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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科學入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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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清, 一個已修成離識老祖,最好噬人元嬰修為的兇殘魔修, 除了飲酒尋歡作樂外, 最大的愛好就是在背後小聲逼逼,吐兄長的黑水。

作為被迫聽黑水的物件,陸折衣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立刻也不睜眼了,將半張臉頰埋進了軟枕之中,吐息均勻,彷彿已經陷入了沉眠一般。

寒清便利索地繞過去翻被褥, 手指輕輕一勾, 已和凡人一般、失去修為的陸折衣被迫坐起來, 走到了桌案邊, 有些嘆息地看向那個笑嘻嘻的魔修。

“別不理我嘛,今天我帶了好酒。”

離識魔修闊氣地坐了下來,皺著眉看著陸折衣脫離控制後走回床榻——披上了外衣,頗有些無奈的樣子重新坐在桌案旁。這才重新展顏,知道這回又是這個道修先妥協。

和黑髮劍修吐黑水有幾個好處,一是他不會一聽寒蟄的名字便被嚇得六神無主, 說起來有意思;二是巫情一向寡言,不會在寒蟄面前告黑狀;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劍修也是寒蟄那個瘋子發病下的受害者,想必更能體會到自己的痛苦,同病相憐啊——寒清感慨的想。

“你是在我哥折磨下, 第二個能堅持得這麼久的人,”寒清感慨地說,“第一個是我。”

只是巫情有些特殊,既沒有受那些令人駭然的酷刑,更沒有在生死的邊緣艱難求生,直到前幾日寒清才得知,這個道修竟然是在慢慢失去修為,變得和那些剛練氣入道的孩童一般……甚至還有些不如。

這樣的境況對於一個已立道天驕來說,未免太殘酷,簡直如同凌.辱,偏偏黑髮劍修安之若素,竟連寒清都沒察覺到異常,只以為是換了個小世界的原因,道修身上的靈氣淡了不少。

將食盒開啟,裡面是擺盤精緻的小食及幾盞玉杯,這是寒清看見陸折衣居然還要食用五穀之物後,才靈光一閃想出來的主意,覺得有吃有喝兩人之間的氛圍能更輕鬆。

寒清將酒滿上,推給了陸折衣,饒有興致地“長嘆”一聲,又開始細數寒蟄的罪孽。

陸折衣以袖掩唇,略略沾了點那酒又放下,唇瓣被打溼後顯出殷紅的顏色。

喝酒誤事,陸折衣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更何況他現在沒有修為,實在容易醉倒,還不如不喝。

寒清也發現了,有些不滿:“你們道修怎麼喝口酒都小氣得要命,你不喝給我。”

他倒是太心大,又或許是剛才和美姬把酒言歡廝混過來,把腦子都給喝糊塗了,一舉一動都有些旖旎調戲的意思,竟然直接將唇湊了過來,接著陸折衣的手就把酒飲盡。

湊近時,一股靈果的甜香傳了過來,還恰好是寒清平日最嗜好的那種。索性喝完酒後,順著甜香就舔了舔陸折衣的手指——還挺甜,像是裹著甜蜜的果汁一般。

陸折衣:“……”

你是妖狗成精?

“你怎麼還藏著吃的?”舔完冰涼修長的手指,寒清腦子轟得一炸,竟也醒過神來,暗暗後悔自己的舉動怎麼比寒蟄還顯得有病些,只好扯了些別的。

“寒蟄老祖給的靈果。”陸折衣面無表情地陳述道。

那枚靈果實在爛熟,輕輕一攆便破出汁液來,陸折衣也沒吃,順手收著了,沒想到被寒清聞著味就過來了。

聽到和自家兄長有關,寒清興致缺缺地“哦”了一聲,沉吟了半天,語出驚人道:“我們這樣算不算揹著我哥偷.情?”

陸折衣:“???”

“罷了罷了,鋸嘴葫蘆,”寒清望著陸折衣,問道,“一直都是我在說寒蟄,你有沒有什麼印象深刻的人,說來聽聽啊。”

“……”

“不說就我說,你今晚別睡了。”寒清的眼睛亮起來,躍躍欲試,像是恨不得陸折衣別開口最好,他好接著高談闊論。

“……我師尊。”黑髮劍修被逼無奈,面無表情地吐出這三個字。

魔修大多是沒有師尊的,他們的師尊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實戰,在生死邊緣掙扎、心魔之間遊蕩,每一次的境界提升都是以命換回來的。

因此當陸折衣提起師尊時,他的興致降了不少,懶懶地問:“哦,他教你術法,在宗門中照拂你,和你講那些渡劫立道的經驗,後來呢,還有些什麼?”

