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又該你選擇的時刻了，楊燁。”
茫茫的黑暗裡，又響起了那個聲音，打著哈欠，似乎還沒睡醒。
楊燁抱著胸，盯著那兩個螢幕，許久許久，沒有作聲，因為周圍是半黑半灰，只能隱約看到空氣裡的浮游在跳躍著，像是一個又一個跳舞的精靈。
“說話啊。”那聲音不耐煩地催促：“快選，快選，這個試驗實在太長了，我都不耐煩了。”
楊燁伸出手，手指在兩個按鈕上顫抖著，許久躊躇。
“快啊。”聲音再次催促。
楊燁忽然把手放在了“A”的按鈕上，手指顫抖著，彷彿要摁了下去。
“嘖。”那聲音忽然響起來，帶著幾分意外的詫異道：“你一向說選B的，怎麼忽然選A的呢？”
楊燁聽到這話，把手收回來，盯著兩個螢幕，眸光落在第一個螢幕裡，自己倒下的臉上，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呢？焦急驚慌之下，卻有一雙茫然的眼睛……他大概也在尋找真相吧。
“哦，難道你想起什麼來了？”那聲音忽然嗤嗤笑起來。
“沒有。”楊燁聽到這話，眼前忽然又閃出一片血腥廢墟的樣子，不由打了個寒戰，搖頭道：“我沒有。”
“你沒有，為什麼選A?”聲音哼了一聲。
“哦。”楊燁猶豫了下，說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因為從前一向是選B,這次想換一下。”
“呵呵，怎麼？想看一下更悲觀的發展，對嗎？”聲音小了起來。
“算是吧，沒人喜歡看悲劇，可是……我說不清。”楊燁說到這裡，不由分說，飛快地摁下了A的按鈕——
導播室
“王總，拍得還成吧？”坐在電腦前的幾個特效師指著螢幕，對王製片道。
王製片盯著那螢幕，見小李開槍之際，槍火四濺，小常肩頭中槍，汩汩地流著血，臉上一片慘白，不由微笑地點頭道；“沒想到這個小張還挺厲害，有導演的天賦，呵呵。”
“是啊。”旁邊的女秘小心翼翼地道：“你看這些人都沒經過演員的培訓，卻還演得挺像的。”說著，指著到處躲藏的楊燁道：“楊導也很厲害，居然把主角的恐懼演得似模似樣。”
“是啊。”王製片抱著性，盯著楊燁臉上的驚慌，最佳浮出一絲微笑來：“他做導演不合格，但是做演員還不錯嘛。”
正說著，忽見二號房間的門開了，小張溜溜地跑出來，不由嚇得放下了手臂，指著那螢幕道：“小張他幹嘛呢？簡直胡鬧，他不該在這個片子裡出現！”
“不知道啊， 也許小張他糊塗了？”眾人見領導發火，都嚇得膽戰心驚。
“糊塗了也不能這麼做！”王製片氣得鼻子都歪了，跺著腳道：“他出現在這裡算什麼？觀眾看到咋辦？老楊那邊肯定要問我的，真是混蛋，混蛋！”
正說著，帳篷裡的燈忽然閃了閃，一下滅了，此時正是晚上，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已經陷入了黑暗之中，不由驚呼起來。
“怎麼搞的？”王製片大怒，站在那裡喊道：“怎麼回事？怎麼沒電了？”
這話出口，周圍忽然靜寂下來，彷彿四處空無一人。
王製片不知為什麼，感覺渾身涼颼颼的，不由回頭看了看， 見後面黑漆漆一片，一個人都沒有。
“你們去哪兒了？”王製片喊了一聲，不知為什麼，忽然想起自己親自去封門閣路上的情形，那個怪異的小張，那個露出尾巴的小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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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想到這裡，他越發害怕，一邊咳嗽，一邊向門邊靠，喊道：“你們在哪兒？怎麼沒電了？小鄭？小敏？老何？你們在哪兒？”
這話出口，卻感覺周圍空蕩蕩的，沒人回應。
怎麼可能呢？剛才還滿滿的都是人，就在剛才，停電的時候……不都是人嗎？
王製片感覺有些發毛，掀開帳篷的簾子想要逃出去，然而剛剛伸出手，忽然看到簾子下面的一雙腳！
他打了個哆嗦，竟然沒勇氣去掀開簾子，只盯著那雙腳，屏住了呼吸，一秒、兩秒、三秒……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那雙腳轉過身去，“啪嗒”“啪嗒”消失了……
他撫摸著自己的胸口，長吁了口氣，環目四顧，帳篷裡依然空蕩蕩的，那些人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停了電，黑了燈，就忽然消失了？怎麼……怎麼能這樣呢？
就在這時，忽然，對面的電腦屏幕一下亮了，跳出了很多雪花來，沙沙作響，靜寂的帳篷裡，四周無人，只有那跳躍著雪花，不停地跳動著，跳動著。
王製片從來沒這麼害怕過，他僵直著身子站在那裡，想要逃出去，不敢，可是這麼看著，又覺得詭異而恐懼，怎麼辦？正琢磨的時候，忽然，螢幕上跳出了封門閣的情形——小李還在開槍追殺眾人，槍聲不停地在周圍爆炸，周圍的人四散奔逃，不停地尖叫著。
