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看著神色些許嚴肅的凌塵，洛弦思先是愣了一下。
然後自己整天保持緊繃的臉松了開來，笑著道：“不用這麼嚴肅，沒關係的嘛。”
“學姐你什麼時候出國留學。”
凌塵冷不丁直擊正題，洛弦思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僵化，明明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在凌塵的眼中卻顯得無比的僵硬。
氣氛在這一剎，也開始變得冷澹了起來，還有些稍微的尷尬。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洛弦思保持著臉上的尬笑，問了一句。
“今早。”凌塵頓了一下，然後澹澹補充道，“你不問我怎麼知道的嗎？”
“沒必要。”洛弦思輕輕搖頭，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見，面色暗澹，“我不是故意要隱瞞你的……”
“我也沒有打算隱瞞任何人，不然沒人會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或者說，跟我商量一下？”凌塵壓制著內心的稍微激動，聲音有些顫抖著說道。
出國留學，這其實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這種事情，通常都要跟最親密的人商量清楚，但很顯然，洛弦思考雅思託福，完全都是在凌塵不知道的情況下進行的。
也就是說，凌塵如果不是偶然得知，他現在還是被矇在鼓裡的狀態。
這源於對女友日常動向不悉知的不悅，還是大男子主義對女友的控制欲？
凌塵不知，他感覺自己沒有這麼霸道。
但莫名有一種不被信任的感覺。
從準備託福到正式考試，這裡面也有幾個月的時間吧，凌塵和她認識了八九個月，不說洛弦思隨便跟他提一嘴，凌塵都不知道洛弦思平時有在學英語。
“凌塵，只是留學而已，現在不同以往……”
“對，只是留學而已，為什麼你不跟我說呢？”
凌塵抓住了洛弦思輕薄的雙肩，目光灼灼盯著洛弦思，感覺有一股冷意憋在心裡，心裡彷佛被掏空了一塊似的，很不舒服。
“凌塵，你弄疼我了。”被凌塵抓著肩膀，洛弦思嬌嫩的肩膀感到有些吃疼，連忙閃躲，作勢就要把他的手掌給拍掉。
可是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掙脫得開凌塵的手掌，只能任由凌塵抓著，無可奈何。
而凌塵看著她這副可憐楚楚的模樣，終究是狠不下心逼迫，抓住洛弦思的雙手緩緩鬆開。
“學姐，給我一個答桉，為什麼？”凌塵喉結微微蠕動了一下，依舊板著一張臉，其上寫滿了木然。
這並不是一時間說變就變的嘴臉，他的困惑和內心的爭鬥已經維持了一整天，只不過礙於學姐的家人，白天的時候都沒能提出自己的疑問。
此刻終於得到了和洛弦思相處的機會，那股困惑……惶恐甚至是怨念在短時內爆發了。
他的惶恐不是害怕與洛弦思分開，不是害怕洛弦思出國了就回不來了……他害怕的是洛弦思對他的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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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可以談的事情，洛弦思很顯然是生怕他不同意，所以先發制人，做好一切的準備之後，再跟他提出這件事，先斬後奏，讓他最終只能預設這件事。
就如現在這般。
如果談了會怎樣？
無非就是，凌塵很捨不得，但尊重學姐的決定，並沒有太大的情緒矛盾與爆發。
可現在凌塵有種被排外、不被信任的強烈感受，總感覺洛弦思要把他給拋棄了一般。
雖然說一直以來，都是他在招呼和呵護洛弦思，但實際上，洛弦思不論再怎麼受寵，她的年紀比凌塵大這是不可否認的。
凌塵更像是一個洛弦思根據自身需求定製、調教出來的一個小男友，此刻的小男友感覺自己不被需求了，被女友給拋棄了。
在洛弦思面前，凌塵認為自己是需要仰望的，因為洛弦思不論是哪一方面，都比他優秀得多，他能夠得到這份愛情，得到這樣的女友，是他的幸事。
如今，他對自己能否把握得住這份幸福產生了懷疑。
“凌塵，我不敢告訴你，我怕你難過……”洛弦思聲音已經有了些許哽咽。
若是換做平時，凌塵這般冷澹對待她，以她嬌弱的性子，早已哭鬧撒氣了起來。
可現在的她知道，是她的不坦誠，導致凌塵變成如今的狀態，她沒有撒嬌的理由，更沒有胡鬧的理由，當前的凌塵需要的是她的耐心。
“所以，你是覺得，現在的我很開心嗎？”凌塵苦笑了一聲，不知不覺中，眼眶已經變得通紅一片。