其實這些,巫情的師尊只做到了第一點。不過陸折衣也沒有特別去糾正,他輕輕敲了下桌案,道:“後來他死了。”

寒清瞳孔微微一縮。

他神情雀躍起來,紅色的眸子深了些,在月光映照下像是某種含著血的寶石。那懶散靠在桌上的脊樑也直了起來,寒清湊過來問:“他被誰殺死的?你要替你師尊報仇嗎?”

即便寒清沒個師尊,他也知道在道修之中,尊師重道是多麼頑固的樊籠。殺師之恨,和滅門的血海深仇也相去不遠了。

陸折衣淡淡望了他一眼:“我。”

寒清頓時覺得這真是個不幸的故事,但還是非常感慨地追問道:“你?你的誰?你的兄弟姐妹或者親族父母嗎——”

“我。”

魔修的長音戛然而止。

明亮的月亮又升高了一些,月光透過高臺,闖進來了屋中。正好找到陸折衣那雙手,修長白淨得像是只適合焚香煮琴,一點也瞧不出分毫血腥的端倪——這樣一雙手,真的會染上自己師尊的鮮血嗎?

寒清的眼睛睜得滾圓,像是某種受到驚嚇的幼獸,盡失一名離識期大能的尊嚴。

“你你你……”他結巴半天,看著陸折衣正經的表情,實在沒法將這句話當成玩笑。

何況黑髮劍修也不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

寒清哪怕相信自己是弒師孽徒,也沒法將這個形象套在面前的人修之上。他並不是戳到別人傷處,便體貼的不追問的人,此時簡直是抓心撓肝地好奇問道:“你為什麼要殺了你師尊?”

這疑問打翻在心裡,撒了一地,怎麼也收拾不乾淨。

陸折衣看他一眼,不答話。

寒清威脅:“你不說的話我們今晚就一直耗這。”

黑髮劍修依舊不為所動。

魔修簡直後悔來找陸折衣吐黑水了,果然人修切開都是黑的,吊著這麼個問題不上不下,怕是連修煉時都要惦念著了。

寒清悶悶地開始喝酒,腥辣回甘的味道也無法開解他心中的惆悵。直到他用玉杯接了第七杯酒,酒壺已經快見了底——才惡狠狠的決定對人修“用強”!

正在這時,卻聽陸折衣道:“我告訴你,你也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說!”

“‘集宴’是什麼?”

寒清頓時又安靜下來。

黑髮劍修慢條斯理地接過酒壺,將那飽含著濃郁醬香的烈酒一飲而盡,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寒清的回答。

他之所以願意和寒清聊了幾個徹夜,就是為了聽到如今這個問題的解答。

“集宴”這個令魔修強奪天山靈池的存在,實在是不得不讓陸折衣在意,也冥冥之中有些許感應,這個集宴就是命數中的大機緣。

不知是為了交換那個令寒清抓心撓肝的答案,還是這些天來的相處有了些效果。寒清只猶豫了片刻,輕笑一聲:“你心思……還挺重啊。”

陸折衣晃了晃壺中之酒,眉眼低垂。

“集宴是無數魔修大能,共同舉行的一場盛宴。以自己能取得的最好的寶物,和別的魔修大能交換——只有出竅以上魔修才能參加,以下修為的魔修只能作為奴僕或者貨物。”

這個參加的標準,實在是讓人咂舌了。

“寒蟄之前去過一次,我是第一次,只知道這麼多了。”寒清補充完,頗有些感嘆地打量著陸折衣,嘴上開始沒譜,“放棄那天山靈池之後,我們再也沒找到夠資格在集宴上拿出的寶物——不過要是拿你去,肯定很多人搶著換。”

陸折衣:“……”

“現在說說你為什麼弒師?”

黑髮劍修濃密的眼睫輕輕垂著,那長度實在讓寒清很想伸手去撥弄一下,在他控制不住出手之前,聽見劍修冷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因為我師尊,是個魔修。”

“……哈?”

