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烈陪周蜜複查之後很乖地回家和二夫人吃飯, 二夫人昨夜照顧了嚴老爺子一晚上顯得很疲憊, 吃飯的時候也沒什麼胃口。
“你爸應該要不行了,大概就是這幾天的事了,你做好準備。”二夫人說話的時候眼眶紅紅的, 鼻子好像也堵住,面龐憔悴聲音沙啞。
嚴烈給二夫人夾菜, 拍拍她的肩膀,不知道說什麼安慰的話才好, 她自己心裡也十分不舒服。
嚴老爺子身體還好的時候二夫人從來不給他好臉色看, 就算大夫人西遊快二十年了那心結還是在的。表面上二夫人早就對嚴老爺子沒有感情了,二人分居長達十五年之久,基本上業界人士都覺得二夫人只等待嚴老爺歸西她好把整個嚴家握在手中了。但實際上二夫人和嚴老爺子羈絆大半生, 這情分並不需要言說, 生生在那兒。
二夫人一向嚴肅高傲的個性在圈子裡有口皆碑,連打麻將的太太們有時候都怕一個不小心就惹了撲克臉的二夫人不高興而故意放炮給她, 二夫人卻覺得這些人打個牌也這麼多算計, 沒意思。二夫人聲名在外,但嚴烈卻知二夫人這些年來不乏追求者,而且嚴烈還真的親眼見過幾個送二夫人回家的,送定製包包的,限量版奢侈品的, 也都還是商界顯貴。但二夫人一個都不正眼看,嚴烈知道,二夫人心裡只有嚴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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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有多愛這個男人?嚴烈從未聽二夫人親口說過, 但想想以二夫人這秉性和給女兒起的名字,年輕的時候個性必定更加的高傲。她能接受和另外一個女人分享一個丈夫,能為了嚴老爺屈了自己的身份排在大夫人之下,這點就現在嚴烈想來,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小烈,哪天你有空去給你爸選個風水好的墓地吧,一定要好風水能看得清天地的,你爸爸就喜歡視野開闊那滋味。”
“明白了。”嚴烈回應。
二夫人想了想,又說,“算了,別找了,你知道你大媽的墓地在哪兒吧?”二夫人說的是嚴峻她們親媽,大夫人,“我知道你爸爸心裡還惦記著你大媽,你就給你爸爸在你大媽墓地邊上買一塊地兒吧,我記得那裡還是空著的……他們畢竟夫妻一場,我知道那老頭子沒有一天能忘記你大媽,也罷,讓他們長眠在一塊兒吧。”
說這話的時候嚴烈發現二夫人真是有些老了,疲憊感很明顯地出賣了她的年紀,臉上的皺紋和不再緊緻無暇的肌膚讓嚴烈看著心疼。
“就算你大媽早就死了,可是老頭子該記得的一件都沒忘。人啊,活著就是受罪,死了一了白了,什麼也不用想,只給活人添堵。”二夫人說到後來也不知道到底在說誰了,更像是自言自語。
一頓飯下來嚴烈就吃了一小塊燒鵝肉,二夫人則是什麼也沒吃。
晚飯過後嚴烈親自為二夫人熬了點粥,陪了二夫人一會兒後,去樓上看嚴老爺子。嚴老爺子戴著氧氣罩睡得很沉,私人護士在一邊看著他。嚴烈看著嚴老爺子,覺得他就像已經死了一樣,只有一邊還在閃動的心電圖能證明這還是一個活人。
嚴烈坐到嚴老爺子身邊,握住他乾枯的手,瞧著。
也就是這雙手建立起了嚴家,若沒有這雙手,嚴烈再努力恐怕也不會有今天的位置。
“本以為我和你沒什麼感情,你也一向不管我,輕視我。”嚴烈對著熟睡的嚴老爺子說,“但沒有你,我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這就是你我最深的牽連;沒有你的輕視,可能我也不會那麼努力,或許就變成一個碌碌無為的千金小姐而已。但其實,並不是我努力就能得到一切,沒有你,我可能什麼也不是。親子的緣分無法說清,就像你不愛我,我也不瞭解你,但你卻是我唯一的父親。你身體還好的時候我沒怎麼跟你說話,現在倒是有些話想說了。”嚴烈仔細瞧嚴老爺子的臉,這才發現嚴老爺子眉骨較高,顯得眼睛比較深邃,鼻子細挺,下巴俊麗,這些面部特徵全數遺傳給了嚴烈。嚴烈第一次這麼直接地感覺到她和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有著無法切斷的關連。
