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錐有生以來,頭一回因為痛楚而昏迷了。
當知覺漸漸恢復時,他發覺自己竟處身大工地,滿耳都是“嘣嘣嘣”的碎石聲。
不過最不妙的,卻是自己居然在攪拌機裡面!
他不由自主的翻滾著,厚重粘稠的泥漿,在不斷地擰絞、擠壓他。
最令他難受的,卻是無法呼吸!
不不不,我不能死在這裡!他開始下意識地掙扎起來。
四周漆黑得連微光都沒有,除了破碎錘碎石的聲音,也聽不到任何其它聲音,他惟有盲目地爬著,不斷地爬著。
可泥漿是旋轉的,無論他如何奮力往前爬,實際上只能在兜圈。
往下爬!往下爬!體內深處,有個聲音一直在呼喚,他也明明聽到了,可他的意識,卻沒有任何反應,仍是傻二般徒勞掙扎著。
他猶如中邪一般,不知疲倦地爬著,也不知爬了多久,直到軀體漸漸麻木為止。
他陷入半昏迷的休眠狀態,任由泥漿強勁搓揉。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閃電般的亮光,劃破黑暗,他強大的意識,終於甦醒。
主體意識甦醒的瞬間,立即將軀體控制權奪回。
原來先前,在主體的主動配合下,靈嬰裹體居然獨立進化了,肌體及骨骼都變得非常強大,現在,它應該稱之為靈幼裹體了。
甚至,它還重生部分被剔除的器官,尤其在原蠑螈體腦部位置,長出具有神經中樞作用的神經索。
當主體意識暫時迷失時,靈幼裹體趁機掌控整個軀體,只是一根神經索,如何能控制如此複雜的軀體。
所以從整體上講,利錐不是進化了,而是退化成一頭猛獸。
幸好,主體意識終於甦醒了。
主體神經系統,立即開始無情的內部清洗,各類吞噬細胞也總動員,隨即吞噬、消解入侵細胞。
然後順藤摸瓜,反侵入裹體剛生成的神經索,毫不留情地吞噬、消解,靈幼裹體剛擁有的獨立意識,也隨之湮滅。
內部清洗完畢,兩體又統一在一個大腦之下。下一步,就是如何脫困了。
隨著主體意識甦醒,自然也瞭解到真正的處境。他現在處身所在,是一個壓強非常大的水穴,所以潛意識的感覺,就如陷身泥漿一般。
既然能產生旋流,就絕對有出口,所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判斷出口。
他將全部注意力,凝聚到雙目上,慢慢地,終於看到幾百米之上,有模糊的光影。
有光影就是有光源,不管是否出口,他都應該去看看。
那他怎樣脫出旋流呢?很快,他想到了主意。
這是一個大得嚇人的水穴,估計底部直徑都超過千米,即使如此,當一百六十萬立方水湧進時,仍然被攪得天翻地覆。
旋流中有很多大石頭,其中一噸以上的,雖然也能被旋流捲起,但很快就會落回穴底。
藉助石頭相碰的火花,他瞅準了一塊衝來的石頭,依靠鰭翅變向,橫向幾個翻旋後,抱住了石頭。
這塊石頭約莫五百公斤左右,並不足以墜底,但可以充當過度工具。
主旋流很快又殺個回馬槍,重新捲起穴底大石。
機會稍縱即逝!利錐立即發動,猛一收腹,雙足全力蹬在石頭上,借力衝向大石頭。
他雙臂像大鉗子般,死死拑緊大石頭,隨之向穴底墜落。
穴底全是巨石,碰撞後的反作用力,將利錐震開,但他隨即又抱緊了。
利錐以大石頭作舟,藉助旋流的推動,以跳躍方式前進,終於到達水穴邊沿。
他將鋼手套戳入巖壁,穩穩地攀緣而上。
巖壁呈弧形,攀上近兩百米後,內彎度越來越大,這對他非常不利。吊身攀緣的話,肯定會被旋流颳走。
他的瞳孔自動收縮,同時將棒體細胞擠到中央,藉助穴頂透下的點點微光,像夜視儀一般掃描起來。
終於,他發現左側二十多米外,有道不規則的裂縫。於是,他慢慢向左側移動。
擠入裂縫後,他繼續沿著縫隙往上攀緣,少了旋流的干擾,速度也加倍了。
這樣又攀爬了三百多米,終於爬上水穴口,不過上面,還是一個水穴。雖然比起下面要小得多,但還是遠勝以前遇到的水穴,包括雞公嶺水穴。
其實到這個時候,還將此處空間稱之為水穴,簡直就是對造物主的侮辱。
這個就是傳說中的龍宮,當之無愧的大水宮!