身為一名魔修,寒清感覺到自己受到了嚴重的歧視,還有些莫名的危險。

得到回答後都有些恍惚,神思不屬地問道:“你這麼討厭魔修?”

問完之後又乖乖閉嘴,想到了劍修如今的處境,可以說是他和寒蟄兩個魔修一手造成,怎麼可能不討厭……便是說恨也不算誇張了。

之後寒清也沒有心思再聊下去了,天將將亮,便如坐針氈地帶著食盒和酒壺準備離開,卻聽陸折衣淡淡道:“如果還有機會,下次給我帶一壺酒吧。”

聽到這句話,寒清離開的腳步剎時頓了下來。他回頭望向陸折衣,清瘦的劍修半合著眼睛,那蒼白的臉色因為燻上酒意有些許薄紅,看上去少了些不染塵俗的冷漠,也少了劍修的無情和果斷,竟顯得……有些許落寞的樣子,說是於俗世不融,也無錯了。

“你騙我。”魔修突然篤定道。

陸折衣微微一頓,在識海中對虛玄君道:看來不好糊弄。

以被囚禁的人修的身份去詢問有關集宴之事,還是太過冒險了。

虛玄君:呵。

寒清站在門口接著道:“你才不是因為你師尊是魔修就殺了他——心軟又優柔寡斷的道修,會有這種魄力,嗯?”

“等你想說答案的時候,再告訴我好了。”寒清瞥了他一眼,沒有追究,離開了這座閣樓。

陸折衣:“……”

是他多慮了。

因是凡人之軀,陸折衣雖沒什麼睏意,還是在床榻上歇了兩個時辰,醒來時天光大亮,用過粥米後,便開始練劍。

誅魔劍變得如同凡鐵一般,少了劈金斬石之能,沉重無比。但也正因它如此沒有靈性,才能讓現在豪無修為的陸折衣也駕馭得純熟。

在兩名離識魔修離開後,便只有陸折衣一人獨佔整座靈園。

或許因為這個世界靈氣匱乏,供奉修真者難如登天的緣故。靈園裡也有伺候的小廝婢女,但都是凡人,莫說入了修仙之道,連斑駁靈根者都尋不出一個。

這次陸折衣練完劍後,也是一個凡人婢女,備好了軟巾淨水,安靜地呈了上來,道:“爺,您淨手。”

對修真者來說,這個稱呼實在太過生疏,陸折衣望了她一眼,沒有糾正婢女,只是在還回軟巾時點了點頭:“多謝。”

那是個年輕的少女,聽到這句話時,還很沉穩地站在那處,只是耳朵已經浮起羞澀的粉意,將頭埋得更深了一些,留下猶如蚊吶的一聲:“嗯。”

接著幾天,陸折衣每每練完劍,都能見到她——在旁伺候的婢女似乎沒有再變過,一直是那個豔麗的少女,滿懷一顆赤誠之心,靜靜佇立在一邊。

偶爾大膽地探過頭來,撞上陸折衣的目光,便又連忙低下頭去,臉上羞意更甚,如同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便是不喜好春色之人,也會為這般嬌嫩顏色心動。

陸折衣的確長得好,在修真界中如此,在凡人之中——那絕美的少女也被襯得只能算作勉強清麗了。

面對少女,黑髮劍修始終沒什麼回應。

……

那夜之後陸折衣與寒清見過一面,之後半月失去聯絡,寒蟄也不見蹤影。要不是體內的禁制依舊嚴密,陸折衣幾乎要以為魔修已經忘記他這個人了。

不過他也過得十分自在,瞧不出一分受人鉗制的模樣,簡直活成了一個真正精修琴棋書畫劍,才華橫溢的世家公子。

剛研好的松墨發出淡雅的清香,陸折衣隨意拿了鎮紙鎮著,在淡黃色書信紙上落下形體漂亮的小楷。

“……小女思之,不日定返。”

隨著女子口述結束,最後一點墨筆勾盡,這封內容很是平實的書信也結了尾。

“寫完了。”陸折衣道,挪開了鎮紙。

女子滿心歡喜,那眼裡心裡似乎都盡是陸折衣一人。她微微俯身感謝,臉上熱度也未退去:“多謝爺,知茵這就將家書寄回去。”

捏著薄薄一張黃色信紙,女子雙手護著,腳步輕盈。

婢女不識筆墨,竟讓主家代筆,哪怕這只是表面上的主家實際上的階下囚,也實在不合規矩。

更不合規矩的是,這位主家兼修真者還答應了。

一朵桃花開的爛漫。

這是個凡人。

系統心情複雜,看著宿主和這名女子日益接近,仙途磋磨多劫,這實在不算什麼好事。長久的沉默後,虛玄君出言提醒。

很久沒聽見虛玄君發言,陸折衣微微頓了一下,又取了一張羊皮紙,在上面寫下一個“靜”字。

擔心我誤入歧途?