“總之……我會照顧好媽媽的。”嚴烈始終也不算是個會說好話的人。
從嚴老爺子的特護房間出來,嚴烈有些恍惚。腦中對現在的環境和行為感覺到模糊這種事已經很久沒發生了,嚴烈靠著牆,想到了魏婧。
其實嚴烈一直沒有想過,她的父親就是這樣愛了兩個女人一輩子。在大媽去世之後,嚴老爺子極少提到大媽,但媽媽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大媽留存在這個親密男人身上的印記。但能說父親就不愛媽媽嗎?不,他是愛媽媽的,雖然分房睡,但一切的細節都能證明在這個世界上父親最愛的就是媽媽。
是大媽的去世才成就了二夫人成為唯一嗎?不,或許應該反過來想,正因為大媽去世,大媽才成為了唯一,就算嚴老爺子能時過境遷,二夫人也無法釋懷。若是大媽活著,點點滴滴在眼前,說不定二夫人就能瞭然自己已經超越了大媽,可惜,大媽不在,無法比較。
所以這場愛情爭奪戰,大媽舍了性命,得到了永恆的勝利。她的勝利不是因為她贏得了嚴老爺子,她只是用她的死亡在二夫人心裡結下永生的心結。
嚴烈坐在樓下客廳喝茶思考的時候,周蜜的電話來了,催她快些赴約。
其實嚴烈沒心情出去玩,但周蜜這些日子是憋壞了,難得她想要去酒吧放鬆一下作為好友嚴烈覺得還是陪同比較好。
見到周蜜她算是明白,她嚴烈這輩子真正的朋友也只有周蜜一個人。之前什麼朋友一起開派對,灌魏婧喝酒的那群人,全部都是想從嚴烈身上得點好處討好她的人,除了煽風點火玩點下流招數之外什麼也不會做。她們不會在乎嚴烈是否開心,不會明白嚴烈到底想要什麼,無所謂,嚴烈有周蜜就夠了。
“喲,這邊。”到達約定的地點時,周蜜和小喬已經在酒吧門口等著她了。嚴烈費好大勁才找到停車的地方,走過來看她們兩個不怕死的穿得都很少,問她們:
“不冷麼?站在門口吹風。”
周蜜說:“小喬說一定要在門口接著你才夠禮貌。”
小喬用胳膊撞了周蜜一下,有點害羞。
“進去吧。”嚴烈沒搭理這茬,首先進去酒吧。
這間酒吧是會員制的,不對外開放,要進場需要刷卡。會員卡不公開發放,入會需要老會員推薦才行。
這裡設有最低消費,進場五千起。這裡的東西價格高到離譜,價格是外面的三倍以上。雖然裝修奢華,歐洲中世紀教堂的主題相當的精緻用心,但嚴烈著實不喜歡也基本上不來。每次來這裡她就覺得自己不是人,而是一隻待宰的豬。
三個人找了最角落的沙發坐著,周蜜叫了一堆的酒和小食、水果拼盤,看著相對而坐悶不吭聲的嚴烈和小喬,周蜜只能一直說話來活躍氣氛。
周蜜發現,只要嚴烈不在,小喬擱哪兒都聽能說的,就算傲氣也傲得很外向。可是只要嚴烈這尊佛往那兒一擺,小喬立馬啞了,簡直是靜若處女。
周蜜腦中一動,明白了,這小喬對嚴烈那是真的一見鍾情啊,真愛。也只有在真的喜歡的人面前,那些平時外向又彪悍的姑娘們才能找到心中最柔軟的一面,嬌羞得彷彿她從來都是這種軟妹子一樣。而且那緊張勁兒還真不是裝出來的,周蜜看見小喬一個勁在挪動身子,時不時偷偷看一下嚴烈……這個世界好可怕,周蜜心想,卻又覺得甜蜜,怎麼說呢……喜歡的人就在面前,兩個人的故事還沒有展開,未來還有那麼多的可能性,這不就是最幸福的事情嗎?
所以說,最幸福最需珍惜的,就是當下。
可惜小喬實在不爭氣,一晚上沒說幾句話,其中大半還是跟周蜜說的,周蜜都替她著急。
嚴烈很明顯有心事,就坐在那裡打一下放一個屁,其他時間都在自己喝酒。
“我說,你幹嘛喝那麼多酒?”周蜜看不下去了。
“酒不是你買的麼?”
“買了就一定要喝啊?放那好看。”
“……神經。”嚴烈繼續喝。
周蜜看著小喬說:“她失戀,鬧脾氣。你好好安慰安慰她。”
“嗯?嚴烈有……喜歡的人嗎?”小喬問道。
還沒等周蜜說話,嚴烈就直接回答:“有。”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從酒吧出來的時候小喬說要自己打車走,周蜜說這麼早回家幹嘛,一起去嚴烈家坐坐吧。小喬看嚴烈根本就在看著別處,也沒搭腔,小喬也識相,說算了周蜜,改天再去吧。然後小喬就自己打車走了,嚴烈公司的司機已經來代駕了。
“你也不留留人家。”上了車,周蜜向嚴烈抱怨。
“留什麼,沒意思。”
“怎麼?不喜歡?”
