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他?
這句話的意思是……
辛葵沒反應過來, 愣愣地盯著手機螢幕,視線落在賀雲沂最後發過來的那條訊息上。
驀地,腦海裡電光一閃, 像是飄尋的種子終於落地生根,辛葵驟然回頭。
便利店的門口是一片淺淡的暗色,賀雲沂杵在那兒,身長玉立, 頭頂的聚光牌落下的光映在他身上, 憑白地給人鍍了層暖意。
他明晰指尖攥著手機,斂眸低頭,頸部的線條優越修長。螢幕散發出來的藍光在鼻樑處投下了小片的陰翳。
下一刻。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回頭,賀雲沂指關節微弓,直接抬起頭來。
剛剛好捕捉到辛葵投過來的目光。
辛葵原本無畏地坐在高腳凳上, 晃悠著小腿兒,此時此刻因為這般突如其來的再次相逢,她身子趔趄, 差點沒摔下去。
賀雲沂單手插兜,像是笑了下, 大長腿一邁, 轉身望著她這個方向走過來。
拋開為什麼能在這兒遇到賀雲沂這個話題, 辛葵關注的是,他這類大忙人, 居然還有這麼悠閒的時候?
畢竟這個點也不算早了, 他還來了便利店。
辛葵定下心來, 朝著他熱情地招手。
“前輩!”
“嗯。”
辛葵的語氣很是熱情,惹得賀雲沂略略挑了挑眉。
“那個……你先別過來!”看他走得越來越近,辛葵連忙擺擺手, 以此示意。
賀雲沂不解,“怎麼了?”
辛葵略有些不好意思,“機器那邊我買的牛奶碎冰做好了,你順路幫我帶過來?”
“……”
“那個勺子也要,你別忘了拿啊!”
“………… ”
賀雲沂幫她拿好那杯菠蘿碎冰,轉而放到辛葵面前的時候,長手撈過一旁的座椅,順勢坐了下來。
“你還挺會使喚我的啊?”
辛葵撈起小勺子,在空中揮揮,同時笑出了兩彎月牙,“不啊,是我相信,類似於這種舉手之勞的事兒,你一定不會拒絕的。”
說完,她挖了勺牛奶碎冰,送進嘴裡,“其實也剛好了,能在這兒見到你。”
話落,辛葵覺得有些不對勁,秀眉擰住,“欸,可是你為什麼在這兒啊?”
話題回到最初,辛葵這才注意到賀雲沂的穿著。
和上次最後見面那樣,他穿的很休閒,黑色的家居服映襯得骨架清瘦,黑髮細碎地搭在額前。
身上除了那股熟悉的青檸羅勒味,還夾雜點類似於皂莢的清香。
他應該是剛洗完了澡。
“帶回家的電腦少了介面卡,我來這邊看看有沒有。”賀雲沂說著看向她,目光的探尋不加掩飾。
頓了頓,不給辛葵反應的機會,他復又開口,“你晚上在這兒吃東西,加餐?”
“……”
說的好像她很能吃一樣。
“這算什麼加餐啊,我這頂多算飯後甜點。”
辛葵又挖了勺牛奶碎冰,“前輩,你的家居然在這兒嗎?”
“對。”
“可你之前給我的地址,是在江那邊。”
“那我也不知道——”賀雲沂也想到了這一面,“你的家在這邊。”
“我平日不住這兒,我爸媽住這邊。”
賀雲沂手指在長桌上扣了扣,“巧了,我爸媽也住這邊。”
他難得有空,回了趟家。和辛家之後才搬來茗邸不一樣的是,賀雲沂從小和家人住在這邊,出道後為了不打擾家人,才搬了出去獨自居住。
賀家祖籍往上追溯,是有名的書香世家,而母祖那邊幾輩都是富商。父母輩又是當年娛樂圈內紅極一時的神話,仔細說來,若要是真想往細裡深扒賀雲沂的身世,也能牽扯出幾段淵源頗深的伉儷愛情。
但他也算是從小被保護得很好的典型,之前賀雲沂出道伊始的露相,著實在意外之餘,驚豔了不少人。
一定程度上說來,他命裡帶紅相,超高的話題度下,賀雲沂沒有任何前期的鋪墊,就僅僅是用自己的實力和歌曲,成功地站穩了腳步,而後不斷攀爬。
話題至此,兩人一併沉默下來。
這樣一來,其實也說得通了。
賀雲沂能夠出現在這邊,也在情理之中。
夜色幽靜,無人的自助便利店裡,甜香濃郁的麵包清香環繞在兩人身側。
蟬鳴劃拉得很長,饒人清閒的同時,也將辛葵的思緒拉了回來。
“不過說真的,今天熱搜事件真是麻煩你了。”辛葵扒拉了幾口牛奶碎冰,突然覺得在賀雲沂面前,這樣的清涼甜品都變得沒那麼有誘惑力了。
她將勺子攥在手裡,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高腳椅。旋轉下,賀雲沂的身影在視野裡消失,復又重新出現。
辛葵玩上癮了,聲音都有些飄起來,“我已經想好怎麼謝你了,等到廠家新出的那個味道正式上市了,我給你多追加一百包,好吧?”