不過是情愛之事,算不得歧途。

虛玄君下意識反駁,卻又想到對宿主來說,完成任務才是最重要的。

陸折衣在心底懶懶笑道:那個女子不簡單。

虛玄君:嗯?

劍修的“靜”字落在紙上,又重新寫了一個“修”字。

黑髮垂了下來,如同是紙上染著的墨色,窗外屋中靜謐非常,只有蟬鳴兩聲。

之前試圖接近我這個囚犯的人,都被清理了,陸折衣平靜地說出這句話,並不因為那些凡人的性命而有所觸動,那個女子能活到現在,你猜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離識期的魔修,可不會是會對凡人心慈手軟之人。

她是魔修派來的?

也只能是魔修派來的。

陸折衣不會喜歡上一個凡人女子,但依照人設,卻會對一個凡人、尤其是愛慕自己的凡人,有一份憐惜之意。

堂堂魔尊大能,有什麼事要藉助一個凡人之手?

陸折衣的記憶回溯到那個夜晚,明月高懸,魔修站在屋外,影子被拉得細長,像是引誘一般地低聲問。

“你願意……墮魔嗎?”

如果這就是讓我入魔的方法,陸折衣平靜地道,那是我高看寒蟄了。

寒蟄的方法當然不止這麼簡單。

那名叫做知茵的女子返鄉歸來,面色蒼白神思不屬,身上也莫名多了許多鞭痕掐傷,連那身繁複的桃色長衫都遮不住恐怖的傷疤。

黑髮劍修在不經意間問起了知茵身上的傷。

年紀正值最好芳華,還十分年輕的女孩子一下子紅了眼眶,跪了下來。

他們正處庭院之中,堅硬的青石磚磕破了長裙下柔嫩的肌膚,沁出些血跡來。

斷斷續續強忍著的哭音洩了出來,知茵道:“求求爺,救救奴婢,救救奴婢的親人吧。”

知茵的親族都居住在清源村一隅,是個極小的鄉鎮。可是這清源村出了怪事,剛出生的小孩一夜之間死光了。然後慢慢是一歲的孩子、兩歲的孩子……

這村雖小而偏,卻奇蹟般的出了一個修仙之人,修為不知幾何,偏偏善推算卦術。他來到了鎮上,一口便斷言是村中出了妖孽,惹怒了鬼王,鬼王要小鬼來收村中人的性命,現在還只是孩子,很快就輪到不敬鬼王的長者了。

破解之法,便是給鬼王獻上美人,以求原諒。

村中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都被送去“活祭”了。知茵已經過了年紀,但她實在長得好看,被划進了花名冊之中。知茵的母親偷偷告訴了她,她這才趁夜逃走,但是恐禍及家人,一直想著要不要回去。

陸折衣聽完這個故事:“……”

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

先不說鬼王會不會不顧因果,大開殺戒;光是憑鬼王之尊,還要專盯著一個村中的女子要求活祭,簡直是活成了江湖騙子口中的“水龍王”、“城隍” 之類的角色了。

不過那名所謂的修仙之人,真就是江湖騙子也說不定。

只不過這個騙子的膽量比較大,竟連鬼王這樣的身份也敢拿出來編排。

好一會,陸折衣才回道:“……這約莫不是修道之人,活祭之法,倒像魔修手筆。”

還是不怎麼入流,只能在小世界中攪弄風雲的魔道。

知茵聽完之後,卻更加惶恐了,面色煞白,被“魔修”兩個字嚇得發不出聲音,只剩下低低哀泣了。

“恐怕奴活不了多久了,沒想到竟是那般可駭的魔物。”

黑髮劍修低垂著眉眼看向她,那柄誅魔劍還縛在他的腰間,沉甸甸如同一塊無用精鐵。

但陸折衣只是輕輕摩挲了一下劍鞘,突然道:“我為劍修。”

