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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針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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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

太燒了。

這地火不愧是能熔鍊補天石碎片的天下至烈之火,哪怕用鳳凰秘術進行避火,仍然能感受到一股子熱力兇勐襲來,連髮梢都被撩焦了。

徐應憐在火海熔岩中遁行一刻鍾,就發現衣袍下襬已經沒了一小半。

照這個樣子下去,若是在地火裡跑幾個時辰,怕是出來就全身一絲不落了。

好在她素來喜潔,儲物袋裡也有三四套換洗衣裳備著,倒不礙事。

又過了大約一個多時辰,道袍的領口和下襬全都無了,露出光潔白皙的大腿和脖頸下面的肌膚。

雖然周圍並無一人,但徐應憐還是大感羞愧,連忙去摸腰間的儲物袋。

然後便摸出半個袋口,破損處還有燒焦的痕跡。

徐應憐:?

我儲物袋呢?我那麼大一個儲物袋呢!

“前輩,都是你出的餿主意!”她氣急敗壞地埋怨鳳瀾,“現在可如何是好?!”

“唉,我的錯。”鳳瀾也是哭笑不得,“我們鳳凰動用此法的時候,都是以本體在火海裡穿行,因此最多燒焦一些羽毛,卻沒有衣服可以損傷……”

“算了,我先找個地方出去。”徐應憐看向周圍。

周圍都是巖壁,也沒有什麼裂隙通道,加上徐應憐不會土遁之術,只能繼續在地火之中遁行,打算找個什麼出口就直接出去。

但大抵是方向選的不對,通往上方的出口沒找到,地火熱度倒是越來越高,連帶著衣服消失得也越來越快。

若是再找不到出路,徐應憐心中發狠,就打算用羽嘉劍強行破壁了!

卻說石琉璃自從得償所願,珠胎暗結之後,不知是不是孕期綜合徵,整個人明顯地憊懶起來。

首先是除了日常監控熔鍊過程以外,大部分時間就是發呆,偶爾摸著肚皮傻樂。

其次是反應速度也明顯減慢,對陳觀水的交談愛答不理,常以“哦”“嗯”和沉默應對,讓他也有種莫名其妙的、被冷落的不爽。

於是他便抽空離了熔鍊之處,將昆侖鏡叫出來道:

“你有沒有覺得,琉璃娘子有些不對勁?”

昆侖鏡微笑反問:

“你有沒有覺得,自家娘子的事情找我來問很不對勁?”

“阿鏡,你變了!”陳觀水痛心疾首,“你以前一直是我的補天夥伴,現在補天石快要煉成了,你就打算翹腳不管了!”

昆侖鏡不為所動,只聽見陳觀水又思索說道:

“琉璃娘子目前這魂不守舍的狀態,會不會影響補天石最終成品呢?我的意思是,如果煉出什麼瑕疵來……可能也沒什麼影響吧。”

昆侖鏡頓時一個激靈。這渣男的後院如何起火,她才無所謂呢!但要是影響了補天大計可不行。

“我去找她試探一下。”她不動聲色地說道,“在我弄清楚問題之前,你先別跟她接觸了,免得她看到你來氣。”

“為什麼看到我會來氣?”陳觀水還想小小地抗議一下,但很快就在昆侖鏡看臭蟲般的眼神裡敗退下來,默默地離開了。

此處乃是方圓千里最大的地火裂隙,因此周圍通道也是額外曲折複雜,陳觀水打算找個偏遠的地方自閉,順帶想想自己究竟是哪裡做錯了。

我最近好像也沒冷落琉璃吧?

就在這時,下方突然傳來爆炸的聲音。

陳觀水連忙後退,便只見一道金線突然從下方刺出,很快便割開層層巖壁,挖出個巨大的洞口來,土石簌簌地往下掉落。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衣不蔽體的徐應憐已經灰頭土臉地從下面鑽出,兩人眼神對上的瞬間,幾乎是同時就呆滯住了。

徐應憐實在沒有想到,自己在這洞窟之中不斷往上鑽探,還沒來得及進入海底找海草遮蔽身子,居然也能撞見路過的修士!

你是地鼠出身的嗎這麼愛鑽地洞?

她在一瞬間甚至有殺人滅口的衝動,但很快又看清對方的相貌,在迅速的錯愕驚詫之後,心中又忍不住冷笑起來。

好好好,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陳觀水哪有徐師妹這麼複雜的心理變化,腦海裡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好,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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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念頭則是“往哪裡走?”

