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霜又陷入了詭異的夢境中。
眼前原本是一個安靜祥和的農家小院，牆角處種著許多綠油油的蔬菜，被風吹的搖搖晃晃。
遠處傳來打鬥聲，緊接著便有人跌跌撞撞的跑進來。
“快！快帶少君離開！”
來人渾身是血，說完這句話，便倒地沒了氣息。
南霜的視線忽然顫動起來，她感覺這具身體的主人正在奔跑，她將小院裡的房間裡裡外外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所謂少君的身影。
南霜感覺到這具身體的急切，只見她轉身朝著外面跑去。
此時此刻，外面早已亂成了一團，地上到處都是屍體，漫天的血腥氣息，令人作嘔。
“啞婆！快把少君帶走！”
身後傳來微弱的呼喚，被叫做‘啞婆’的人匆匆跑了過去。
“唔唔！唔唔唔！”
聲音裡滿是驚悸和擔憂。
“不用管我！啞婆，少君就拜託你了，快走！快走！”
啞婆掉下淚來，匆匆用手抹了一把，便站起身，再次沿著牆角，小心翼翼的往外尋找。
忽然，她在一棵大樹後面，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小小稚童，獨自藏在樹後，眼睛卻看著不遠處那道雪白道袍早已被鮮血染紅的身影。
溫令遮散發出強大的威壓，讓三四個僕人打扮的男人全都跪到了他的面前。
他用長劍指著所有人，面容無情，聲音冰冷。
“梨落，到底被滄溟藏在哪裡了？”
一陣風吹過，前方寂靜無聲。
於是溫令遮手起刀落，再次砍殺了一人。
剩下的人群裡，發出沉痛的哭喊，他們幾乎目眥盡裂，狠狠瞪著眼前的男人。
所有人像是約定好了似的，拼盡最後的力氣發起進攻。
這時候，南霜看到前方的小身影動了，他從樹後站了出來，似乎想要去阻止溫令遮的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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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婆‘唔唔’了兩聲，卻無濟於事。
隔著太遠，小男孩壓根就聽不見。
眼瞧著小男孩就要衝了出去，南霜的心裡一聲一聲的在大喊著：“別過去！不要過去！”
她的聲音從啞婆的口中發出。
與此同時，南霜覺得自己的身體一陣痛麻的感覺掠過，而後她便真實的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兒，以及耳畔的風。
她的意識竟然控制了啞婆的身體？
大概是南霜的聲音太大，成功吸引了溫令遮的注意力。
他冰冷的眸子看過來，與此同時，小男孩也猛的回過頭來。
看清了男孩的模樣，南霜的心驀地一痛。
原來他真的是裴珩之。
而且，現在的他，比上次在窮巷子裡的模樣還要稚嫩。
南霜忽然朝著裴珩之遞了個安撫的眼神，然後迎上溫令遮的目光。
她挺起微微佝僂的脊背，用幾乎嘶啞的聲音，朝著溫令遮道：“你若想要見到聖女，就跟我來吧。”
說完，南霜提起裙襬，朝著與裴珩之所在的方向，相反的地方而去。
溫令遮死死盯著啞婆的身影，收起長劍，打算御劍飛行，卻發現自己的靈力彷彿受到了什麼限制。
來不及細細思索，溫令遮丟下這裡的人，追著啞婆的身影而去。
南霜拖著這幅蒼老又沉重的身體，跑的很費力，沒跑多遠，她就累得快要喘不過氣了。
但她不敢停下來。
不過，即便是她拼盡全力逃跑，還是被溫令遮很快追了上來。
他擋住了她的去路，臉若冰霜。
“不把梨落還給本尊，你們誰也別想逃出這裡！若想保命，本尊勸你識相一些。”
“聖女已死，堂堂劍尊為了奪回她的屍體，竟然大開殺戒，濫殺無辜，你還配得上劍尊二字嗎？”
“呵！爾等妖魔，本就該殺！本尊存在的意義，便是護衛人間，莫說只是你們這些宵小之徒，哪怕本尊蕩平妖魔兩界，天下人也只會對本尊歌功頌德！”
說完，溫令遮的長劍，便抵上了啞婆的咽喉。
南霜同時感覺到了劍身傳來的冰涼觸覺，哪怕她吞嚥一下口水，很可能長劍就會劃破她的皮膚。
“說！梨落在哪？”
話音落下，南霜的耳中忽然湧入了另一道低沉且溫柔的聲音。
“霜霜，怎麼了？”
是裴珩之的聲音。
難道他發現了什麼不對勁，想要叫醒她？
南霜眸光流轉，透過渾濁的視線，忽然看向眼前的溫令遮。
“梨落啊，她的屍身已經被火化了，你永遠都別想再見到她！”
在溫令遮驚愕又震怒的眼神裡，南霜拖著啞婆沉重的身體，狠狠撞上了那把冰冷的劍刃。
嘶……
南霜倒吸了一口氣，悠悠轉醒，指尖下意識想摸一摸自己的脖頸，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人緊緊的握著。
下一秒，裴珩之的氣息湊過來，朝著她問：“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呼……”
南霜眼神直愣愣的，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眸子一轉，看向裴珩之，露出幾分甜笑：“還好，夢見你了。”
裴珩之的眼睛明顯亮了起來，但他依舊按捺著想要翹起的唇角，淡聲詢問：“哦？夢到什麼了？”
“夢到你被人追殺，然後我保護了你。”南霜滿臉驕傲。
聽見這個答案，裴珩之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湊到南霜的耳邊，吻著她的耳垂，聲音繾綣。
“那該謝謝我們霜霜。”
“謝謝？”
南霜似乎有些不滿意，戳著她的心窩子，埋怨道：“你不以身相許，都對不起我替你挨的那一劍，脖子都斷了半根！”
南霜本來是帶著玩笑的語氣說的，但是說完之後，裴珩之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微妙。
他看著她，唇角的笑有些僵硬。
“你替我擋劍了？”
“啊……是啊，你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嚴肅？”
南霜心裡忍不住開始腹誹：如果夢境都是真實的，那麼啞婆的意識被她替代之後發生的事情，會不會也是真的？
裴珩之難得露出幾分痛苦的神采，他淡聲道：“小時候……”
‘小時候’這三個字，就已經扯住了南霜的神經。
她忽然緊張的看著裴珩之，就聽見他笑了笑，淡聲道：“忘了幾歲的時候了，我還真的遇到過被追殺的事情。”
“啊？那……然後呢？”
裴珩之平躺下來，目光悠遠的盯著頭頂的房梁，“我藏在一個大樹後，從小照顧我的啞婆找到了我。”
南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替你擋劍，救了你？”
裴珩之搖了搖頭，“她牽著我的手，把我送到了那個……那個壞人面前，然後把其他人換了回來。”
？？？
原來真實的故事，竟然是這樣的嗎？
南霜忽然覺得有些心疼，又問：“你恨她嗎？”
裴珩之再次搖頭，聲音很乾脆。
“不恨。”
“為什麼？”
因為……已經死了很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