那點點微光,竟是未知生物身上發出的,如同螢火蟲一般。熒光生物隨旋流飛舞,猶如漫天的煙花,令他如痴如醉。
不知不覺間,他被旋流衝出裂縫,捲入螢火花中去。
他顧不上再欣賞奇異生物,立即將注意力集中到應對旋流上。
他馬上發現,這一層的旋流,與下層截然不同。下層水穴呈扁球狀,中部特別寬,旋流一到中部就迅速減弱。
而上層呈倒高腳杯狀,加上水流的動力,來自穴口下層湧流。因此它的旋流方向,是先垂直往上,再沿著穴壁往下迴流。
第一回上衝,因為沒有準備,加上他整重超過三百公斤,衝上三分一已經回落。
有了經驗,他也有了對策。
下落之際,他調整方向,儘可能靠近巖壁,然後頭下腳上,垂直下墜。而在接近穴口之際,卻轉為橫向,儘可能平躺著承受湧流。
第二回上衝,接近半途,回落時則更接近巖壁。
第三回上衝,過了半途,回落時完全靠上了巖壁。
他背貼巖壁,頭下腳上,且雙足奮力蹬著巖壁,不斷加速下墜。軀體自動沿著弧形穴壁轉彎,飛速衝入湧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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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上衝,過了三分二,回落時則藉助衝勢,將自己嵌入到巖壁上。
他不想再做一條跳蹦床的魚,他要自己開闢一條路上去。
他摸向腰間的工具套,卻只摸到一把鉤刺,也即是帶勾尖的大錐子。用它,那還不如用鋼手套。
他運足勁力,將鋼手套戳入岩石裡,再發力一扒拉,立即挖出個小窩來。
如此這般,先挖出個可容身的凹窩,然後一把一把往上掏,人造出一條夾縫來。
二十分鍾不到,他竟挖出一條超過百米的夾道,進入了上層穴口通道。
雖說是通道,卻仍可媲美普通水穴,平均直徑超過50米,長度超過150米。
一進入通道,已無須挖縫前進,相反,徑直往前的強力湧流,反助他輕鬆地,在近乎70度的峭壁上潛行著。
過了這150米後,通道來了個急轉彎,然後轉而往下走,空間也大幅收窄,變成了時而起伏,時而左右彎曲的暗河道。
他仰面平躺著,將肌體徹底放鬆,任由水流推動自己。現在,就是遇上粉身碎骨的危機,他也不願動一動了。
那一百六十萬噸水力,到了這裡,也就成強弩之末。所以利錐很快失去動力,沉落水底。
儘管渾身痠軟無力,他卻沒有睡眠的需求。現在,他只有一種渴求,飢渴。
先前肌體變形,脫掉了體內過半的水分,加上又被炮烙了一番,他感覺到自己此刻,就像一大坨烤焦的肉。
他的頭盔,側後面有個閥門,可以讓水從腦後的鰓帶流過。必要時,他也可以透過吸管,吸取經過過濾的水。
於是,他貪婪地猛吸了幾大口水,可一入腹,卻立即嘔吐出來。
他揭開面罩,排出汙穢,卻見幾道暗影,趁著水流向他襲來,硬水鱉!
一雙鋼掌下意識地一攥,已將幾隻硬水鱉掐碎。他隨即合上面罩,卻無法自動鎖合。
他的盔甲都嚴重變形,閉合鎖自然也壞掉,硬揭開可以,卻不可以再閉合了。
這下利錐,可就忙得夠嗆!
這些硬水鱉,平時處於冬眠狀態,但一旦嗅覺到食物,馬上會甦醒過來。
比起鬼坑暗河的硬水鱉,此處的體形要小得多,但行動也敏捷得多,不消片刻,已將利錐渾身上下,都叮個密密麻麻。
他惟一的辦法,就是一手按住面罩,一手不斷地抓碎它們。可鱉血隨水瀰漫後,卻引來更多的硬水鱉。
他渾身上下,除了鈦合金護甲外,關節部位也都有鎖子甲,下面還有層高強纖維軟甲。
本來硬水鱉是無可奈何的,可在先前的劇烈摩擦中,部分鎖子扣被磨斷了,於是硬水鱉得以乘虛而入。
利錐正感萬念俱灰之際,被叮咬處卻傳來一陣快感!
原來,硬水鱉注射的消化酶,竟中和他體內的疲勞毒素,使僵化的肌肉舒緩起來了。
利錐大喜過望,於是將面罩掀起條縫,讓幾隻硬水鱉鑽進去。隨即,臉部一陣清涼的感覺,仿似嚼著薄荷口香糖一般!
他乾脆將面罩全掀開,然後,還把鋼手套也脫下了,任由硬水鱉咬噬。
隨著更多的消化酶進入,利錐的肌體再次變形。
先前,為了抵禦超強的水壓,他不得不配合裹體,將全身肌體,除了內臟外都筋腱化了。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重新掌控進化方向。
硬水鱉的捕食方式,就是用消化液溶解獵物肌體,然後吸取體液。可現在,消化液卻如溪流入江,一去不返。
於是硬水鱉本能地,分泌更多的消化酶,直到體內資源耗盡,自動脫落。但更多的硬水鱉,卻排著隊補上了缺口。
連利錐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的第四次進化,正在悄無聲息進行著。只是這一回,他不用進入冬眠狀態,也不再僅僅利用內部資源。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因為太過舒服,終於還是睡著了。
月光下,薰衣草花海中,他嘴裡嚼著薄荷口香糖,懷裡還依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