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還不晚。
他停下腳步站在山崖上，心裡默默地想，雖然蔣副導那一隊人失聯了，雖然此時封門閣亂哄哄一團，雖然那個扮鬼的從老太太變成了老頭，但是總體來說，還是按照劇本方向走，也就是說，沒有什麼大離譜的，也許一切可以挽回，不是嗎？
想到這裡，王製片感覺自己又能面對老楊了，籲了口氣，從兜裡摸出一根煙，“啪嗒”一聲打火機亮了起來，忽然，一張臉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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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王製片嚇了一跳，“蹬蹬”後退，差點從山崖上掉下去，晃了一下眼神，才看清是小張。
“你混蛋！”王製片看到這位，氣不打一處來，一甩手把菸頭扔了，指著小張道：“你搞什麼？你看看到底演了什麼？我都急了，親自去找你，還有那個楊燁，他一直跟夢遊似的，找他來吃幹飯的啊。”
這話說完，王製片呼哧呼哧地喘氣，卻見小張一直不說話，半晌，抬頭見小張默默地站在那裡，月光映在臉上，泛起清冷的白光，有點瘮人。
“你搞什麼？”王製片看到這樣的小張，不知為什麼，忽然有點害怕，倒退了一步。
“對不起，王總。”小張這才說話，聲音帶著幾分古怪的生硬：“對不起。”
王製片“嘖”了一聲，他其實有一肚子話要說，但是看到這樣的小張，忽然覺得寒氣森森的，一時那些話就說不出來了，想著現場直播，時間不容耽誤，揚了揚手：“劇本，你看過劇本吧？”
“看過。”小張僵硬地回答。
“那就好。”王製片看著這樣的小張，忽然不想多待，只道：“看過就好，那就這樣吧，你趕緊去催楊燁，就說我說的，他到底在搞什麼？我們劇組請他來，不是讓他吃幹飯的，懂嗎？對了，還有，那個老陳啊，你說他一把年紀搶什麼戲，本來是導演的戲，全讓他這個攝像師給搶了去，搞什麼鬼。”
“好。”小張僵硬地低頭，又抬頭，對著王製片呲牙一笑。
王製片本來還要囑咐一下那個扮鬼的事兒，可是這麼一打眼看去，恍惚裡居然感覺小張的眼睛是血紅的，牙齒白森森地閃著光，就像……就像盤踞在哪裡蓄勢而發的野獸，隨時要撲上來噬人，一時之間，靈光閃動，遲疑了下，點頭道：“那你去吧。”
“去？”小張木然地開口。
“對，回去，封門閣。”王製片指了指小張後面，也許是他演化了，他感覺小張背後黑幽幽的，像是深不可測的一個隧洞一樣，然而明明背後是個山路，走到山路盡頭就是那個封門閣啊。
王製片這麼想著，只覺得背後發毛，脫口而出：“你是誰？”
“是誰？”小張機械地重複著他的話。
“我問你是誰？你……你……是什麼變得？”王製片顫抖的手指著小張，“蹬蹬”後退著：“我告訴你，小張，青天白日的，你別嚇唬我。”
“哦，你搞錯了，王總。”小張的聲音總算緩了下來，帶著幾分人氣：“我是小張啊，咱們不是在拍鬼片嗎？你在想什麼啊？”
這話終於讓王製片恢復了點勇氣，他長吁了口氣，低頭看著山間泛起的月光，只覺得有些好笑，自己這來拍鬼片的，怎麼還神神經經起來，呵呵，太可笑了。
“我知道了。”王製片為了表示不害怕，徑直走到小張跟前，拍了拍小張的肩膀，手放在小張的肩膀上良久，臉上變幻莫測，而終於真心笑了起來——好吧，小張的觸感是溫熱的，所以無論如何不會是鬼，也不會是殭屍之類的，大概其自己是多心了。
這麼想著，王製片的語氣又嚴厲起來，皺著眉用批評的口氣道：“別在這兒傻愣著了，趕緊按照我的吩咐快去，現場直播，時間耽誤不起，聽到了嗎？”
“好，好，王總。”小張點了點頭，像是平日那樣點頭哈腰地答應了。
王製片看到這樣的小張，越發放心下來，語氣卻越來越嚴厲，幾乎訓斥起來：“快去啊，若是耽誤了，這幾個月的工資別想要了。”
“好。好。”小張似乎被王製片催得急了，轉身向黑幽幽的深處走去。
王製片見小張去了，籲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正自嘲自己怎麼神神鬼鬼的，然而一抬頭，卻見前面小張背後沒有影子！
“啊——”
王製片腦袋“嗡”地一聲，大叫一聲，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導播室的帳篷裡，忽然之間黑了下來。
“啊啊啊。”
眾人正在盯著螢幕，沒想到一下停電了，不由大叫起來。
“怎麼回事？”
“是啊，怎麼停電了？”
“發電機沒電了嗎？”
“不是啊，哎呀，別踩到我的腳。”
“王總去哪兒了？”
“王總不是去封門閣了嗎？”
“到底怎麼回事？”
“別鬧了，快，快去找發電機。”
“找什麼發電機，趕緊找火柴，找打火機，誰有打火機？——”
不知哪裡，有個姑娘叫了起來，很快，黑幽幽的帳篷裡，“噗嗤”一下亮了起來，一張人臉忽然閃了出來，眾人一聲吶喊，因為來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跑出去的王製片。
茫茫的黑暗，忽然滿天星光，一下照亮了一切，兩個螢幕在不停地閃爍，那個聲音又響起來：“嘖嘖，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選A,你不害怕嗎？”
楊燁抱著胸盯著那螢幕沉思半晌，搖了搖頭，卻沒回答這個問題，只問：“說真的，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逼我做選擇，而且選擇這些又有什麼用處呢？”
“哦，你好像忘記了。”那個聲音響起來，像是在嘲笑：“你知道你為什麼縱慾嗎？”
“不知道。”楊燁回答這個的時候，臉色有些微紅，他已經失去縱慾的記憶了，但是他感覺這個問題無法反駁，那就證明是真的，那麼……為什麼？
那聲音卻沒有告訴他，只又道：“你縱慾是有原因的，因為你想忘記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是無法挽回的，明白嗎？”
“哦。”楊燁的眼皮跳了跳，心裡湧起一種痛苦的撕裂，這種撕裂感似乎在提醒他，那些東西確實存在，那麼是什麼？
“你能告訴我嗎？哦，現在我明白了，那個無可挽回的悲劇與這兩個螢幕裡發生的事情有關係？”楊燁感覺自己越來越接近真相。
“對，我們刪除了你的記憶，然後讓你重新經歷那個悲劇的一切，但是結局……要你來選擇。”那個聲音忽然低落下來，含著一種淡淡的悲憫。
“是嗎？”楊燁忽然後悔了，他應該選B啊，B不過是個綜藝節目，那個世界看起來像是喜劇，而那個恐怖經歷的世界很明顯是悲劇，他無論如何當然要選擇喜劇結尾，才能避免自己的災難性結局，不是嗎？想到這裡，他不再猶豫，伸出手，按了“B”。
螢幕閃了閃，發生了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