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牆並不是喬茵主動想出的, 但是她還是覺得有負罪感。
不管是多是少，肯定是會有那麼一點的。
宋女士剛要再說話，眼睛偏了一下就注意到喬茵旁邊站著的男人，她明顯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紀寒聲，愣了一秒才道了句：“小紀也過來吃飯？”
她是沒能把這倆人聯絡在一起，只以為他們是剛剛才在包間門口遇上的。
紀寒聲嘴角輕輕一扯，回的也不露聲色：“嗯。”
他這人極其擅長偽裝，這個時候說話還能風平浪靜的，讓人根本就聽不出什麼情緒來。
喬茵心裡越發沒有底，視線沒敢再轉, 只在男人的西裝褲腿上停了幾秒就收回來，她表情輕輕一垮，連語氣都跟著垮了下來：“媽……”
場面瞬間非常尷尬。
即使這種尷尬, 只有喬茵一個人能真真切切地體會到。
宋女士明顯還看不出怎麼個意思, 見自家女兒表情不大好，聲音聽著也像是要哭了一樣，無奈又楚楚可憐，愣了一下才又放輕了聲音問：“怎麼了寶貝, 見到偶像不開心嗎？”
喬茵倒不是不開心, 她是實在開心不起來。
今天要是紀寒聲沒再她旁邊站著，她可能還會上去興奮激動的上去要個簽名合個照，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和偶像來個親密的擁抱。
但是旁邊站了這麼尊大佛，她連想都不敢想, 擰了一雙秀氣的眉，小聲嘟囔：“媽，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啊……”
怪不得她過來的時候眼皮一直跳。
宋女士也覺得無辜，“這不是要給你個驚喜嘛……提前告訴你那還叫什麼驚喜？”
喬茵一時間竟然想不到反駁的理由。
宋女士見她的反應跟自己想象當中的不大一樣，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她轉頭對裡頭的人抱歉地笑了笑，然後把門輕輕帶上，小聲問喬茵：“難道你不喜歡小韓了？”
喬茵衝她擠了擠眼睛，示意她看旁邊的人一眼。
宋女士壓根沒理她，開啟微信點開喬茵的頭像看了一眼，越發地詫異：“不對啊，頭像還是他呢啊。”
喬茵：“……”
估計今天過後，她連微信頭像都保不住了。
宋女士收了手機，“我剛才打聽了，小韓還沒有女朋友，娛樂圈的人啊，沒交過女朋友多不容易啊……小喬，你要不考慮考慮他？”
她沒把紀寒聲當外人，這種話就一股腦說了出來，說完還要轉頭看他一眼，“小紀，你說是吧？”
喬茵：“……”
她覺得自己這會兒像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根本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轉頭一看，那人還是剛才的表情，嘴角輕勾著似有若無地笑了一下，但是視線再往上輕移半分，他的眼神又分明是涼的。
他也不多說別的，繼續輕聲應。
宋女士聽到紀寒聲的配合，越發覺得自己這次做對了，拉著喬茵的手叮囑道：“待會兒進去的時候表現地矜持一點，不要看見喜歡的人就往上撲。”
喬茵頭一垂，喪氣地不想說話。
宋女士又把門重新開啟，進去之後還不放心地問：“聽見了沒？”
喬茵：“聽見了。”
宋女士把喬茵拉進去，然後對外頭的紀寒聲笑了笑：“小紀，你去忙吧，回頭替我和老魏跟你爸媽問個好。”
紀寒聲：“好。”
於是很快，包間的門被宋女士當著喬茵的面關上。
輕輕的一聲“砰”之後，外頭的人和聲都被隔絕開來，喬茵盯著黑木門板看了幾秒，還沒想好自己待會兒怎麼解釋，胳膊被宋女士不太溫柔地一扯：“先來跟你幾個阿姨打個招呼。”
包間裡坐了五六個和宋女士年紀相仿的闊太，穿衣打扮都十分精緻，喬茵基本都見過，一個挨一個地打過了招呼之後往沙發角落裡一塞，摟住旁邊長相跟宋女士有幾分相似的女人胳膊晃了下：“小姨，我姐什麼時候回來啊？”
宋家兩個女兒，一個是宋雲，是喬茵的母上；還有一個是宋琳，就是喬茵現在摟著胳膊的小姨。
宋琳捏了下喬茵的臉：“過幾天就回來了。”
喬茵也跟之前也跟辛顏聊過幾次天，但是大多是問玩得開不開心，辛顏工作忙，難得休了個假和她姐夫去度蜜月了，她也不好意思打擾人家的二人世界，每次都把聊天時間控制在十分鐘以內。
