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清水河左岸一路沿河而下來到雲夢澤畔，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澤，姜玄卻發現自己有些著急了。
之前讓蛟龍走水的想法，完全是一拍腦門做出來的事情。
四喜縣官方統計人口是59萬，但有些不少家庭為了躲避人頭稅，會虛報家裡人數，所以實際人口應該在80萬左右。
而這80萬人裡，有大一半人沿河而居。
或居住在清水河邊，或居住在清水河支流。
而清水河主脈、支流邊上的田地，更是佔到四喜縣總耕種面積的九成。
“還好早稻播種要到三四月份。”
“哪怕真的大水肆虐，也影響不了春耕。”
“至於走水之後的地脈之氣混亂，前期可以讓土曜兵疏導地脈，後期可以用陣法進行調控。”
“實在不行，我也可以花些時間疏導地脈之氣。”
“只要地脈之氣穩定下來，那藉著水脈衝刷的力量，今年或許還可以成為一個豐收年。”
心中思緒轉動，姜玄腦子裡也算計著接下去的一步步計劃，想要儘量把出現意外的可能降到最低。
計算間，姜玄突然心中一動，看向了霧氣濛濛的雲夢澤。
片刻後，有一葉輕舟散發著金光劃破了濃霧徑直衝向了岸上，然後有個灰頭土臉的小姑娘衝出了船艙。
那小姑娘叉著腰在岸上深吸了兩口氣後扭頭環望了一下四周，見到姜玄後頓時眼睛一亮：
“小道士，你知道我跟秀哥哥要來四喜縣，所以特意在這裡等我們麼？”
從船艙裡衝出來的小姑娘，可不就是柳秀兒那個小丫頭？
柳秀兒說了一句後隨即想到了什麼，反身就回到了船艙裡把臉色稍顯蒼白的玉獨秀扶了出來：
“小道士你有沒有療傷藥？秀哥哥受傷了。”
看著氣息不穩的小和尚，姜玄想了想後就從儲物空間裡拿出了根參須：
“人參精的參須，應該夠他療傷的了。”
玉獨秀受到的傷是肉體上的傷勢，人參須剛好屬於對症下藥。
只不過傷勢不算重，不知道這兩個小家夥是把自己身上的療傷丹藥用完了，還是偷偷熘出來，沒有帶丹藥。
見玉獨秀道謝後吞下人參須開始打坐恢復，姜玄張了張嘴剛想開口問什麼，船艙內再次傳出了一陣響動。
循聲望去，可不是有一清瘦道士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撐著後腰走出了船艙。
“秀姑娘，你怎麼就想著你的秀哥哥，艙裡還有個受了重傷的大活人你怎麼就見不到呢？”
話音落下，剛走出船艙的清瘦道士眼睛就落到了姜玄身上：
“咦，姜道友你怎麼在這裡？”
“你跟秀姑娘還有小和尚認識？”
看著從船艙走出的清瘦道士，姜玄也是升起了一股意外且開心的感覺。
世界是一個圓，只要沒有遇見死亡，那闊別已久的好友就終會有相遇的那一天。
這從船艙裡走出來的道士，可不就是那只相處了一天，卻已經可以被姜玄稱之為一聲好友的申虛子？
扭頭看了眼一顆心都放在小和尚身上的柳秀兒，姜玄隨後將視線重新落到了申虛子身上：
“貧道是四喜縣人，在四喜縣不是很正常麼？”
彈了瓶補天丹給申虛子，姜玄隨即又問道：
“不過申道友你怎麼跟獨秀和尚還有柳姑娘一起來四喜縣了？還受了這麼重的傷？”
“我跟秀哥哥是在路上跟腎虛道長認識的。”
剛接下丹藥的申虛子還沒來得及開口，倒是一旁的柳秀兒強答道：
“姥姥跟我說二月二龍抬頭那天四喜縣有蛟龍走水，讓我來看看，然後我就帶著秀哥哥來四喜縣了。”
“我跟秀哥哥在路上遇到腎虛道長，道長知道了四喜縣會有蛟龍走水後就跟我們一起來了。”