賀雲沂一條長腿曲起放在高腳椅底部的橫槓上,一條長腿閒散地搭著。
聽到辛葵的這話,他單挑起半邊眉。
在辛葵正面轉到他身前的時候,賀雲沂輕微抬腿,踩住。
女孩的轉圈在被迫中,戛然而止。
停下來的瞬間,辛葵望入賀雲沂漆黑的眸。
“那你說說看,新出的是什麼味道?”
“……奶油草莓味兒。”辛葵被他這樣的動作撓得心尖兒癢癢,緩緩說出了口。
向陽牌雖然是國民牌瓜子,衍生的業務卻沒有想象中那麼侷限。這兩年來,公司也在探索開發新出路。之前找辛葵幫忙宣傳,就是新舉措之一。西瓜子葵花籽南瓜子應有盡有,順帶還做了堅果的新系列,很是受歡迎。
味道上也在不斷地做創新,現在還推出了迎合年輕人的口味。之前的噴香黃瓜和奶油蟹黃,都是辛葵的鍾愛。
賀雲沂有些瞭然。
“那你還真是喜歡這個味道。”
“嗯……”
應下的瞬間,辛葵想起,賀雲沂這應該是順帶提起那天,她沐浴露的味道了。
她緩緩抬眼,意料之外的是,賀雲沂還在看她。
他身高腿長的,窩在便利店這邊的長桌一側,有些伸展不開來。
略顯逼仄的空間在此時此刻,好像承載了夏夜所有的熱意。
連帶著,傳遞到了她的身上。
牛奶碎冰略微有些化了,辛葵頓頓,攥著小勺子,將碎冰杯復又抱在了掌心裡。
她挖了口,緩緩地抿。
稍涼的清甜還未刺激味蕾就消散了,身旁又坐著賀雲沂,辛葵凝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其實她有很多的話題可以聊,她喜歡的歌曲,喜歡的電視劇,以及最近發生的一些瑣碎小事。
她覺得這些都可以和賀雲沂說,但話到嘴邊,她又會想,如果聊起這個,會不會更加奇怪?
道謝後的交流,好像理所應當地就停了,時間在滴答間沉寂,空氣也緊跟著靜止。
還沒等她再有所動作,賀雲沂微微傾身,年輕男人身上好聞的冽然氣息在頃刻間鋪天蓋地般砸過來。
辛葵目光怔忪間,只覺得唇邊被什麼柔軟的東西覆蓋住。
賀雲沂彎腰,視線落入的點全然在辛葵的臉龐上。
女孩面容瑩潔,牛奶肌膚襯著葡萄般黑亮的眼。
觸手便是白嫩滑膩,賀雲沂動作未停,指腹緩緩碾過女孩的唇角。
辛葵受不了這樣的打量,睫毛顫抖得很厲害,“前輩……”
“嗯?”賀雲沂應了聲,而後稍稍帶了點兒勁兒,緩緩抹掉,“你唇邊沾了點東西。”
湊得近,他的嗓音卻像是隔空而來,透著點被氤氳的質感,“說到味道——”
賀雲沂說著直起身來,“你剛剛吃的,是菠蘿味的?”
