻騰,旋轉,慢慢綻放開來,如花如葉,“能勾起回憶的味道。”

“勾起回憶?”我看著他,不由笑了。

“你在嘲笑我?”

“不敢。”

“別說不敢。”他輕輕吹了吹杯中滾燙的茶湯,才遞過來,“我聽膩了。”

我捧起那杯茶,暖了掌心,暖不到真心。往日,都是我給他沏茶,他總是抱怨,燙了,燙了,我知道,他不過非要我朝那杯中吹兩下。他說,由我吹過的哪怕是一杯白水,都是這世上至極。他慣愛說玩笑話調笑我,可如今,這些玩笑話,只在我記憶裡。

“怎麼了,還傷心麼?”他細細看著我的眼睛,“青帝叫你來接我,是叫我看個淚人兒嗎?我還說,要和你說說我的傷心事呢。”

“我又沒有哭。”至少現在沒有。

“你哭的還少嗎?”他揶揄道,抿了一口茶,卻擰緊了眉頭,思索了片刻,將杯子遞到我唇邊,不顧我詫異的神情,說,“燙。”

“燙?”我還沒能反應過來。

“吹涼。”他說。

“我?”

他笑了:“還有旁的人嗎?”

“沒。”我湊過去一些,輕輕吹了兩口氣,像是往常一樣。他這才又抿了一口茶,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這味道才對。”

是啊,這味道才對。我將手中的杯子遞過去,學著他的樣子,有些嬌蠻的說:“燙。”

他抬手伸出食指輕戳我的眉心:“你這丫頭。”

“快吹涼。”我催促道。

他皺著眉頭笑了笑,還是輕輕吹出氣息,我心滿意足的收回茶杯,茶的香氣裡,有著他的味道,的確,這味道才對。

捧著茶杯,相視而笑,這太過遙遠的記憶,一時間,充斥腦海。貪戀著一刻,只是這一刻便好了。

“咳咳。”他咳了兩聲,說,“那,茶也喝過了,你不是要聽故事嗎?”

我點了點頭,只能靜靜地聽著,這是我能做的唯一的事情。聽他,說一個和我無關的故事。也好,二十年的空白,或許,這一個故事,能填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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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誤久了,青帝也會怪罪。”他看了看天色,“想來,仙子也是知道的,我本凡人,到了天界三千年,三千年了,我卻不知道這三千年,我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

“前一陣子,突然之間,像是少了些什麼,可少了什麼,誰也不知道,連我自己都是,你這樣的‘傻子’,或許會明白,心口上被剜去一塊的感覺,可我偏偏不知道,被誰剜去了,剜去了什麼。三千年,我在北天,看著顓頊的時候,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我在想,一個人活著,怎麼能熬過千萬年。我一度以為,這數千年……“他的眉頭緊緊蹙縮在了一起,”裘寰,能陪我打發?後來,我知道,原來不能,這幾千年的時光,是我自己苦熬過來的,可是,回憶起來,又不覺得苦,只是空,一片空白。倒還不如苦,還知點滋味兒。

“你跟我投緣,我也便只能和你說說,我想找個人陪我走下一個三千年,可是,天界冰冷,找不到人了。裘寰不是那個人,找不著了,就像從天上丟了一滴雨水下去,還沒有到人間,就被風吹散了,不見了,再也找不到了一樣。”

他說了好多個找不到了,慌亂的語氣,像是孩子一樣,三千年,他真的忘了,他說找不到了,我呢?我還能找到嗎?我好想告訴他,三千年來,我在他身邊,我一直都在,可他不記得了,誰能讓他忘了,我不信,以他的脾氣,誰能抹去他的記憶,除非他心甘情願。我已經看著他,喝過一次忘川水了,我不能再看著他把我忘了,不要忘了我,又一次的。

“既你我投緣,你陪我去尋日後那人吧。”他眉目還滿是悲憫,只有唇角有一抹微笑。

我輕輕點了點頭:“好。東君,煩勞,聽聽紫菀的故事,怎樣?”我的故事裡,滿是你,我卻不能說,那便是你。

“既已耽誤了,就不在乎多一刻少一刻,凡人怎說的?‘同是天涯淪落人’。”