“他說每次蛟龍走水都會有百姓遭災，他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服下補天丹，臉色恢復了一絲紅潤的申虛子點了點頭：
“貧道確實是這樣想的。”
“一來是想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二來也是想來四喜縣取一些萬家燈火。”
看著申虛子手上燈籠亮起的近百朵金色燈火，姜玄對著他比了個大拇指，隨後看向了雲夢澤深處：
“你們是橫穿雲夢澤過來的？碰到邪祟了？”
申虛子搖了搖頭：
“沒橫穿雲夢澤，我們就是遭了無妄之災。”
“雲夢澤裡有蘊神境修士跟邪祟交手，而且看情況交手人數還不少，我們只是遭到了波及。”
“不過小和尚跟秀姑娘身上保命的東西多，雖然正面承受了餘波，境界也比我低，但傷還沒我的重。”
“本來受了餘波，我肯定是活不下來的，只不過秀姑娘跟小和尚把丹藥之類的東西都用在了我身上，才給我留下了一條命。”
這邊申虛子話音剛落，一雙明眸盡數落在小和尚身上的柳秀兒回過頭來認真地點了點頭：
“申道長是好人，不應該就這樣死了。”
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柳秀兒的話，姜玄剛想說話，可話音都到喉嚨了，他又把視線落到了雲夢澤裡。
“今天是趕趟了？怎麼什麼熟人都往這裡湊？”
念頭剛落，‘叮鈴鈴’的響鈴聲中，一頭大白牛就搖搖晃晃地載了個綠衣少女走出了雲霧。
其邊上還有一頭健壯無比的黑色大牛頭，黑牛身邊又有三個壯碩的漢子跟在一旁。
那綠衣少女一出濃霧就把視線落到了姜玄身上，然後開心地擺起了白嫩的雙手：
“姜大哥，你是在等我麼？”
看著擺手間手上鈴鐺叮叮作響連山雪，再看她身邊那三個壯漢可以殺人的目光，姜玄無奈苦笑：
“我說這一切都是意外你信麼？”
騎著大白牛的連山雪湊到姜玄身邊抱起了小狴犴，然後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信。”
看著連山雪乖巧的樣子，姜玄想要伸手揉揉他那小巧的腦袋，可感知到他身後那三個壯漢的目光，最終還是沒有將事情付之於行動。
恰巧此時，大白牛走到了連山雪身邊叫喚了一聲，接著連山雪就把視線落到了身旁的申虛子身上：
“對不起啊，剛才我二叔他們在雲夢澤裡打架，不小心波及到了你們。”
“把那幾個邪祟打殺了以後我們想追上來給你們丹藥療傷的，可你們跑得飛快，我們到現在才追上。”
申虛子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剛想說話，手上就多了一大瓶丹藥：
“我們連山氏別的沒有，就丹藥多，收下！”
看著身前往自己手裡塞了一瓶藥瓶，臉色有些不好看的黑狀漢子，申虛子扯了扯嘴角，最後還是把藥瓶收了起了。
要是不收，他怕被打。
那黑壯漢子見申虛子收下了丹藥便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用同樣方式給了柳秀兒跟小和尚塞了滿滿一大瓶丹藥。
然後他又站回了連山雪身後，死死地盯著姜玄。
“二叔~三叔~五叔，你們這樣看著姜大哥幹嘛呀。”
“姜大哥不就是把小金牛提前了幾年帶走了嘛，你們用得上給他臉色看嘛？”
“還有，你們不能不要一出來就黑著個臉，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你們這樣會嚇到別人的。”
......
