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報仇。”
黑衣男子又開口，然而說完這句，他又沉默下來。
直播室裡一片靜寂，攝像頭染了血，只有黑乎乎的一塊，椅子上血淋淋的，“滴答”“滴答”的血跡，蜿蜒著流了下來。
“不管你是不是，我們都撤了吧。”米老鼠忽然開口：“我們只是旁觀者，誤入，誤入，哈哈，你跟盼盼有仇是你的事，跟咱們無關。”
“對，這是國外警察管的，跟咱兒沒關係呢。”企鵝緊接著藉口。
其他人都沒說話。
袁譯剛才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聲音，心裡未嘗不懊惱，然而既然如此，也沒辦法了，趕緊遠離這是非就是了。
“我想，你若是想讓我們見證什麼，恐怕找錯人了。”袁譯打字道。
剛才不小心暴露了聲音，不過因為事情緊急，大家眼瞧著都盯著盼盼，所以他感覺沒多少人會注意自己的聲音，現在大家都冷靜下來了，說不得有人會注意自己了，所以他選擇打字溝通。
“對，對，若是你想見證什麼，我們可不是合適人選。”沙灘連忙道：“我們就是路過的，本來就是好奇，進來看看，結果卻看了這麼一出，其實……”
“你們必須繳費，不是免費的。”黑衣男人忽然又開口。
他的聲音一定經過了特殊處理，因為聽起來讓人感覺十分難受。
“什麼意思？”
少年一聽急了：“你嚇唬了我們，還讓我們交錢？有沒有這個道理？我進來就是想看美人脫衣服的，你丫地砍美人頭？我還沒跟你收費呢！”
“就是，就是。”其他人一聽說要交錢，也都急了，紛紛應和少年。
黑衣人卻也不作聲，只是走到了鏡頭前，“啪嗒”一下，關了攝像頭。
“怎麼了？”少年問。
“他還沒離開，盼盼的頭像還亮著。”米老鼠回答。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那盼盼的頭像，因為攝像頭撤了，只有盼盼的美女頭像亮著，想起剛才美人被一下斬首，如今頭像卻又亮著，讓人未免感覺無比怪異，當然，對在場的每個男人來說，其實盼盼的生死並不是那麼要緊，畢竟就是個漂亮的小姐而已。
然而好端端的，忽然死了人，未免讓人覺得古怪，眾人都是好好過日子的普通人，平日裡殺人也就在影視劇裡看到，沒想到還能親眼看到這麼一幕，這種感覺讓人吃驚，卻又帶著某些不知名的興奮。
這事對袁譯來說，卻多了一層含義，畢竟他想的別人多一些，當攝像頭被拿下來的時候，袁譯開始檢查用軟體檢測自己的電腦，他總是有點疑心，疑心……
然而在他點開殺毒軟件，正要開始檢測的時候，介面忽然出現了一個怪異的視窗，裡面是出現了好幾個男人，正坐在電腦前。
“什麼東西？”
袁譯訝然地看著那介面，因為介面上出現了自己的臉，他下意識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臉，卻見一個男人怪叫一聲：“這是什麼？”
聽那聲音，正是那個“少年”頭像的男人，可是從介面上看，男人也不算年輕，大概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爆炸頭，掛著大金鏈子，還留著鬍子，社會男。
“這是什麼視窗。”另外一個男人開口，是米老鼠頭像的那個，肥宅男的摸樣，戴著眼鏡，正在吃薯片。
“是把我們的頭像公開了？”企鵝頭像的男人開口，語氣裡帶著驚慌，他年紀意外的大，很明顯是大叔，臉上很是滄桑，一本正經的國字臉，看著正氣凜然的，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愛好。
“是黑衣人幹的吧？”沙灘開口，他像是大學生，很是年輕，帶著眼睛，長相白淨斯文。
“不知道他要幹嘛？”海盜最後也開口，鏡頭前，他的樣子倒是意外，很瘦，看起來是個小個子，五官縮成一團，像是一隻人面老鼠，卻用了海盜的頭像。
正說著，忽然，介面出現了一個影片，是自動播放的模式。
幾個男人進入了直播間。
盼盼嬌聲嬌氣地問“今天玩什麼花樣”
