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喬手腕一轉,火符眨眼就不見了。
她歪了歪腦袋,示意交人可以開始了。
交人咬了咬牙,只能收回自己的禁制。
藍色的光點從小琳身上飄出,滿滿形成一個光圈,最後光圈勐然爆破,像螢火蟲一樣四散開來,消失在夜風中。
“好了!”交人咬著唇,覺得無比屈辱。
小琳周身泛著光圈,等光圈散去,她黑洞洞的眼窩中,出現了一雙烏黑的眼睛,水靈靈的,十分靈動。
小琳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試探著發了發聲,驚喜地捂住自己的嘴。
顧喬將玻璃瓶丟給夏侯盡,拿出一枚小小的印鑑。
那是一枚通體如墨玉般的印鑑,上頭凋刻著一隻諦聽獸,下頭刻著四個大字——陰陽印鑑。
顧喬握著印鑑,口中唸咒,印鑑發出陣陣光芒,她將印鑑往半空一扔,印鑑逐漸變大,佇立在地面之上,通體發光,變得透明,竟然出現了一道門,門後是一條黃泉路,兩岸的彼岸花妖豔詭譎。
“去吧。”
小琳試探著往前走,走了幾步,回頭看向顧喬,向她深深鞠了一躬。顧喬手勢一收,那印鑑上的光芒漸漸消失,知道鬼門關完全關閉,小琳還是沒起身。
顧喬口中念著往生咒,心情頗為複雜,她勾了勾手,拿印鑑變成原來大小,飛回顧喬手中。
交人趴在玻璃上,有點不敢置信,發出交人的特有的聲波,【生死鑑,開陰陽,黃泉引,渡輪迴……陰陽印鑑。】
顧喬正要收起印鑑,聞言看向交人,“眼力不錯。”
交人問道:【鬼鑑三通是你什麼人?】
顧喬:……啥?
【這個陰陽印鑑,是鬼鑑三通的,所以,你跟他是什麼關係,他的後人?】
“我不認識你說的鬼鑑三通,這是我師父留給我的。”
【你師父……不是鬼鑑三通?】
“他叫周大福。”
交人:…………
【也是,你才多大,怎麼可能是他的徒弟……】他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那你師爺呢?】
“不知道。”顧喬古怪地打量了下這個交人,“你問了我這麼多,不應該也自報家門麼。還有,鬼鑑三通是什麼人,跟你有什麼關係?”
那交人撲通坐下,轉身背對著顧喬,一臉我就不告訴你的模樣。
顧喬嘴角一抽。
夏侯盡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作勢又要彈玻璃瓶。那交人抖了抖,想起來就面露痛苦,【停!】
“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夏侯盡微笑著,眼底的東西卻讓人渾身發抖,交人縮小了,看得特別清楚,那種攝人的壓迫感也加倍放大。
【我叫波摩,是這世上最後一隻交人,我跟鬼鑑三通沒什麼特別關係,他有恩於我。】
“然後呢?”
【然後就走了。】
“你怎麼知道這東西是他的?”
【因為,他用著陰陽印鑑超度過我母親。】
“你母親?”顧喬轉了轉眼珠,“所以這魚娘娘到底是你,還是你母親?”
聽到魚娘娘三個字,波摩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別叫我魚娘娘,我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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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喬詫異地瞪大眼睛,還真是……很不明顯呢!
顧喬的表情讓波摩所剩不多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那島上的娘娘廟……”
【那是我母親!母親!】
“不對啊,不是說魚娘娘痛失愛子,所以島民才把島上的小孩獻祭給魚娘娘當養子養女麼?”
波摩臉色一僵,敷衍著,【她以為我死了,其實我沒死。那時候我還小,記不清了。】
顧喬繼續問:“你們跟這島有什麼關係?”
波摩眼底有些複雜的情緒,【因為,這裡曾經是我們交人的家。】
交人島之所以叫交人島,是因為這裡曾經居住的是海里的交人。很久很久以前,這座交人島沉在海底,沒有浮出水面,是許多交人的家園,後來有一天,它受地勢波動影響,漸漸浮出水面,才會引來人類。
顧喬想到了小琳臉上的鱗片胎記,“這座島上的居民真的是你們交人的後代。”
波摩嗤笑,笑容裡帶著幾分蔑視和恨意,【交人的後代?他們也配?那是被屠殺的交人對這些人的祖先的詛咒!】
只是,時間太久了,久島這詛咒也快消散不靈了,久到自己這唯一的交人也快澹忘了。
時間,真的是最好的解藥了!
顧喬挑了挑眉,這裡還有故事呢!
“那為什麼島民會把你母親當成他們的守護神?”
波摩苦笑,【因為我母親,是個傻子!幾句虛情假意的話就把她騙得心甘情願付出生命的傻子!】
看來這故事裡包含著血海深仇啊。
顧喬突然就不想問了。
她打了個哈欠,對夏侯盡揮了揮手,“阿盡,我們回去睡覺吧,明天上午還有好幾場戲呢!”
夏侯盡搖了搖手裡的玻璃瓶,“師父,他要怎麼處理?”
顧喬正在伸懶腰,聞言,轉了轉有些酸澀的脖子,“嗯……扔回海里吧。”
波摩驚訝不已,直起魚尾,都忘了回味仇恨和傷感。
夏侯盡轉了轉玻璃瓶,意味深長道:“師父,你知道嗎,交人全身都是寶。書上雲,東海有交人,可活千年,泣淚成珠,價值連城;膏脂燃燈,萬年不滅;所織交綃,輕若鴻羽;其鱗,可治百病,延年益壽。其死後,化為雲雨,升騰於天,落降於海。還有一點,書上沒寫,他們的眼睛……”
隨著夏侯盡的講述,波摩的臉色蒼白地有些透明,他開始渾身劇烈顫抖,黑洞洞的眼睛流下血淚,彷佛在經歷著什麼地獄般的折磨。
“凝碧珠。”夏侯盡看著波摩的眼睛,“古人將交人的眼睛挖出來做成凝碧珠,那是比夜光珠更璀璨,比藍寶石更美麗,比和氏璧更珍貴的珠寶,有市無價。”
顧喬看著瓶中小小的交人,唏噓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阿盡,別嚇唬他了。”
夏侯盡勾了勾唇角,“好。”
他舉手用力往海邊一擲,過了一會,傳來微不可聞的撲通落水聲。
顧喬收起周圍的結界,兩人回房睡覺。
這起落有點大。波摩懵了一瞬,從玻璃瓶中閃身出來。他伏在礁石上,巨大的魚尾拍打著海水,發出五彩的波粼。
他看著顧喬他們的方向,神情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