“你以後少給我折騰這些事了,我沒興趣。”
“怎麼沒興趣啊。”周蜜趴在她耳邊說,“你現在不已經是蕾絲邊了嗎?”
“不一樣。”
“對別的女人沒興趣?”
嚴烈不說話,周蜜權當然她預設了。
“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麼就對那魏婧這麼專情,比她有魅力的人多的是,比她喜歡你的也多的是,想要自己快樂就要別選自己喜歡的,選喜歡自己的,這才會比較開心。”
“那你怎麼不快馬加鞭再去找一個啊?還每年十幾次地往澳門跑,你累不累啊?”嚴烈靠在周蜜的肩頭笑她。
周蜜想想,也笑了:“賤唄。賤慣了,改不了。”
嚴烈也笑,感覺周蜜這話概括了不止她自己。
“如果你無法喜歡別人的話,那我勸你快些和魏婧說清楚吧。你現在做的事情其實蠻幼稚的,不就是想要出口氣麼?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現在弄到什麼程度了,但以我對你的瞭解,你要恨起來也應該蠻恨的,估計魏婧現在不好過。”
“話說得輕鬆,可是就算又在一起了又能如何?我覺得我無法信任她,不覺得她會真正的愛上我,就算重新開始總有一天我也還是會被甩了吧?”
“可是你現在也忘不了她,不是嗎?”
“不怕你笑話,我這三年來就沒能忘記過她。她也真狠,當初分得那麼果決,人說走就走,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是無法忘懷。你說,她是故意的嗎?”
“你又繞回去了你……”
嚴烈越說心裡越不開心:“若是姓丁的還活著,我對這段感情還可能有信心。但她死了……我覺得你說得真對,我永遠爭不過死人。”
周蜜笑:“這話說得……哎,你說如果當年我出車禍就這麼死了,許箏會不會就真的能記我一輩子啊?”
車開一半嚴烈說出趟酒莊,再買點酒回去要和周蜜喝到盡興喝到吐。周蜜也有需要喝醉的理由,很爽朗地應承。
車開到商業街口,司機去買酒,兩人就在車裡等著。
說著無關緊要的事情,嚴烈隨意往外望去,卻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黑夜中魏婧正站在品牌店明亮的落地窗前,森藝欣站在她的身邊,挽著她的手臂和她一起往前走,不時還趴在魏婧的耳邊和她交流。
魏婧在笑,毋庸置疑。
嚴烈死死地盯著魏婧和森藝欣,周蜜也發現了她們。
“真難得,你終於想起我了?”今天吃過午飯森藝欣接到魏婧的電話,說晚上一定要把請她吃飯的事情給辦了。森藝欣答應,開心一下午,在鏡子前照來照去終於挑選了一身最滿意的裝扮,到了約定的時間出門。
魏婧的氣色依舊很不好,但森藝欣知道她失眠,所以也就沒太詳細追問。兩個人吃飯的時候魏婧拿了個包給她,說送她。
“這是幹嘛?”森藝欣疑惑。
“送你的。”
森藝欣撇撇嘴:“我知道,你這是還我人情嘛,給你著急的。”
魏婧笑,不說話。
“哎,你還記得你欠我一件事的事情嗎?”
“嗯?你想到要我做什麼了嗎?”
“不……暫時沒想到,我還要留著,等到關鍵時刻再用。”
“小鬼主意多。”
森藝欣還真是收下了這個包,魏婧覺得森藝欣的體貼是無微不至的。
森藝欣知道魏婧已經有了喜歡的人,這個包送過來意思就是清空一下先前森藝欣對她的幫助。森藝欣收下,大意也就是她願意“放下”魏婧了。魏婧有些感動,她覺得森藝欣雖然年紀不大,但做事卻是很周到讓人很舒服。
兩人吃完飯去逛街,森藝欣一直挽著魏婧的胳膊,分明就是一副好閨蜜的模樣。森藝欣買了一堆的戰利品,魏婧什麼也沒買,就幫她提著購物袋。
她們倆往前方停車的地方走去時,魏婧接到了一個電話。
森藝欣見魏婧看著手機的時候,表情凝重。
魏婧看了森藝欣一眼,森藝欣放開讓她到一邊去接電話。
“喂?”接通了嚴烈的電話,問道,“怎麼?”
“今晚來我家。”嚴烈只說了這五個字,氣氛陰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