我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用力磨蹭了一下唇角的茶漬才說:“我的故事,也是三千年前開始的。三千年前,我認識了一個凡人,是一個,很……固執的人,可是,後來,他忘了我,我以為,我們會有千載萬年,哪怕他是個凡人,他會有一次次的輪迴,他會記得我,可那是他最後一次輪迴,最後一次,他把什麼都忘了,沒有我,沒有我們之間那些快樂和美好,什麼都沒了……東君,我們不是天涯淪落人,你我並非同病相憐。你丟了東西,可我丟了心,我把整顆心丟在他身上,可他忘了,什麼都換不回來了,我的心,我的快樂,都不見了,都被丟下了,被我最在乎的人丟了。你是遺棄,我呢,卻是被遺棄,我們不一樣。你說,空還不如苦,可你知道,真正苦起來的感覺嗎?”苦的發酸,發疼,苦的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苦的連淚水都衝不淡。你怎麼能把我忘了?

“紫菀。”他走到我身邊,單手攬過我。我真的想要推開他,他的懷抱,我已經不敢貪戀了,不敢了。

“青帝,要動怒的。”我抬手抵上他的胸膛,用盡全身力氣退開一步,留給彼此一片蒼涼。我沒有辦法就這樣倚靠一個已忘了我的人。

“是啊。”他明明笑著,聲音裡,卻滿是嘆息。他躬下身子收拾好茶具,一言不發的走向門外,我亦是一言不發的跟隨著他。一路上,再沒有交集。我們如今只不過是投緣的兩個陌生人,喝了一杯茶,緣分也就盡了,誰也無法強求什麼。

直到東天,他看著那一片淒冷的景象,喃喃自語了什麼,我沒有聽清,但大約,是在自責。他身為神君,不司其職,反被囚於北天,碌碌終日,迷失於自苦之中,將東天置於無物,豈不是太過玩忽職守。如今,換回這一片蕭瑟,他自然是要自責的。

莊嚴的太昊殿,曾經是我們兩人的樂土,今天,我卻是送他來領罰。時過境遷,已經不由人了。

正踏上雲階,前方忽然傳來沉悶的一聲:“跪下,東君!”

他高大的身子在我身前,瞬間傾頹委地,雙膝硌在臺階上,發出一聲悶響,砸在了心口的聲音。

好歹,退回平整之地再跪啊,怎能就這樣跪在冷硬的臺階上?這若是上了時辰,這雙腿豈不廢了?

“東君……”我小聲說,生怕驚動了青帝,“東君莫跪在這裡。”

他垂著頭:“自作孽,無妨。”

自作孽。他再怎麼作孽,我也捨不得。

我過去攙住他的胳膊,他的身子沉重,怎麼也拉不起來。

“東君,當紫菀求你了。”

“你去吧,這無關你的事。”

“東君。”我看著他倔強的樣子,不由咬牙。他執拗起來,誰也奈何不得,這世上,無人比我更知曉他這性子,他心裡空,便要折磨自己的身子。青帝再怎麼氣憤,也總不至於真的叫他跪在這地方。

“東君若不起,紫菀陪同便是。”我沒等他回過頭,用力跪了下去。這今後,我能做的,也不過是陪他跪一跪吧。

“與你無干,你又何必……”他嘆了口氣,“罷了,你去向青帝替我請個安。”

“好。”我打眼過去,他合著眼,分明是聽天由命的樣子,他本就居於這天上,聽天由命,又是在聽誰的命。

邁了步子,進去求了青帝,熟料他也是與東君一樣,闔眼聽天由命一般的神情,只是看著那緊蹙的眉頭,才知他正思慮著什麼。我沒有多做打擾,出了門,長階如水,他白衣翩翩,衣襬鋪陳於涼階之上,如跌落的素蝶,扯下的翅膀再沒了動作。

他固執,我也不好多說,說得再多,不是他心口上的人,他都不會聽。我只能躡手躡腳的走過他身邊,裝出已離開的步子,然後,跪在他身後遙遠的地方。他的背影,永遠不會垮下一般堅強偉岸,只要遠遠看著,靜靜陪著我已經足夠了,心滿意足。