然後出去了，進來之後，海盜獻花，說要“砍斷一根手指”。
黑衣人砍斷了盼盼的手指，盼盼昏了過去。
眾人似乎歡呼了一聲。
然後海盜又獻花，要求“砍斷第二根手指。”
黑衣人砍斷了盼盼的第二根手指，盼盼再次昏了過去。
再次海盜再次獻花，要求“砍斷一隻腳。”
黑衣人砍斷了盼盼的腳，盼盼迴光返照一般，爬到攝像頭跟前，要求他們“賜死”。
海盜再次發出指令：“殺到她。”
然後，黑衣人砍掉了盼盼的頭。
……
“不是這樣的。”
看到這裡，海盜首先發出叫聲來，捂著耳朵吼道：“你誣陷我，你們誣陷我，我是無心的，哦，不是，我受騙了，你們告訴我是演戲的，我以為是演戲，我根本……根本就沒這個意思！”
“別開玩笑。”海灘也有些慌張了道：“黑衣人，你瘋了嗎？把我們認為是演戲的那段話剪掉，只剩下了這些，拼接在一起，彷彿就是我們指令殺掉盼盼一樣？”
“你瘋了？”米老鼠也附和道：“這是誣陷。”
“他就是要誣陷！”袁譯冷著臉開口，他本來在介面開始的時候，一直捂著臉，想要躲開攝像頭，然而等到他看到這影片，他覺得沒必要了，因為影片裡，他的臉清清楚楚地映在了上面，想躲都躲不掉，既然如此，也沒得躲了。
“他就是要誣陷，這個影片出來，我們會被警察逮捕的。”袁譯恨恨地道。
真是飛來橫禍，然而卻是有苦說不出，誰讓自己看黃播來著……
袁譯這麼一說，眾人都明白了。
“你到底要幹什麼？我沒什麼錢的，我上有老下有小，不過是想小小地爽一把。”企鵝哭喪著臉哀求著。
黑衣人照樣不說話，只是又開啟了攝像頭，攝像頭已經被擦乾淨了，只有黑衣人的眼珠子，圓溜溜地瞪著他們，像是深不可測的黑洞，讓人看一眼，就要被吸進去。
“你幹什麼？”少年顫聲問：“你到底想怎樣？”
“每人一百萬，否則影片會寄到警局，加這個微訊號：XXXX轉賬。若是報警，後果自負。”黑衣人說完這話，“啪嗒”一下關了攝像頭。
“喂——”少年拼命叫著，黑衣人卻退出了直播間，正確地說，是盼盼的頭像退出了直播間，一時之間，直播間裡只剩下了這幾個看客。
“怎麼辦？”少年急急地問：“我哪兒有一百萬，難不成為了這破事賣房子？”
“我想哪怕他報警，也不至於怎樣把？”米老鼠抱著薯片，搖頭道：“他是嚇唬我們呢，別玩了，他在國外，他對我們有什麼辦法呢？對吧，我們不告他就不錯了，他居然敢那麼可怕地對待美女。”
“我發出的指令。”海盜哭喪著臉：“都是我手賤，為什麼要這麼積極地鮮花，本來想博美人一笑的，結果，唉，兄弟們，若是我被抓起來，你們可要替我作證啊，我真的沒有要殺盼盼的意思，簡直是誣陷，誣陷！”
這話出口，直播室裡詭異地平靜下來。
“我們自然要替你作證的。”沙灘開口：“但是這事要怎麼處置？墨鏡？你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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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眾人都在攝像頭前暴露了，袁譯也就隱藏不住了，他長相斯文白淨，氣質非凡，精英氣十足，所以大家都有點巴望著他。
袁譯當然在琢磨這事，可是他感覺其他人都是一群笨蛋，所以也不願意跟這些人商量，見眾人問到眼前了，開口：“我感覺這個黑衣人應該是有備而來，但是奇怪的是，從前盼盼也沒這個的，不知為什麼，忽然有了這個。”
“這些都是廢話，你說說，到底能不能抓我們吧？”企鵝很是不耐煩地打斷：“那個影片確實挺嚇人的，可是我們是誣陷的啊……啊，對了，剛才那個黑衣人錄製下我們的聲音，很可惜我們沒有錄製下來，如果把那個咱們認為演戲的橋段加進去，說不定就能證明咱們是清白的了。”
這話出口，卻讓袁譯心中一動，不由沉吟起……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那個少年是個急性子，氣道：“都火燒眉毛了，這個墨鏡兄弟，你快說個主意啊，總不能……唉，反正一百萬，賣了我也交不上，而且我也不會交的，我寧願坐牢，哼哼。”