要知道,阿鏡和琉璃就在附近。哪怕自己臨時跑路甩掉徐師妹,等她找著阿鏡和琉璃,事情不還是要穿幫?

徐師妹認定自己是長庚,而琉璃未必肯幫著自己演戲……這事兒就很難遮掩住了。

要不,和琉璃一樣坦白?

既然琉璃都能接受,師妹未必沒有容人的雅量……

“怎麼不說話了?”徐應憐冷笑問道,“師兄見到我,嚇得說不出話?”

“你要不,先穿上衣服?”陳觀水使出緩兵之計。

他從儲物袋裡取出衣裙,遞了過去。

徐應憐見自己衣不蔽體,頓時也有些羞惱,奪過衣裙窸窸窣窣穿上,只覺得胸口似乎有點勒,稍一愣神便反應過來:

“師兄還隨身帶著女子衣物?”

陳觀水此時已經麻了,也不曉得該如何解釋,只是閉口不言,轉身就走。

“師兄哪裡走?”徐應憐連忙去拉他手臂。

出乎意料的是,對方並沒有抽手亦或跑路,只是任由她拉著,繼續往前走去。

這也讓徐應憐暗暗警惕起來,心想自己雖然已有九成的把握,認定這男人就是師兄,但終歸缺了那最後一錘定音的證據。

萬一自己真的搞錯了……怎麼辦?

不僅身體讓人看去了,而且對方還默不作聲地走在前面,會不會是要找個地方,打算對自己不利?

想到這裡,徐應憐也暗自警惕,只待對方露出半點破綻,就要不由分說先動用太乙分光劍,將這人制服了再說。

陳觀水卻沒有那個心情,拉著徐應憐走在前頭,總算是慢慢冷靜下來,心裡也隱約有了對策。

首先,這事兒就是一個定時炸彈,瞞得過初一,瞞不了十五。

自己都離開崑崙多少年了?徐師妹能緊追不捨跑到這裡,足可見其韌性之強……別人不瞭解徐師妹,我還不瞭解嗎?

昔日僅僅是因為修為落後於我,便能在後頭窮追不捨,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比,千方百計要贏個一盤不可。

直到結成道侶後放下心結,彼此間的比試也未曾完全停止,只是從“超過師兄”變成了“不被師兄落下太多”,這種執拗的性格簡直是根深蒂固,堪比頑石了。

要指望她放棄尋找自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過去自己還心存僥倖,到處跑路,現在證明跑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該攤牌的遲早還是要攤牌。

其次,雖然是定時炸彈,但引爆的時機還是很關鍵。

若是幾個苦主聚在一起,彼此都在找“自己的夫君”,然後“這是我夫君”“什麼?這也是我夫君”,最後同仇敵愾互相敵對,那炸彈的威力就毀天滅地了。

但若是一個一個過來,再讓萬能的鏡做做思想工作,安全剪斷引線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裡,陳觀水便突然止步,跟徐應憐說道:

“你先在這裡等著(我去叫阿鏡過來解釋)。”

“不行。”徐應憐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你若是跑了該如何?”

“你信不過我?”陳觀水皺眉問道。

“你如何讓我信得過?”徐應憐漠然問道,“或者說,你先承認你是師兄,我們再說別的。”

“呵。”陳觀水搖了搖頭,“原來你也不確定……那你這樣對我窮追不捨,卻是為何?”

“因為直覺告訴我,你就是師兄。”徐應憐肯定地道,“我雖然不會否認直覺,但卻也不會完全相信直覺。”

言下之意,就是我有九成把握確定你就是秋長天,但我還是要得到你的親口承認。

陳觀水沉吟半晌,最終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好吧,其實……”

“其實什麼?”昆侖鏡從裡面推門出來,先是隨口問了一句,接著又看到徐應憐,頓時表情便僵硬起來。

“阿鏡,交給你了。”陳觀水如蒙大赦,連忙說道,“我去……”

他下意識想說我去看看琉璃,但很快又反應過來。

且不說在即將得知真相的徐師妹面前,說去看另一個女人是什麼性質的作死行為,單單就說萬一徐應憐道心崩潰,開始黑化,自己躲到裡面到時候連跑都沒地方跑!

“我去外面散散心。”他很快便說道。

“等下,你不許走……”徐應憐正要將他攔住,卻只聽見昆侖鏡幽幽嘆息了聲:

“好吧。徐師妹是吧?”