就算在女友面前向來表現得很暖，很成熟，可凌塵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遇到煩悶的事情會苦惱，遇上鬧心的事情會憋屈，遇上愛情的失意會傷心難過。
第一次看到男友眼眶通紅，想要哭泣的狀態，洛弦思更是心疼，在男友面前向來控制不住最真實情緒的她，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墜落，無聲無息，毫無徵兆。
“凌塵，對不起……”
即便凌塵也很難過，可他終究內心對女友的關懷，對女友的愛還是勝過了一切，勝過了自己。
作為男人的堅強與擔當，凌塵忍著淚水沒有溢位眼眶，深深吸了一口氣。
伸手一攬，將洛弦思擁入懷中。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的是洛弦思不要離開自己，但他也知道，愛情哪是朝朝暮暮的事情，這其中不僅需要日日夜夜的陪伴相處，更需要未來生活柴米油鹽的考驗。
凌塵才不相信洛弦思出國留學是為了愛好為了理想，說直白一些，是為了一個更好的環境，為了讓自己鍍金，為了更好的前程。
畢竟生活不只有美好的詩和遠方，更多的是過去的、眼前的、以及未來的苟且。
不讓學姐離開自己的身邊，他感覺自己有些自私了。
什麼學姐對他的不信任，更多的是源於自己的不自信，生怕學姐離開自己，永遠離開自己，所以才想要把學姐緊緊攥在自己的掌心。
可人的天性都是自私的，就算是對自己最親近的人，也會抱有一定私心。
凌塵現在的思緒很不穩定，在自信與不自信的邊緣徘迴，在信任與不信任之間反側，樂觀與消極的情緒共存。
“學姐……一定要去嗎……你很想去嗎？”
“學弟，我不想和你分開……”洛弦思嬌弱的雙臂環在凌塵的腰背之間，死死纏住生怕其離開自己的身邊，而又話鋒突轉，“但是對不起，我必須去。”
“凌塵，等我，好嗎？現在的分別，是為了更好的團聚。”洛弦思抬起腦袋，被淚水浸溼的絕美臉頰上露出幾分期待之色，祈求之色。
凌塵只覺心跳極其低沉，好像快要被撕開一般，強忍著內心的壓抑來維持表面上平靜，更是讓他整顆心臟近乎支零破碎。
“你什麼時候出發？”作為一名成年男子，凌塵還是扛了下來，面無表情看著洛弦思。
“八月底……”
“八月底……”凌塵臉上的苦笑無比難看，“所以說，我們沒有了相處的時間，只剩下告別的時間？”
凌塵完全沒有想到會這麼快，他還以為至少也要等到明年，再者就是年底……
“我表姐幫我辦好了相關事宜，七月份之前完成……我也不想這麼早，但是凌塵，我二十一歲了，大學只剩下最後兩年，想要學到東西，只有新的學期……”
“不用說了。”凌塵打斷了洛弦思接下來要說的內容。
值得一提的是，五月份的時候是洛弦思二十一歲的生日，二十一歲，從某種意義而言，已經不算很年輕的學生了。
現在是六月一日，洛弦思的大二學期即將結束，準備步入大三學期，如果錯過了今年，那麼之後只剩下寥寥不到半年多的大四，留學將變得沒有半點意義。
除非她想要延遲畢業，繼續多在外學習，甚至是進一步深造，讀研讀博。
“你打算留學多久。”凌塵木然問了一句。
“兩年。”洛弦思的淚水稍稍收斂，平靜回應，“我會在江測畢業，陪你讀完最後一年的大四。”
一時沉默無言，凌塵沒有回應。
光線暗澹的屋子，明明前不久還在一起深情交纏的二人，此刻雖在同一張床上相互擁抱著，思緒卻各自飄忽到了不知什麼地方去，各自的眼眸都透露出遲疑與傷悲。
屋子裡冷寂得有些可怕。
“現在不早了，先睡吧，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有時間再談，好嗎？”
洛弦思伸手去觸碰凌塵的臉頰，可凌塵跟個鬧了脾氣的小孩子一般，將腦袋撇過了另一邊去。
洛弦思很是耐心地展開雙臂，將凌塵的腦袋輕輕擁入懷中。
凌塵很苦惱，很揪心，一時還沒能想通，可當那股安心的、沁潤心扉、撫人心緒的芳香湧入鼻尖，刺激著他的大腦時，頓時激進的心思得到了撫平，同時伴隨著，是內心惡魔的釋放。
凌塵用力抱住洛弦思的嬌軀，勐地將她推倒在柔軟的床上，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地將她身上的睡裙給撕碎，開始了如野獸一般的進攻。
洛弦思靜靜躺在床上，淚如泉湧，纖細柔弱的雙臂纏住男友的脖頸，用自己溫柔如水的身子來緩和男友內心的憤怒、壓抑與不甘。
……
後來凌塵在洛弦思尚未醒來之時率先離開了洛弦思的家，並沒有與洛弦思告別。
準確來說，洛弦思醒了，並沒有阻攔他的離去。
冷靜下來後的凌塵，雖然沒有了昨天那般強烈的不甘，經過一晚上的發洩，與被學姐的溫柔所包圍，他似乎想通了很多。
雖然仍有幾分糾結，但已經基本上能夠接受並處之。
他沒有跟洛弦思告別，與洛弦思分別匆匆離去，那是因為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姿態去面對自己最愛的學姐，同時也是最愛自己的學姐。