這兩個字震得知茵睜大了眼睛,一下停止了哭泣,彷彿不敢相信面前這個雖然看著冷情,卻十分好相處的公子爺,竟是傳言中最為強大冷漠的劍修。

“我修為被封,不如從前一般可用真元。但害人之魔修,修道者不會袖手旁觀,便是盡我之命,也要將魔修除去。”

陸折衣緩緩道。

這句話當然是騙人的,不會袖手旁觀的不過只有心慈手軟又愚蠢不堪的巫情劍修一人罷了。

——女子想到。

知茵紅腫的眼睛下,那雙如血的唇畔輕輕彎了一彎,嘴裂到幾乎可怕的弧度,如同一個食人的怪物一般。但聲音依舊是細聲細氣的哭音:“仙人高義!還請救我親族,知茵願做牛做馬,為仙人立下長生碑。”

也正在這時,陸折衣察覺到身上氣力一鬆,一絲真元竟在體內緩緩迴圈起來,剛好夠支撐他用於誅魔劍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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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比起他之前的真元儲存可算得上是滄海一粟,但這種時刻,用來斬殺這個低靈氣世界的小妖小魔,卻也足夠了。這般及時雨,甚至讓人欣喜到忘記探尋,為何修為突然恢復部分的因果。

但陸折衣沒有忘記。

他甚至很清楚,這便是寒蟄引他入套的餌食了。

陸折衣想到在半個月前,寒清匆匆和他見了一面,扯了半天閒話,才收斂笑容,極為慎重地告訴黑髮劍修:“無論如何,發生什麼狀況都不要離開。”

他原以為這是寒清的警告,卻沒想到這可以劃分到警醒之中。

不過再次運轉真元靈力的感覺,倒是很不錯。

這次便赴下寒蟄的約了。

陸折衣唇微微挑起,那個模樣極為斯文儒雅,似乎心情極好一般,比起知茵暗處那個驚駭的笑容要好看不少。但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卻是更勝一籌。

事不宜遲,陸折衣當即便和知茵一起去了清源村,用的也不是凡人的轎輦,而是縮地成寸的術法,轉眼來到了那處已初具小鎮規模的清源村。

知茵的驚駭恰到好處,她腳步不穩,軟軟地靠在了陸折衣的白裳上,又連忙一步退來,臉上的紅暈更甚:“不愧是仙人手法。”目光竟似更欽慕了一些。

陸折衣也不在意,微長的黑髮被束起,他手中提著誅魔劍,跨步走在前方,一舉一動卻顯得非常謹慎。

桃紅長衫的女子垂下眼睛,緊緊綴在後面。

小聲提醒陸折衣道:“附近不見村人,許是聚到神廟中去了。”

喧鬧聲由遠及近,有青壯年吐息極長的吆喝,接著是一串聽不懂的狀詞,帶著濃郁的鄉音,但是偏偏後面幾句又讓人聽的極為清晰。

“……林家女祀之,血為酒肉為糜,獻予鬼王!”

身後的知茵呼吸急促了一些,緊接著便是強忍的哭聲:“他們、他們這就是在活祭了。”

聽上去還是扒肉拆骨,極其殘忍的活祭。

黑髮劍修沒有應聲,只是步伐更快了一些,雖然面上不顯,但好像比何人都要焦急一些。

知茵望著那人清瘦白衣,烏黑劍鞘,急促的步伐,不知為何竟恍惚了一瞬。但是想起那個極其可怖的大魔,又咬了咬牙,露出一個極其嘲諷的冷笑,跟在了後面。

……

“這是神廟,還是邪廟。”

總算趕上關鍵一刻,黑髮劍修站在廟外,人未至聲已到,震得廟中狂熱詭異的氣氛都有一分停滯。

面上塗抹著詭異花紋的壯碩青年緩緩轉過頭來,呆滯的目光緊緊盯在陸折衣身上。

旁邊圍觀的村民,也緩慢的、如同生了鏽的械物一般轉過頭,目光無神,定在了來人身上。

黑髮劍修俊美毓秀,那樣的長相如同仙人落下俗世一般,便是微斂目光,低聲斥責,也實在是說不出的好看,令人驚豔得挪不開目光。

但面前這些村民,卻明顯不是因為陸折衣的長相而呆了神。

詭異的安靜過去後,廟中才添了些許人聲,凡人們像是突然活了過來,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這個打擾他們祭祀鬼王的俊美男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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