“其實拍得還不錯。”王製片盯著那螢幕，想到自己這邊雖然斷電了，可是投資人那邊還能看到，心裡不由欣慰，然而看著看著，忽然發現小李正站在螢幕前，盯著自己。
“你幹什麼？”王製片嚇得顫聲開口，然而他很快意識到這種行為很愚蠢，忙捂住了口。
“沒幹什麼。”小李居然聽到了他的話，對著他不停地笑，是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你……”
王製片退後了一步，靠著帳篷，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口裡只訥訥地道：“你……你……”
話音未落，忽然大叫一聲，因為小李的眼睛忽然變成了瞳仁的慘白！而且居然向自己伸出了手……
“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王製片不停地後退，後退，抓住帳篷的掩住臉，閉上眼大哭道：“你別過來，你走開啊……”
“王總？王總？”
忽然，茫茫裡傳來聲音，王製片睜開眼，見燈光大亮，很多人擔心地看著自己，張了張口，問：“這是……”
“剛才忽然斷電了，然後周圍一片漆黑，我們……哦，我們好容易把電接通了，然後找不到您，最後在桌子底下看到你昏過去了。”女秘書小聲道。
“在桌子底下？”王製片聽到話，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臉上尚有淚痕，不由尷尬起來，忙掙扎著站起來，被人伏在椅子上坐下，揉了一把臉，道：“我剛才……哦。”
“很正常。”旁邊的女秘書忙給領導打圓場道：“很正常的，王總，我們也嚇壞了，您一定是碰到桌子，給磕昏迷了，對吧？”
“對，對。”王製片嘉許地看了一眼女秘書，笑了笑，道：“正是這個原因。”
這麼說著，抬頭看了看對面的螢幕，見那螢幕還繼續在播放，小李正拿著槍到處射擊，因為不太會用，所以每打一槍，都要拿在手裡不停地摩梭，然後開槍射擊，其他人見他如此，紛紛地往樓下跑，小李見眾人跑下去，也跟著往下跑……
“哦，小李沒想到還演得挺敬業的。”女秘書在旁邊道。
“是啊，是啊。”眾人附和著，彷彿想要轉移剛才領導昏迷的尷尬，然而就在此時，忽然，一個女助理尖叫了一聲，指著那螢幕道：“不對頭啊。”
“怎麼不對頭？”王製片剛剛清醒過來，忽然被這女助理一嚇，未免有些不滿，聲音裡便帶著斥責道：“哪裡不對頭了？”這麼說著，餘光卻一直藐著電視屏幕裡的情形，見小李正拿著槍，不停地挑著人射擊，眼眸絲毫沒有瞥過來，也沒有對著自己微笑之類的，不由放下了心，回頭道：“又怎麼了？一驚一乍的？”
那女助理見領導不高興，嚇得忙低了頭去。
“行了。”王製片懶得理會，見已經恢復供電，便問旁邊人：“剛才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斷電了呢？”
“不知道啊，我們有人出去看，說是電線被什麼動物給咬斷了。”有人回道。
“什麼動物給咬斷了？”王製片眼皮亂跳，忽然想起小張背後的那條尾巴，不由心中煩躁起來，擺手道：“好了，大家工作吧，那邊不是還在拍嗎？只要那邊沒斷電，這邊也不算什麼。”
眾人聽到這話，齊聲稱是，一時開電腦的開電腦，列印的列印，又一起忙了起來。
王製片受了一場驚嚇，見大家又恢復了秩序，摸索著自己的褲兜，找了個一根煙，掀開帳篷的簾子走了出去，此時已經快要黎明了，卻是天色最黑暗的時候，墨黑的天空裡只掛著一輪淺黃色的月，若有若暗地曬在山崖的草木上，反襯出片片清輝來。
“這種時候了，誰還看這個片子呢？”
王製片一邊抽菸一邊尋思，雖然說因為偽紀錄片的方式記錄電影，要的就是這種黑暗裡的恐怖氣氛，但是這三更半夜的……
“對了，我說。”王製片掀開帳篷的簾子，探著頭問旁邊的程式設計師小鄭：“網站那邊直播室裡還有多少人？”
“還有三萬多人呢。”小鄭點開網站的直播間，見上面線上人數“三萬四千一百三十”，王製片盯著看了會兒，滿意地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然胳膊被人拽了一下，不又回頭，見還是那個女秘書，正怯生生地欲言又止。
“你又怎麼了？”王製片不耐煩地道。
“王總。”那女秘書低下了頭，咬著嘴唇，像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話。
“到底是什麼？快手。”王製片有些怒了。
“是這樣的，王總，我不能瞞著您……”女秘書說到這裡，指著對面的大屏幕道：“王總，這個……這個……”
王製片抬頭，見小李依然在射擊，旁邊的人依然在奔跑。
“怎麼了？”王製片皺眉，一把扔下了菸頭，踩了踩。
“王總，這個事情……有些奇怪。”女秘書逼到這個份上，索性一股腦兒說出來道：“一則我感覺這鏡頭是重複的，二則……更重要的是，這個小李她沒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