“你是?”

“我會把我所知道的一切,也就是關於秋長天的一切,都告訴你。”

陳觀水躲到外面,突然想起如果是電視劇或者電影,這種橋段的後面都是“我去外面抽個煙”,然後男人就出去凝視遠方吞雲吐霧,就像是即將上刑場的囚犯一樣,從容等待著屬於自己的最後下場的到來。

但這裡是地底沒有遠處,也沒有煙,因此他只能憂傷地蹲在角落裡自閉,低頭研究腳下泥土的紋路。

“劍主大人真是可憐呢。”素鳴劍在他識海里說道。

“也不算可憐吧。”陳觀水嘆氣說道,“今日果,昨日因,該承受的早晚會來,不管你有沒有做好準備。”

“那劍主大人覺得,徐師妹會原諒你嗎?”素鳴劍無視了他的感慨,畢竟這事兒全是他自己搞出來的——與此相比,它還是更關心劍主大人的下場是什麼,畢竟那和樂子的大小息息相關。

“不知道呢。”陳觀水茫然說道。

從感情上說,徐應憐可能會原諒自己,因為畢竟曾經深愛過且現在還愛著;但若是從性格上來說,那麼驕傲的鳳凰仙子,怎麼可能接受自家道侶有別的女人呢?

換句話說,就是完全看運氣了。

陳觀水正提心吊膽,忽然只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他急忙回過頭去,便看見徐應憐面無表情地過來了。

“咳,你……都知道了?”陳觀水忐忑問道。

“嗯。”徐應憐點了點頭,“你打算怎麼死?”

“什麼?”陳觀水一時沒有聽清。

“要不你自盡吧。”徐應憐說,“我讓你去投胎。”

“師妹你莫要開玩笑。”陳觀水終於理解了對方意思,心驚膽戰地說道,“這不是為了補天嘛……”

“補完天后再死也是可以的。”徐應憐澹澹說道。

她那出塵脫俗的絕美臉蛋上,此時已經只剩下刺骨的、冰冷的寒意,彷彿極北之地亙古不化的堅冰。

“補完天之後……”陳觀水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問道,“師妹為何想要我死?”

“因為似師兄這等人渣,活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會拉低修士的平均道德底線。”徐應憐神情冷漠地答道,“雖然初衷是為了補天救世,但這種無恥行徑,崑崙太清宗怎能容忍?天南徐家怎能容忍?還有……我,師兄覺得我要怎麼容忍?”

說到後面,她終於按捺不住怒氣,露出了擇人而噬般的暴怒目光。

陳觀水啞然無言,半晌才道:

“確實是我的不是,我……”

“師兄不必在這裡向我認罪。”徐應憐收斂怒氣,冷冷說道,“師兄辜負的人太多了,只來敷衍我有什麼用?”

“若是師兄心裡還有半點道德底線,那等補天結束後就去自盡,憑藉那補天功德投個好胎,也算是功過相抵,還世間一片清白了。”

“嗯。”陳觀水面如死灰,也不說話,只是轉身默默離開。

他倒不是因為徐師妹說話太難聽,而是對方擺出如此決絕的態度,讓他知曉自己已經永遠失去了挽回師妹感情的機會。

徐應憐目送他蕭索離去,隨後轉身回到內室,只聽見坐在石床上的石琉璃,用似笑非笑的聲線問道:

“這樣表演也太過了吧?你就不怕他將這些話當真,然後狠心和你一刀兩斷?”

“我和師兄的感情最後如何,關你什麼事?”徐應憐輕蔑問道。

“怎麼不關我的事?”石琉璃也無所謂道,“我巴不得你們全和他切割關係呢……只是假的終歸是假的,而且你演技太爛,讓我看不下去。”

“順帶一提,便是你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也只不過是我玩剩下來的罷了。”

徐應憐用沉默回應,半晌才冷笑說道:

“想不到堂堂蓬來洞幽,骨子裡卻是這等刻薄下作的女人。”

“我從來也沒標榜過自己有多高尚。”石琉璃冷冷說道,“更何況涉及感情,但凡有一分能將情敵擠兌走的可能,誰又不是自私的呢?”

“瓊英道友,你還有什麼花招,就儘管使出來,讓我開開眼界。”

昆侖鏡掛著尷尬笑容,在旁邊看這兩個女人針鋒相對,互相擠兌,心裡不由得為陳觀水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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