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 蘇曉愉快地下班了。 有句話是怎麼說來著，下班不積極，腦子有問題。 他發現，其實心智研究所的工作並沒有他預想的那樣繁重，反而還挺輕鬆，最大的壓力來自陳紫微和智慧醫療椅對他專注度的要求。 而那些要求，在蘇曉成為天啟者後，已經能輕鬆解決。 只是，不管工作有多少，陳紫微仍然堅持蘇曉留到了九點，絲毫沒有提前下班的意思。 不過蘇曉倒不是在浪費時間。 他和陳紫微探討了一下要如何引導江舟的情緒，又覆盤了陳紫微治療小女孩的過程，雙方交流著想法，蘇曉學到了很多實用的技巧和經驗，還認識到了一些不足。 甚至對於心靈手術那篇論文怎麼寫，蘇曉都得到了一點點靈感。 C13商圈的電車站。 這裡已經恢復秩序，秩序部成員的人手比往日還多了幾倍，讓蘇曉感覺比較安心。 電車上的電視無聲地播放著一則則新聞。 “近日，邊緣艦隊某艦船上爆發的‘人類政府陣線’叛亂已被鎮壓，第一執行官丁波江先生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人類政府陣線’最後佔據的艦船也已滅亡，他們的根據地已經‘被次聲氫彈洗了一遍’，艦船已經重歸使用，並呼籲家園艦上的人類政府陣線成員投降……” 到站。 蘇曉腳步輕快的下了車。 若不是周圍的人太多，他甚至想哼著歌了。 好久沒感覺到這麼輕鬆！ 這就是天啟者上班的感覺嗎！ 可惜，沒輕鬆多久，蘇曉就想起了人類聯合政府陣線。 他們因為那什麼艾塔先生，纏上了自己！ 蘇曉每每看到一個監控攝像頭，都覺得艾塔先生在看著他，那種令人害怕的感覺簡直陰魂不散。 “能把邊緣艦隊的叛亂解決，那也把家園艦裡的敵人幹掉啊……”蘇曉心想。 不過，蘇曉記得，這好像是今年丁波江執行官第三次宣佈已經完成平叛。 之前還說擊斃了人類政府陣線的首腦云云，結果現在不提了。 “唉……人類文明，真的能抵達南門二嗎……”蘇曉想著。 他憂慮了一下，發現還是憂慮人類政府陣線找上他的事比較靠譜。 回到家中，蘇曉眼前一亮。 莜莜竟然換了一身紫色的裙子，是那件隨她一起送來的，沒有再穿之前的病號服。 整個人一下子變得更漂亮了！ 他發自內心地說：“哇，你怎麼突然換衣服了，好可愛。” 蘇曉直接抱了上去，和她擁抱了一下。 只是，蘇曉內心卻有一絲疑惑暗生。 他剛打開門，見到門內站著的女孩時，對方的神色有明顯的愧疚之意，好像還想對蘇曉說什麼。 可是，仿生人真的會有這種情緒嗎？ 蘇曉沒去多想，只抱著女孩。 這次，她主動伸出手，也同時擁抱著蘇曉，不再是單純的被蘇曉抱著。 再過一會兒，蘇曉結束擁抱，去看她的臉，卻已經看不到那種情緒了，好像消失了。 蘇曉心中疑慮閃過：“也許是幻覺？” 蘇曉把莜莜放在了床上，接著他繼續坐到書桌前，開始做畢業論文的工作。 他腦海裡對於心靈手術有了相應的靈感，記下來後，他開始查閱相關的論文，查詢前輩們的思想和認識。 偶爾，他打算放鬆下心情，轉過頭看看莜莜時，卻發現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奇怪……” 蘇曉並沒有多想，完成了晚上日常要做的事。 “來，莜莜，你會刷牙嗎？”蘇曉扭頭問。 “啊？” 女孩好像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被蘇曉叫住有點措手不及。 “會，為什麼問這個呢？”莜莜用較為機械的語調說。 蘇曉遺憾的“哦”了一聲：“我想說，你要是不會刷牙，我可以幫你。我牙刷牙膏都給你買了。” “說起來，你是仿生人的話，衛生巾需不需要？應該需要吧，感覺你的仿真度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類都高。如果不是這麼笨笨的，我肯定會以為你是人類。” 莜莜低頭說：“需要。” 蘇曉看著女孩低頭的模樣，越發覺得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之情。 他又想起了今天早上遇到的人類政府陣線成員，又想起了昨晚遇到的生死危機。 如果他死了，那莜莜也難逃被“回收”的命運，公司是很節約的。 “無論怎麼樣。”蘇曉對莜莜說：“我都會保護你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聲音堅定如同利刃，這已經成了蘇曉內心中的信念。 莜莜呆呆地看著蘇曉，似乎她的程式裡沒有寫要對這種話作何反應。 入夜。 睜眼。 蘇曉再次見到了那高聳於黑色天地之間的灰白色大門，黑暗像群狼一樣環伺著他，他點亮輝光，讓黑暗暫時遠去。 穿戴黑袍的夢境看守者說道： “得授天啟之人，欲穿通曉之門，須解吾之謎題。” “何物為真實？” 蘇曉盯著他，內心早已想好答案。 他唯一沒想到的是，自己出現在夢中，竟然不用再走那崎嶇的黑暗之路，直接就抵達了門前。 這樣，他有三枚輝光，有三次回答謎題的機會，能給出三個答案。 蘇曉想起莜莜，想起擁抱她時，內心浮現出的諸多情感，滿懷深意的說：“愛戀為真實。” 蓬！ 他內心一枚輝光直接黯淡熄滅，周圍黑暗如漲潮般湧來。 蘇曉連忙點亮第二枚輝光，這才驅散了霧氣般的黑暗。 夢境看守者發出嘶啞的聲音，那冰冷無情的聲音彷彿在嘲弄蘇曉的天真幼稚： “回答，錯誤。” 蘇曉雖有心理準備，但回答失敗還是給了他無形中的壓力，令他重新開始思考自己已經想到的答案。 他回想著自己過去的這段經歷。 似乎，他最常出現的情緒是恐懼。 他一無所有，也畏懼失去自己身邊的仿生人伴侶。 他行走在人海之間，卻畏懼自己化作人海中的一員。 他成為了天啟者，還畏懼著各種未知的存在，畏懼著監控後面的艾塔先生，畏懼著長生者，畏懼著各個邪教團伙，畏懼著一個個強大，可怕，可以毀掉他生活的存在。 像這種可怕，未知的夢境，若要說何物為真實的話，又有什麼答案比“恐懼”更適宜呢？ 蘇曉定了定神，不確定地回答道：“恐懼為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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