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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白骨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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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既然已經失敗,就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必要。

幾人回到酒肆,向裝作老農的聶信彙報了這件事。

聶信聽了沒有多大的驚訝,彷彿對此早有預料,弄得秋霜萬分的羞愧。

他今夜可是出盡了醜。

事已至此,聶信倒還是成竹在胸的,也不知是裝出來穩定軍心還是真的有什麼後續的計劃。

幾人看著緘默的他,心中都包含期待。

饒是百里慈也對聶信的思考模樣產生了好奇。

既然已經打草驚蛇了,有什麼補救的辦法?

聶信突然開口,雖然破滅了幾人的幻想,卻給出了一個好消息。

他沒有說出那份界於存在不存在之間的計劃,而是告訴眾人明天可以休息這件事。

這確實是一件好事。

百里慈隱隱覺得聶信得到了上級的提示,有了一定的權力。

總之,幾人都喜氣洋洋的接受了這個結果,沒有一人對這個案件產生危險的好奇心。

回到野宅,百里慈發現自己這位徒弟一如既往的勤勉。

磨練身體,攀爬滾打,舞劍觀想……總是計劃的井井有條。

看來已經是一個學會自己修煉的成熟徒弟了。

年輕人,就是在遠處瞧著,也是這般的叫人熱血澎湃。

這就是青春嗎……

不過自己也不老。

被焦飛激勵到的百里慈回到自己的居所,開始挑燈夜讀。

今天一下午的功夫,他跟著陸遙學了一百多個字,大概是修煉帶來的影響,他現在的記憶力很好,看什麼東西都能一遍記住,要是放在前世,妥妥一文科狀元。

可惜啊……

百里慈搖了搖頭,拿出來陸遙送的那本書。

夫子寫的這篇遊記沒有目錄,一豎列一豎列密密麻麻的都是字,還沒有標點符號看著著實讓人有些費眼。

百里慈一目十行,在一半的時候停下來。

燭光明滅之際,只見上面寫著:

“人知長虎有悵,不知銀亦有悵。是流賊窟金時,常困苦一人,至求死不得,乃約之曰:『為我守窟否?』其人應許,閉之窟中——此鬼即為銀悵,受銀悵所折磨之人,渾身發臭,嘴角抽搐不止。”

雖然有幾個字百里慈看不懂,但大致可以猜的出來。

虎有悵,是為為虎作倀,金銀也有悵,是為銀悵。

而後面的話也好猜測,賊人藏金銀時會折磨一個同伴,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這麼做的目的,大概是為了讓此人化為銀悵,替他守住金銀。

百里慈看向下一列:也有一些人為了金銀財寶寧可性命也不要,這樣的人一般不會去黃泉,而是留下來當金銀財寶的奴隸,在無限的時間裡靜靜看守著摸不著的財富。這種銀悵遠比第一種要厲害。

‘上功:收虺,獎善果’

‘中功:救螺庭之螺,獎大果’

‘下功:殺銀倀,獎小果’

百里慈喚出知功來,看見下功那一欄正是這個妖物,不由得心中嘆了口氣。

賊人雖然好找,但是會將人變成銀悵的賊人卻不好找。

第二種的守財奴就更是這樣了,稀有還厲害,平白承擔了許多風險。

而除了銀悵的其餘兩個妖物是一點兒音信也沒有,雖然肯定是打不過,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早作些準備總是好的。他打算明天向聶信諮詢一下,畢竟聶信也是一個老方士了。

就在他欲繼續看下去的時候,燭火突然熄滅了。

“嗯?怎麼滅了?這質量……”

百里慈送了一點法力過去,草繩上的火光搖曳般的復燃。

一張雪白的臉突兀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面無表情,披頭散髮……

臥槽。

百里慈著實被嚇了一跳。

但他反應還算快,下意識的就摸向醜劍。

就在要砍在她的頭上的時候,醜劍卻被莫名的東西阻擋住,猶如劈入岩石一般,難以進入。

“幹什麼?”

那張臉發出聲音的瞬間,燭火的光茫也跟著上漲。

百里慈總算看清了這“鬼”的面貌。

不是人,更不是鬼,而是鬼琵琶這個陰魂不散的狼妖。

既然是熟客也犯不上害怕了。

百里慈執劍的手輕輕背在身後,裝出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眉毛小皺,緊緊盯著這位不打招呼便來的“惡客”。

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她眼中有什麼樣的魅力,總是死咬住不放,就這麼的執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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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時還不明白一個道理,就是人、一切像人的生靈,總會執著於得不到的東西,日夜惦記著,最後發酵成執念。執念的形成沒有緣由,就像是蒲公英的種子,被風吹到哪裡就在哪裡生長。

鬼琵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但她冥冥中覺得自己應該來。

她開口道:“人類冤枉了……白骨,白骨沒有殺那所謂的司馬,兇手另有其人。”

“這個人是誰?”百里慈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我不知道。”鬼琵琶搖了搖頭。

百里慈輕蔑地笑了笑:“你自己都編不出一個合適的人,我該怎麼相信你?”

“……”鬼琵琶清聲道:“相不相信隨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真相。”

真相?真相什麼時候你讓別人知道,別人就知道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真相,真相也有自己的真相。

百里慈好笑道:“你告訴我什麼是真相?”