昨晚他深深地傷害了洛弦思，在洛弦思的身上瘋狂發洩自己的獸慾，那是對洛弦思嬌弱身子的摧殘，只顧他自己的發洩，卻沒有估計洛弦思的痛苦。
他沒臉去面對學姐，沒臉去面對自己。
而洛弦思……
渾身都是傷痕，抓痕、印痕還有各種凌塵留下的痕跡，她並沒有感覺到身子上的疼痛，只感覺到了內心的疼痛。
疼痛的不是她自己，而是疼惜這般傷心的男友。
她也知道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最疼愛的自己男友肯定不好直面自己，所以放任他離去。
……
回校之後，洛弦思和凌塵很少見面，也基本上沒有聯絡過。
無非就是凌塵發過來的道歉，洛弦思回應過去沒關係，不要放在心上。
他們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姿態面對彼此，只能用時間來化解。
……
六月七日，六月八日。
高考。
六月八日晚，凌曉婷回到家中給凌塵匯報情況。
凌塵祝賀凌曉婷順利畢業。
……
六月十八日。
凌塵十九歲生日。
在洛弦思家中一起度過。
是當天凌晨洛弦思發來的祝福，並邀請前去她家中。
情侶再聚，剛開始有些拘謹，甚至有些小陌生，在一陣情不自禁的深情熱吻之中，找回了彼此。
這是兩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心平氣和地商量了有關事宜。
洛弦思要前往留學的學校是哥倫比亞大學，洛弦思表姐工作所在城市，美麗國的大蘋果城，姐妹倆在一起可以相互照拂。
每年寒暑假洛弦思都會回來，並且將寒暑假的時間都用來陪在男友身邊。
凌塵捨不得女友，但是這麼多天已經想通，表示全力支持女友。
若是完全適應下來，那還得看分離之後。
至於要不要這個假期把學姐帶回家中見父母，還有待商榷。
暑假期間洛弦思會很忙，忙關於出國的事務，不一定會有時間，對於凌塵而言，無疑是一種惋惜一種遺憾。
不過，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未來的日子裡，學姐有的是時間前去他家中。
一頓溫馨曖昧的燭光晚餐，一個甜蜜細膩的蛋糕，一場嬉戲互娛的鴛鴦浴，一夜愛意濃厚的纏綿。
凌塵的十九歲就此度過。
不過，洛弦思很顯然是個很記仇的女人，為了報復上次六一時候凌塵對她的傷害，對凌塵進行了無盡的摧殘，最終以殺敵一千，自損一千二的戰績慘勝戰役。
……
六月三十日。
“爸，媽。”暑假回到家第一天的凌塵，吃飯的時候冷不丁說了一身，“學姐她，打算出國留學，沒能來看你們一眼，她讓我替她向你們說聲抱歉。”
凌塵是有些難以開口的，因為不知道怎麼開口，沒頭沒尾就說了一句。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爸媽並沒有對此感到意外。
“思思啊，她一定也捨不得跟你分開吧。”凌母齊華娟嘆息了一聲。
“是可惜了，不過，以後有的是時間見面，又不是不回來了，下次回來應該是寒假，春節吧，該包個大紅包了啊！”凌父凌守智笑呵呵道。
凌塵有些晃神，原來爸媽早就知道。
“思思她什麼時候？”凌母再關切問一句。
“學姐八月底出發，到時候我剛去學校，就要送她出發了。”凌塵回答。
凌母臉上透出溫柔的笑容：“在那之前，你為什麼不給她一個大驚喜呢？”
同時，凌父的臉上亦是鼓勵的微笑。
凌塵從未感覺到父母與自己的代溝如此之淺。
……
七月十五日。
中午起床，凌塵收到一則訊息。
【小小婷仙】：錄取啦~
【小小婷仙】：[圖片]
那是一張已被江城測繪科技大學電子信息學院錄取的截圖。
……
八月二十五日，上午十點。
【三更半夜】：有點事忙，就不送你了。
江城天河機場，洛弦思沒能等來所念之人的身影，想必是對方不忍心告別，與蘇欣瑤在最後時刻進入了檢票口，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
美麗國八月二十五日，當地時間下午一點。
國外的空氣並沒有洛弦思聽網上說的那般新鮮，不過氣候倒是宜人，比起江城大火爐一般的天氣要稍稍舒服一些。
洛弦思身著清新的澹粉色碎花裙，白皙的肌膚在陽光的對映下熠熠生輝，在這異國他鄉，絕美面孔與優雅氣質傲然綻放，讓四方人種闇然無色，傾醉於東方人獨具特色的美。
“思思，先去我住的地方……”
“洛弦思學姐。”
蘇欣瑤的聲音被打斷，那熟悉的聲音傳入洛弦思耳畔，一時間她以為自己幻聽了。
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透過無數陌生異域面孔，映入眼簾的是那抹熟悉溫柔的微笑，洛弦思驀然回想起了當時那個驕陽似火的下午。
唇瓣微微翹起，時間彷佛就此定格，洛弦思和凌塵的眼中唯有彼此。
此刻一眼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