這麼一來，喬茵甚至沒來得及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宋琳就喬茵這麼一個外甥女，平時也自然疼得緊，東一句西一句地噓寒問暖了好一會兒，直到十分鐘後，宋女士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沒看見喬茵和小韓坐在一起，反倒跟自己妹妹聊得熱火朝天。
她深呼吸口氣，一把把喬茵從沙發裡拽了起來：“坐這兒幹什麼？”
喬茵：“不然我坐哪兒？”
“你沒看小韓那裡沒人嗎？”宋女士立馬抬了抬下巴，“過去跟他聊聊啊。”
“媽，我對他不是那種喜歡。”
“那是哪種喜歡？”
“就你對游泳冠軍那種喜歡，”喬茵實在受不住宋女士，怕她待會兒趕鴨子上架似的把她往那裡趕，乾脆硬著頭皮直接敞開了天窗說亮話，“而且我有喜歡的人了。”
“媽知道……”
宋女士剛開始還配合地應，這三個字說出來之後，再想說別的時候猛地就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她皺了皺眉，臉一轉把耳朵湊到了喬茵這邊，“你說什麼？”
“我有喜歡的人了。”
宋女士依舊不敢相信，她這會兒還覺得是自己聽錯了，又看了眼坐在那裡喝茶的妹妹：“琳琳，小喬剛才說什麼？”
相比之下，宋琳要比她淡定地多，頭也沒抬一下又把喬茵的話重複了一遍。
她就說喬茵今天看著怎麼跟之前不大一樣了。
具體哪裡不一樣她開始還沒想明白，現在知道了——撒嬌的本領更上一層樓了。
宋琳：“姐，聽清了沒？”
宋女士：“……”
她轉過頭來看喬茵，“交往了沒？”
喬茵沒敢立刻答，她在腦子裡把兩種答案可能引發的後果過了一遍之後，然後毅然決然地答：“還沒有。”
她如果是交往了，那宋女士下一句肯定是“明天帶回家給我看看”。
要是物件是其他人也就算了，關鍵是紀寒聲和她的關係本身就不一般，她還沒有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所以目前根本不可能把他們的關係公之於眾。
但是如果回答“還沒有”的話就不一樣了，宋女士充其量會怒其不爭幾句——
果不其然，宋女士睜大了眼睛：“你單戀人家？”
喬茵不說話，臉一偏，裝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
“還沒表白還是表白了被拒了？”
“……”
“哪家的男孩子，這麼有魅力？”
“……”
不管宋女士問什麼，喬茵都一副羞於啟齒的表情。
問了幾句沒有回應之後，宋女士終於不得不放棄，她反倒以為喬茵是受挫了沒心情說話。
怪不得從剛才見到喬茵的時候，她看起來心情就不大好。
宋女士沒敢再刺激她，拍了拍喬茵的肩膀，也沒再把她往小韓那裡趕，自己跑過去應付這個“驚喜”了。
喬茵松了口氣，又把自己丟進沙發裡，剛要倒杯水喝，就聽見宋琳問了句：“在一起了吧？”
喬茵手一抖，被子差點沒拿穩。
“你姐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為了瞞著我也是這麼說的。”
宋琳還是想不通，“不過你姐當時是早戀，你又不是早戀，瞞著你媽幹什麼？”
喬茵手指微微收緊 ，“怕她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宋琳：“長得太醜了？”
“……不是。”
長得非常好看。
“比你大了二十來歲？”
“……也沒有。”
年輕有為事業有成。
宋琳不解，“那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喬茵抓了抓頭髮，眼睛一閉裝起死來。
當能見得了人，就是暫時還不能見宋女士和魏延而已。
喬茵來的時候一直在拖延時間，結果來了之後還是在拖延時間，
她在包間裡每隔一會兒都要看一次時間，看了幾次之後，才剛剛九點出頭。
也不知道紀寒聲走了沒，她都不敢給他發消息，她百無聊賴，乾脆刷起了新聞來。
昨天那起網約車搶劫的事影響不小，這會兒幾乎佔據了各大新聞網站的首頁，喬茵點了比較有名的幾家報社網站，一條一條地開始刷。
刷到她們報社的時候，剛點進去就看見了最上頭的一條後頭標了一個紅色字型的“new”，再看時間，是在兩分鍾前釋出的。
應該是最新消息。
點進去一看，最上面幾行是敘述前情的幾行字，喬茵一行一行地讀，手指往下一滑，看到最新情況用了最精簡的文字被報道：【被搶女士的父親因手術金額問題未能及時進行手術，於八點五十六分四十八分搶救無效死亡。】
下面還配了幾張圖，有醫生從急救室走出來的照片，還有被搶的女士抓著醫生哭的照片。
喬茵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心裡憋屈的不行。