“就是啊。一百萬還不如坐牢呢。”米老鼠似乎又不擔心了，“嘎吱嘎吱”地吃起薯片來。
袁譯見眾人都上趕著自己，心裡暗罵一群廢物，他其實覺得這件事個丟人的事，恨不得隱藏自己，結果呢，眾人不知為啥，還把自己給挖出來，如今不能不顯身了。
“對方既然有備而來，我們怕是很難勝算，可是為了這破事交一百萬，確實有點開玩笑……”袁譯話音未落，忽聽海盜開口：“我就問問你，墨鏡啊，你說伺服器是不是在國外？”
“是。”袁譯篤定地點頭道：“我查過了，確實在國外，不可能在國內，這個軟體本身就是國外的。”
“那這盼盼也是在國外的吧？看起來像是個混血妞兒。”海盜道。
“對。”袁譯點頭。
“既然這麼著，我們還擔心什麼？”米老鼠像是松了口氣道：“就假裝不知道就是了。”
“若是他把影片寄到警局呢？”企鵝問：“從這影片上看，我們像是專門圍觀殺人的一樣。”
“故意這麼剪輯的。”袁譯道：“我們成了殺人兇手。”
“警察信嗎？”少年問。
袁譯搖頭：“這個不少說，若是我們解釋的話，他們恐怕似信非信的，但是……不管如何，怕是麻煩不斷的。”
說到這裡，不由黯然，這一百萬且不說，若是這事鬧騰出來，真有些麻煩。
“其實他可能就是利用這點。”
沙灘忽然有所悟道：“他們覺得中國人好面子，又有錢，若是用這法子，咱們為了怕丟醜，會怪怪上鉤的，那麼說來，如果咱們置之不理，說不定就沒事了。”
“若是置之不理，這影片寄到警察哪兒，也得被揭發。”企鵝翻了個白眼，似乎沙灘說了句蠢話。
“然而他敢嗎？若是如此，中國警察也不是吃素的，畢竟是他殺的人，聯絡到國際刑警，然後去抓他，他豈非也倒黴了？”沙灘越分析越對，臉上現出幾分興奮來：“我覺得他只是恐嚇我們給錢，其實不敢這麼做的。”
這話把所有人都說得心中一鬆。
“我覺得就是訛詐，誰上當誰是傻子。”少年松了口氣道：“反正我沒錢，愛怎麼著吧。”
“我也沒。”米老鼠開始吃薯片。
“我也沒，我是個學生。”沙灘扶了扶眼鏡，聳了聳肩。
企鵝沒表態，只搖頭嘆氣。
袁譯也沒說話，他當然也在聽，不過更重要的，他想搞清楚，黑衣人到底是用什麼辦法，讓他們同時顯出頭像來，並且在這個過程中，錄製下所有，並且重新剪輯的，這黑客技術也未免太牛逼了吧？
他的專業跟計算機也有點關係，所以未免有些不服氣，因此不停地開始檢測電腦，用各種安全軟件進行反覆測試。
“那好了，既然大家都不願意交錢，那就說定了，不理會。”沙灘見袁譯和企鵝沒表態，看著兩個人道：“你們也不會交吧？”
“我跟大家會保持一致的。”企鵝舉起手道：“交錢得賣房子，我負擔這麼重，難不成不活了？”頓了頓，忽然指著袁譯道：“這位看著像是有錢的主兒，可備不住啊。”
“我也不會交。”袁譯正盯著檢測軟體，聽到這話，翻了白眼：“他殺人嚇唬我們，沒告發他不錯了，怎麼還上趕著交錢？”
這話把眾人說得紛紛點頭：“就是，交你丫的，見鬼去吧。”
眾人那定了主意，又感嘆了會兒盼盼，這就退，企鵝忽然留了個心眼：“咱們別在這裡了，我剛才建了個QQ群，大家加進來吧，有事也好商量。”說著，把自己的QQ號打上了：“3827XXX。”
大家紛紛加了。
“你呢？墨鏡？”企鵝問袁譯。
袁譯其實不願意加，進來看黃播的人，有什麼好認識的？然而這事怕是麻煩不斷，一起商量著來，也好對付些，想到這裡，打出自己的QQ號，企鵝把他給拉進了群裡。
“好了，同志們，散了吧。”企鵝開口，第一個退出直播間。
其他人也紛紛退出了，最後孤單單的直播間裡，只剩下了袁譯那墨鏡的頭像閃亮著。
夜已經深了，直播間裡剛剛死了一個人，如花的年紀已經凋謝了，那豔麗的誘惑，那曾經熱情如火的寂寞之夜，也隨著生命的消失，煙消雲散，生死面前，一切都顯得這樣可笑，袁譯要退出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盼盼的頭像，心中忽然湧出幾分唏噓來，講真，他現在都不太相信盼盼真的死了，於是搖了搖頭，滑鼠一點，永久退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