見到自家傻侄女開始巴拉巴拉訓斥起自己，三個壯漢委屈地對視了一眼。
自己是因為小金牛的事情黑臉麼？
“小白菜長大了，會自己餵豬了。”
眼中閃過感慨神色，三人接著又齊齊嘆了口氣，同時垮下了肩膀。
只能說不愧是三兄弟，這模樣，當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見三人低下眉眼，連山雪還以為是他們認錯了，笑嘻嘻地說了兩句後就再次湊到了姜玄身邊：
“姜大哥，小金牛過得好不好呀？小狴犴怎麼在你這裡？”
回想起山上那頭精力旺盛的小金牛，姜玄不由失笑：
“那小家夥過得算是開心吧。”
“至於小狴犴，是我從大狴犴手裡討來的。”
回了連山雪的問題以後，姜玄就把視線落到了申虛子三人身上：
“我準備回山了，你們要不要去山上做客？”
申虛子聞言搖了搖頭：
“我要先去看看縣裡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幫完了以後還準備去收集萬家燈火。”
“去你那邊做客什麼時候都可以，等我把杏兒先救出來再說吧。”
申虛子話音落下，柳秀兒立刻舉起了手，接上了話：
“我可以去。”
“秀哥哥也可以去。”
姜玄見此點了點頭，隨後跟申虛子告別了一聲以後就駕起雲頭帶上了一群人朝著竹山飛去。
一路無言。
待來到竹山前的時候，雲頭上的人已經分成了三波。
姜玄跟小和尚站在雲頭最前方，沉默不言。
連山三兄弟蹲在雲頭最邊上，嘴裡叼著個狗尾巴草，對著下邊的土行大道跟一塊塊整齊的農田指指點點。
至於兩個小姑娘，則坐在大白牛身上輕聲低語，偶爾有銀鈴般的笑聲傳進姜玄耳中。
隨著降下雲頭進入陣法籠罩範圍，蹲在絮雲邊上的連山三兄弟，看到突然出現的百座未曾播種的梯田山先是愣了一下。
一愣之後他們的眼神就同時落到了竹山後邊那座被姜玄用來放試驗田的山上，對視一眼後齊刷刷地站起了身子，來到了姜玄身後：
“侄女婿，你山上是不是有息壤？”
聽著耳邊傳來的稱呼，姜玄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
剛才還在看賊一樣看自己，現在看到息壤就喊自己侄女婿？
要不要這麼真實？
八字還沒有一撇啊。
無奈一笑，姜玄隨後道，“那山上確實有息壤。”
“三位前輩要是想看的話，儘管下去細看。”
“不過我跟雪兒八字還沒一撇，喊我侄女婿是不是有點...”
話沒說完，姜玄肩膀上就挨了一巴掌，隨後耳邊有傳音響起：
“瞎說什麼呢？你還小，雪兒也不懂事。”
“你們不知道自己的情況，我們能看不出來？”
“我跟你說，你以後就是我們連山氏的姑爺了，這話我說的，誰來都改不了。”
“對了，別喊我們前輩，跟雪兒一樣喊我們叔！”
話音落下，姜玄視線一個恍忽後就來到了那座試驗山上。
“踏踏踏~”
姜玄等人剛落地，架著個小犁耙，一身金毛上沾滿了泥巴，整得跟個泥猴子似的小金牛就飛奔到了大白牛身邊，開始蹭起了大白牛的小腿。
“哇，小金都會耕地了，真厲害。”
見到小金牛出現，連山雪便把小狴犴塞到了柳秀兒懷裡。
只見她跳下身子後先是跟滿身泥巴的小金牛嬉鬧了一番，隨即才帶著說是小金牛，實為小泥牛的牛寶寶來到了柳秀兒身前：
“囔，他就是我跟你說的小金，是大白跟大黑的孩子，年前才剛跟著姜大哥來竹山的。”
......