“我剛才已經說了。”

“好!那我問你,其他人呢,那些被吸乾了精氣,被骨刺洞穿身體的人?還有那個死了的方士,這些人呢?我真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來人類的城市。我都聽說了,你們這些妖物三十年前幹的好事,咱們也算是老朋友,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們的存在就像是夜裡的篝火,會吸引貪婪的野獸將你們啃食殆盡。”

“‘將欲取之,必先予之’?你好心的告訴我危險,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我什麼也不想得到,別把人想的那麼壞,我只是好心。”百里慈裝作無辜。

“你想讓我知難而退,從人類城市中離開?”鬼琵琶微笑地道,“我猜猜,你為什麼想讓我走,因為你覺得我是個麻煩,尾大不掉的麻煩?”

被說中了心事的百里慈臉不紅,心不跳的道:

“你說錯了,我就是單純的覺得你們繼續留在這裡會死。”

“你不是巴不得我們死?”

“是又不是。”

死了固然好,但前提是死得乾脆,別沒死成又想拉我去黃泉做個伴。

所以最好您還是無牽無掛的走了吧!

鬼琵琶看了一眼外面,搖頭道:

“算了,我留在這裡有我的打算,你放心,這個打算和你沒關係。我的話,你願意信就信。”

她的身體融入了黑暗之中,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不要認為你們這些三腳貓的方士能抓住我們——不知道死的是誰。”

……

燭火搖曳不止,鬼琵琶的話在百里慈的心中埋下了一個名為疑惑的種子。

兇手不是鬼琵琶又是誰?百里慈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案件根本一無所知。

死了人?死的是司馬。

叫什麼?觸引。

怎麼死的?被吸乾了精氣,身體有傷洞……不確定。

這局象棋啊,他自認為是個卒子的角色。

不甘心?可他覺得能做個可以一去不回頭,仗劍過河的卒子已經很不錯了。

漫長的一生,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他又轉念想到,如果兇手不是白骨,又是誰做出的這個錯誤判斷,有什麼用意?掩蓋真相的同時借刀殺人?還是僅僅就是判斷上出了錯誤?鬼琵琶的話又有幾分的可信度?

驀然想到前兩次被鬼琵琶放過的經歷,百里慈心中還是將她的話的可信度提高了三層。

但就算真相是白骨沒殺人又能怎樣?冤枉一個殺人的妖物也算是冤枉?死了的妖物才是好妖物。

真相,又何必那麼斤斤計較?

如今,在乎這個真相的,可能只有死去的司馬了。

百里慈嘆了一口氣,冷靜的分析了現狀,決定不參與這件事。

自己只是一個卒子啊,做好本分就可,貿然回頭當個異類有可能粉身碎骨。

……

第二天休息,百里慈也沒懈怠,吃了些小憐送來的糕點就開始日復一日的修煉。修煉到了晌午,才駕馬去了師兄陸遙的家,準備再學一些字。

百里慈到的時候,陸師兄正給他家的狸奴造窩。

見百里慈來了,他十分的高興,卻沒有立馬歡迎,而是叫百里慈到屋裡坐會,等一下自己。

百里慈知道他是個做事有始有終的人,也沒生氣,只是笑著搖頭拒絕,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蹲在那裡笨笨的造房子。

可能是知道自己做的東西太過醜陋,陸遙連忙解釋道:

“我家這只小狸奴總是不歸家,和他的親孃一模一樣嘞!我便想給它造個房子,讓它有個回家的念想,師弟千萬別笑話我。”

“哈哈,師兄你真有趣。”

“還是要笑話我。”他嘆了口氣。

“哪裡是笑話你?快做就是。”

沒一會兒,小狸奴的房子做好了,像是一個大棺材,別提多有安全感。

看陸師兄那樣子,還挺滿意的。百里慈忍住笑意,跟他進了屋子。

喝了杯茶水,百里慈就見進了屋子裡的陸師兄拿著牧竹簡出來。

“喏,給你。”

以為是陸師兄琢磨出的新教材,百里慈笑著翻開,卻見竹簡的第一列寫著兩個大字——卷宗。

“這?”百里慈驚駭的抬起頭。

卻見陸師兄那張原本英武的臉不知何時變得陰柔起來。

這副神態給了百里慈極為熟悉的感覺。

還帶著一絲絲的恐懼,噁心。

只聽陸師兄張開口,發出一道女聲:

“找到真相,不然你的師兄會死!”

百里慈盯著她,總算記起來這莫名的熟悉感來自哪裡。

“白骨,你要敢傷害我師兄,我不會放過你。”他果敢的道。

“陸師兄”奇怪的笑了笑:“鞭打我還是油潑我?我怕嗎?要想救你的師兄,你最好找到真相!”

“我把真相告訴你,你就放過我師兄?”百里慈眯著眼。

“善。”

“好,我會找到真相,只希望你說到做到。”

“這是鬼琵琶的承諾,你大可以放心——只要你找到真相。”

說完這句話,陸師兄的臉不再猙獰,緩緩恢復了帶著笑容的平靜面容,只聽他道:

“師弟?有個女人說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百里慈面沉如水,嚴肅道:“師兄,下次見到這個女人能跑多遠跑多遠。”

“呃,為什麼?”

“她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物。”

百里慈看向手中的卷宗,只見上面第一列寫著:

生人遭厄,不死魂魄,秘法審之,可知元兇,此謂之審死。

死者觸引,官居司馬,年老體衰,神靈不寵,秘法審之,不見靈魂,系妖物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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