那一天,他等著青帝的一聲發落,我等著他起身,一直等到三足金烏也離開天際,一直等到,嫦娥的目光從東到西。膝下的玉階怎麼也焐不熱,涼意讓雙腿刺痛,到最後,終於麻木。身上麻木了,也就沒有力氣再去理會心裡的難過了。

和東君待了許久,讓我身心俱疲,不知何時,便渾渾噩噩要昏睡過去了。正混沌著,忽聽一聲悶響,擾亂迷夢。我猛一抬頭,卻被燈光晃了眼睛,青帝立於燈光之中,只留下一個模糊的剪影,巍然若神祗。

“東君,起來,斂了汝的東西去領罰,汝禍亂凡世,違逆天規的事,明日吾再處置。今日,且先發落汝怠慢之罪。”

“叩謝青帝。”他彎下腰去,用手支撐著踉蹌了兩下,只看得我心驚膽跳,倘他從這高階上摔了,可不是頑笑之事。好在,他勉強穩住了身子,躬身向青帝一垂首,自嘲一般的語氣:“本沒有什麼東西可斂的,青帝不喜歡的,丟了便是。”

沒什麼可留戀的。

他轉回頭,臉上的笑意猶存,只是雙眼驟然睜大,目光直直的看著我。他不知道,他一直閉著雙眼什麼都不去看,甚至,感知不到我的存在。

“你……一直在這兒?”

我揚起個笑意:“東君都說了,你我投緣,我自然要陪同東君一陣子才好離開。”

我想要站起來,可麻木的腿一動便是刺痛,我不願在他面前掙扎的難看,只得跪著不動。

他過來,手拉住我的小臂,關切的聲音:“起得來嗎?”

“嗯。”我飛快的看了一眼青帝,他逆光而立,我能見到的,不過一個漆黑的剪影,我只好低下頭,任由他將我攙起。我拼命找到我雙腿的方向,半晌才借他的力氣站住,他明明也跪了許久,雙腿定然痠軟的厲害。我看著他有幾分強撐的眉目,蒼白的臉色,說:“東君,紫菀不打緊。”

我不能再把你拖垮了。二十年前,已經拖累了你一次,二十年後,我在你身邊,就不能再拖累你了。

“紫菀,汝隨吾進來。”青帝忽然說。

我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推了推他:“青帝有事傳喚,東君還請先去歇息吧,時辰不早了,明日或許會更加勞累。紫菀在這裡就拜別了。”

“有什麼事,便不能明日再說嗎?”

“東君,汝的罪責還不夠深重嗎?”青帝聲音威嚴,不容置喙。東君即便孤高,也向來對青帝尊敬有加,平素裡,半分忤逆的話都沒有,如今,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更何況,他也明白,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仙,即便是犯了什麼彌天大罪,也實是不值得堂堂青帝動手的。我比他,要安全得多,明日,他還不知要受什麼罪責,今日,總要養好精神的。

“我扶你進去,小心說話。”他堅持將我送上高高的臺階,他的雙腿在衣衫之下顫抖著,能看得出那疼痛多麼鑽心,因為我,也是一樣。沒有他的攙扶,我定然走不上來。

走近了,青帝的眉頭蹙的很深,眼神中,不知是不滿還是感嘆心煩。

合了太昊殿的大門,將門外黑暗中的身影一併隔絕在外,我靜靜看著青帝,等著他開口。

“丫頭,吾可拿東君怎麼辦啊。”他的聲音裡,滿是無可奈何。

青帝還有什麼無可奈何之事嗎?我說:“天下間,若是青帝都不知的事,又有誰能知道?”

他只需一算,便知前世今生,又何必來問我他要如何。東君的事,我說什麼都是錯。

“他是為了汝,才塑了個人,禍亂了凡間。”

我笑出了聲,毫不顧忌他臉上的神情說:“若是塑了個人便是大罪,敢問青帝,當年女媧可曾被您治罪?”

當年女媧造人,便是東君,不也是承襲了那些泥土的血脈嗎?若無女媧昔日之舉,又怎會有東君今日之禍呢?只是,女媧與伏羲結為連理,我如今當著伏羲的面兒提及女媧,恐怕,是自招禍事了。

果不其然,青帝當即惱了,拍案怒斥:“汝個小小仙人怎敢汙衊當年女媧功德!”