見兩個小姑娘好似有說不完的話語，一旁的小和尚又什麼話都不說，姜玄索性就來到了水潭邊，站到了連山三兄弟邊上：
“三位前輩可是對息壤有興趣？”
老二連山石聞言翻了個白眼：
“息壤這東西誰不感興趣？”
回了一句以後，連山石也沒再多說什麼。
雖然他確實看上了池底的息壤，但讓他開口要，他又開不了這個口。
年前剛從這小子手裡得到地龍繁殖法呢，再主動問他要息壤，那也太貪得無厭了。
哪怕是侄婿，也沒這樣薅的。
感受著連山三兄弟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我想要，但我不說，你快主動點給我點”的念頭，姜玄不由失笑。
“晚輩年前去京城得了不少好東西，息壤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過那時候沒有把息壤研究透，所以去谷村的時候也沒提這事。”
“回來以後還準備把息壤研究一番後給谷村送過去，沒想到三位前輩倒是先來了。”
“啪。”，“喊叔。”
揉了揉挨了一巴掌的肩膀，姜玄露出了一絲苦笑：
“所以石二叔你們要不要幫我研究一下息壤？”
“至於報酬，這一份息壤就當成是我的報酬了。”
見到姜玄手中的息壤，連山石頓時眼冒精光：
“一家人，說什麼幫忙跟報酬？”
“這東西就當你娶雪兒的聘禮了。”
話音落下，姜玄手上的息壤就消失不見了。
將息壤藏到自己懷裡，瞪了眼身邊兩個虎視眈眈的親兄弟，連山石隨後咧著嘴巴笑道：
“侄女婿，跟二叔說說你想要怎麼研究這息壤，二叔保準給你研究得明明白白的。”
姜玄聞言再次露出了苦笑：
“石二叔，你也不想要小雪聽到你這番話吧？”
見連山石臉上笑容僵住，姜玄隨後就指了指山頂那被他分成了666份的一畝田地，將息壤的特性，還有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他又看向了連山石：
“石二叔，我這個想法怎麼樣？”
連山三兄弟一起搖頭：
“太小家子氣了。”
“息壤既然可以直接生息土，你也可以完全掌控息土，那不如在這二十萬畝田畝裡全部融入息土，然後直接種五穀。”
“種下五穀種子以後直接喊神通境過來催生五穀，多催生上個幾茬，那一畝地融入多少息土最合適不就出來了？”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除此之外，既然五色泥跟息土屬性相似，那能不能以息土為模，將五色泥煉成息土？”
“以前因為屬性問題，多種屬性的靈谷無法混雜著種在一起。”
“但現在有了息土以後，這就不是限制了，完全可以試試多種屬性的靈谷種在一起後能不能生出什麼奇效來。”
“還有我們可以請煉器大師以息土為模板，嘗試將五種，或者更多種屬性的泥土融合在一起，看看能不能煉製出效果接近，等同，甚至是超過息壤的泥土來。”
......
看著從連山三兄弟嘴裡蹦出來的一個個奇思妙想的想法，姜玄不由在心裡給他們點了個贊。
不愧是從上古開始就傳承下來的神農分支，各種關於種田的點子就是多。
想到這裡，看著三個侃侃而談的壯漢，姜玄不由開口道：
“石二叔，土三叔，澤五叔，你們說得都很有道理。”
“但我這裡沒人手啊。”
“甚至連這十條地龍開墾的二十萬畝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被我種滿，你們跟我講的這些想法，我好像一個都實現不了。”
正講得開心的三個壯漢一愣，隨後連山石笑著指了指姜玄：
“你小子在這裡等我們是不是？”
笑指之後，他沉吟了良久，再跟自己兩個兄弟對視了一眼後才開口道：
“我連山氏弟子也不多，像雪兒這一代，加上雪兒也就109人。”
“至於我這一代，那就更少了。”
“要是把人都送到你這裡，那谷村就太冷清了。”
“不過你這二十萬畝田地不種起來確實也浪費。”
“這樣吧，回去後我喊50個壯小夥過來幫你種地，但只是幫你。”
“過兩天你在縣裡找一些良家子弟跟在他們身邊打下手，等那些良家子弟入門了，我就讓那些小子回去。”
姜玄聞言頓時就笑了起來。
來時是被支過來的，但他們走的時候願不願意走，那就不知道了。
連山氏這一代總共就109個後代，要是有50個常住在自己這竹山，是不是就意味著跟自己徹底綁到了一條船上？
至於有沒有信心將他們留下？
這個信心自然是有的。
不說其他，但凡把先天苦竹的作用展示出來，那竹山就會成為修行聖地。
只不過姜玄暫時沒有準備把先天苦竹的作用告訴別人罷了。
用可以給別人用，但是不會說。
離開了竹山後失了苦竹加持，各種術法修煉的速度下降，他們自然會想起竹山的好。
享受慣了術法修煉速度飛快的日子，當然忍不了龜爬似的速度，自然就會想著再來竹山。
一來二去，離不開竹山的人自然也就入了竹山的甕中。
心中思緒萬千，見連山三兄弟聯絡了族裡後又開始蹲下身子研究息土，姜玄索性就走到了偶爾悄咪咪看向他的兩個小姑娘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