宋琳見她嘴角都沉了下來，傾身過來看了看，“怎麼了？”
喬茵把手機往她手裡一塞。
兩三分鍾後，宋琳看了個大概，“以後自己出去注意點。”
頓了頓，她又嘆了口氣，“你姐研究生的時候有次在實驗室做實驗，晚上十一點才回去，就在校內差點被一輛車裡的人給拽進去。”
喬茵記得辛顏跟她提過。
她當時雖然沒在現場，但是光是聽她說就覺得後怕。
宋琳把手機遞過來：“反正自己一個人在外面的時候，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喬茵點頭，這邊才把手機接過來，手機就震動起來。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然後跟宋琳打了聲招呼之後，起身出去接聽。
畢竟是茶樓，走廊裡都安安靜靜的，連光線都透著一種古典的韻味，並不刺目的那種橙黃色。
時間不早不晚，喬茵沿著走廊走了幾步，剛一接聽就聽到那頭人有些著急的聲音：“小喬，你現在有時間沒？”
背景音嘈雜，喬茵把聲音又調大了些，“有，怎麼了？”
“那你能不能過來第三醫院這邊一趟，我聯絡不上咱們辦公室的其他人了……小喬你儘快過來吧，到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到時候再去醫院門口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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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顯沒時間多解釋，說完這句話就直接結束通話電話。
喬茵愣了幾秒，她剛才刷新聞的時候注意了下，被搶女士的父親好像就在第三醫院，這會兒陸夏這麼著急讓自己過去，肯定也是因為這個事兒。
喬茵沒再多耽擱，“第三醫院”幾個字在耳邊繞了幾圈之後，她才反應過來，連包間都沒再回，給宋女士發了條資訊之後直接下了樓。
她走得急，步子都比平時大了不少，前後下樓還用了不到一分鐘，風風火火地就小跑到路邊，剛要伸手攔車，馬路對面就響了一聲喇叭聲。
喬茵抬了下眼，然後一眼看到紀寒聲的車停在了對面。
她原地站了半分鐘，剛要抬腳過去，手機就震了一下。
紀寒聲的訊息發過來：【老實待著，等我兩分鍾。】
喬茵腳步往回一收，本來一顆躁動不安的心瞬間就平靜下來，她就站在那裡，當真老老實實地等了起來。
兩分鍾後，車果然分毫不差地停在了交表，喬茵拉開副駕的車門上去。
很快，黑色轎車匯入到車流當中。
紀寒聲瞥她一眼：“第三醫院？”
喬茵有氣無力地應：“嗯。”
紀寒聲訊息肯定比她靈通地多，她也沒必要多解釋，往後一靠，剛才下樓梯太急，腳好像崴了一下。
開始站著走路的時候不覺得疼，這會兒安靜坐下來了才覺得有些難受。
喬茵擰了擰眉，右手一垂在腳踝處輕輕按了一下。
男人眉目微斂：“怎麼了？”
“腳好像崴了一下。”
“喬茵——”
紀寒聲的語氣重了幾分，喬茵眨眨眼，抬頭可憐巴巴地看他：“幹什麼？”
紀寒聲把視線偏開，聲音不自然地柔了半分：“到醫院檢查一下。”
“不用了，已經不疼了。”
為了證明自己這句話，喬茵還特地把手拿開，眉頭一鬆活動了一下腳踝。
確實不大嚴重，但是多少還是有點疼。
喬茵是懶得在這種事上再浪費時間，尤其今天時間緊迫，她偏頭看了看紀寒聲：“今天週六。”
“嗯。”
“給加班費嗎？”
男人嘴角輕扯，本來因為那個“小韓”在胸腔裡憋的那點氣這會兒散開不少，他順著喬茵的話答：“給。”
喬茵眼睛一亮，瞬間變得跟個見錢眼開的財迷一樣：“多少錢？”
男人擱在方向盤上的食指輕抬了一下。
喬茵：“一百？”
“不是。”
“……一千？”
果然是有錢人，出手闊綽，上來就是上千。
喬茵剛想感嘆一句萬惡的資本主義，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男人輕輕笑了聲：“我。”
“什麼？”
“加班費是我。”
“……”
喬茵心想，今天估計整個社會部門都在加班，那紀寒聲今天不是要忙死？
她輕輕哼了一聲，“是你的車還是手錶？”
前頭就是第三醫院，喬茵腦袋不知道怎麼的就抽了一下，脫口而出加了句：“還是身體？”
話音落下，車也緊跟著停下。
紀寒聲側眸睨著她，伸手扯了下領帶答：“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