我不禁笑的開顏:“青帝也知我不過小小仙人,自然沒有你們這些上仙那般的教養,凡人有句俗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紫菀,既是女子,亦是小人,青帝既留我,便沒料到這一幕嗎?”

他用指尖輕輕叩擊著桌面,不緊不慢的說:“接下來,汝是不是要說,東君所犯之罪,皆是受汝這等小人蠱惑,他實無錯。”

我啞然,的確,這確是我所想,只要東君一切安好便足夠了,我不過微不足道之人,便是死了,灰飛煙滅了,也沒人為我一哭,又何必讓他枉受冤屈呢??

“青帝明鑑,那些事端,本是由紫菀惹出來的,若非東君為紫菀著想,斷斷不會做出那越矩之事來。”若不是我從天界一躍而下,他又何必緊跟著便塑了個即墨東離相隨。說到底,都是我的錯。

“汝道是吾不知麼?當年顓頊迫汝,東君趕回不及,無奈越矩,怎知即墨非凡人,一舉奪天下,壞了多少人的命數。若說罪過,是黑帝種下的罪過,可吾能去追罪於他嗎?他本意不過是坑害東君,吾遂了他的心願,懲治了東君這才能免去一場災厄。”

“紫菀知道,青帝要為天下計,可東君無錯,還請青帝不要苛責,若有什麼,怪罪紫菀便是。當年,若不是紫菀太過無能,也不會被輕易迫下天去。”

他嘆了一口氣,慢慢走向我,抬手撫弄我的額頭,像是極親厚的長輩一般,緩緩開口:“當年,女媧也是這般執著。你記著,什麼都會變,你和東君亦然,趁此良機,各自分別,各自過活才是要緊的。顓頊還能好意待你,你又何必非要來這裡自討苦吃呢?舍了東君,天界才能穩固。”

我的心口猛然緊縮起來:“舍了東君,是何意?”

青帝臉上,現出些許不願多談的神色,轉身便向他的臥榻而去:“吾累了,汝去吧。”

“青帝還請示下!”我高聲說,屈下雙腿,跪於冰冷的雕花磚石上,方才的疼還未去,這時更加叫囂起來。可若不如此,我又能做什麼?他是青帝,不是像我這樣可以隨隨便便逼迫的小仙。

“他死不了。”青帝語氣裡,滿是不耐煩與無可奉告。

我知道,此時哪怕再問也只是無果,可是心裡還是怕,他死不了,我知道,他沒有性命之憂,可旁的呢?要讓他受多少苦才是盡頭。

“退了吧。”

退,退往何處?我不想回黑帝那裡,也不想去任何有東君痕跡的地方,可是,當年我們共遊天下,哪裡沒有過我們兩人的足跡?

“青帝,他為什麼把我忘了呢?我們走過那麼多地方,他怎麼還能忘了?”便是人類,也不會這麼輕易的遺忘。才二十年啊,有些事情,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忘記的不是嗎?

“汝不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他的聲音裡摻雜著無奈。

言外之意,這之中,果然有什麼難言之隱嗎?他是不是,一切都是偽裝,是不是,他根本沒有忘記我?可我想不出,青帝都回來了,他又何必隱瞞什麼。瞞什麼都是空。

“青帝……”

“去吧,遲早都會知道的,無需在這一時半刻執著。”

“遲早,是什麼時候。”

“汝這丫頭!”

“告退。告退。”我按住膝蓋,壓下那顫抖,慢慢走了出去。再不離開,青帝惱了,日後,便是連話都說不上了的。若有隱瞞,世上恐只東君和青帝知曉了,日後,再去詢問也好。畢竟,不是短促的凡人了,我可以用千年的時光去等這一個遲來的答案。以後的時光,也不過就是陪同和等待了。沒有旁的可做,我還要找個地方,找一個新的棲身之所,能夠讓我重新開始。既然他把我忘了,忘了也好。他說我們投緣,那我便和他從三千年前再次走過。我還有很多個三千年,至少,我不會再像才從前一樣,端了忘川水遞給他,讓他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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