他表面上疑問,語氣卻是徑自肯定。
隨即,賀雲沂剛剛碰過她的那隻手,反扣過來,像是在試探溫度那般,用手背貼了貼她手心裡的牛奶碎冰杯。
不過是停留幾秒的功夫,轉瞬即逝。
在這種不經意間,她微微弓起環著杯壁的指關節,被他微涼的手背蹭過。
“有些化了。”他說。
辛葵回答不上來什麼菠蘿不菠蘿,化不化的。
她只知道,自己的掌心如同火燒,一點點蔓延開來,勢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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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葵回到家的時候,頗有些渾渾噩噩的意味。
顧迎蔓自辛葵剛剛出去,就一直待在一樓的沙發等她,眼下見她終於回來了,有些小埋怨。
“你再晚回來一些,我大概要奪門而出了。”她說著錘了錘腿。
“……啊?很晚了嗎?”辛葵下意識抬頭看客廳的石英鐘。
“確實很晚了。”顧迎蔓起身,“你是沒帶手機還是沒看手機啊,媽媽剛剛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沒接。”
辛葵剛剛出去其實帶著手機的,但她自賀雲沂出現,就放在了一旁,沒空搭理。
眼下,她拿出來覷了眼,應該是沒電,自動關機了。
“媽媽,我那是手機沒電了。”辛葵換好鞋,跨過玄關,來到茶几旁喝水,順便蹭了辛鄴放在一樓的數據線,給手機充電。
化掉的牛奶碎冰沒有想象中清爽好喝,比較黏膩,她現在實在需要清水來解渴。
“知道沒電還不早點回來?”顧迎蔓說著又往廚房那邊走,“出去散步散這麼久,你這是跑了個馬拉松還是出去會情郎了啊?”
會……情郎?
辛葵本來在喝水,聽到顧迎蔓的最後幾個尾音,差點沒嗆到喉嚨裡。
她驚天動地地咳了起來,剛好引起了辛鄴的注意。
他恰好在這時候下了樓。
“怎麼咳成這樣?”見辛葵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辛鄴幾步邁過來,“我要不要給你現熬幾副中藥?”
辛葵連忙擺擺手,“不用不用,我就是不小心嗆著了,沒那麼誇張啦。”
“喝個水都嗆著,是不是被你媽說中了。”辛鄴很是嚴肅。
“說中什麼?”
“情郎。”
“……那媽媽還說我去跑馬拉松呢。”
辛葵沒敢和辛父對視,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
“反正看你今天不對勁。”辛鄴說到這兒,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今天和你一起上熱搜的那小子,我算是記住了。”
“什麼那小子啊,人家有名有姓的。再說了,爸爸你願意別人叫我——那女的嗎?”辛葵又灌了幾口水,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
今天承載過重,之後回去要是被李嚴知道了,恐怕得遭到追殺。
“我不管這些。”辛鄴坐下來,緩緩啜了口清茶,“總之,之後我都不想聽到有關這小子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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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不是他主動提起的嗎!
辛葵剛要反駁回去,眼尖地發現自己剛剛放在沙發旁充電的手機螢幕,亮了兩瞬。
應該是有人給她發資訊了,辛葵也不急著看,準備緩緩踱過去。
辛鄴下樓就是來找自己充電線的,眼下“順藤摸瓜”找到了,發現被辛葵佔為己用。
他執起自家女兒的手機,剛想說她想充就多充會兒,目光不經意間掃到了螢幕。
上面顯示著——nephelo:到家了麼。
辛鄴望著手機螢幕,雙眉蹙起,緩緩出聲,一字一句還原訊息上的內容,“到家了麼——”
聽到這兒,辛葵瞬間反應過來這是誰發來的訊息。
她連忙加快腳步,甚至有些急,直接從沙發一側跳著翻了過去,衝到辛鄴跟前,“爸爸,你把手機給我!”
本來辛葵不這樣還好,一這樣,辛鄴更是有所懷疑。
“這條訊息誰發的,你這麼激動?”
辛葵兩三步邁過去,小手一奪,也不管充不充電了,連忙攥到懷裡,跟護寶貝似的,“我哪兒激動了?”
“而且——我剛剛看都沒看,我根本不知道是誰發的啊。”辛葵清了清嗓子,音調刻意拉高,以此顯示自己是正直且清白的,“你可別亂冤枉人。”
辛葵說的確實挺有道理。
大概是女孩子,長大了,想著要有些自己的小天地了。
辛鄴想到這兒,理解中帶著點傷感。
但是,自己的孩子,總歸是瞭解的——辛葵的表現不大自然。
她以前闖禍,亦或者是揹著大人獨自做了一些決定後,都會摸摸自己的小鼻子。
那種不自在,是平常便有的靈動中,帶著點兒小小的,她自己都不易察覺的討好。
“我知道。可是問你到家了沒,還是這個時間點。”辛鄴推了推金絲邊眼鏡,聯想到剛剛晚歸的辛葵,總覺得有哪兒不太對勁。
“所以到底是誰發給你的?”辛父嚴謹的追問裡,帶著點兒鍥而不捨。
辛葵在這個檔口還低頭看了眼螢幕,如她所想,確實是賀雲沂發來的訊息。
話到嘴邊,她頓了頓,在差點脫口而出的間隙,很快改口道,“能是誰啊……”
“就——賣葵花籽的,問我買的那些貨到家了沒。”辛葵語氣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