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桑尼斯星系邊緣的惡戰持續的時間很短，大概只有一個小時。UED艦隊遭到重創，僅被擊毀、擊傷的戰列巡洋艦有二十七艘之多，損毀的船隻更是不計其數，千百萬個殘骸在星系邊緣冰冷死寂的黑暗深空中飄蕩，如無根的浮萍。
這裡距離塔桑尼斯的那顆恆星太遠，寒冷陰暗。如果沒有人來此打撈廢船，蒐集死狀慘不忍睹的屍體，他們還將在此長眠無數個世紀。
在這片龐大的殘骸中，血肉模湖的異蟲屍體多到相互堆疊，冰封的血液像是紅色的水晶一樣耀眼，被革命軍艦隊通紅的艦橋警示燈所照亮。
休伯利安號的左舷外，多艘大力神級運輸機正大開艙門，一隻只翅膀上打有標籤的異龍秩序井然地在開啟的艙道上著陸，用兩隻巨大的膜翼翅膀在地面上合金鋼甲板上攀爬著前進。
這些異龍與普通的同類有著較大的區別，它們的翅膀一腳有著亮色的紫色漆，那是革命軍異形實驗室打好的標籤。部分的頭部還戴著粗焊的制式頭盔，這使得這些怪物看上去像是機械與血肉之軀相融的巨獸。
儘管在正常狀態下，異蟲都極具攻擊性，但此刻這些異蟲乖巧地就像是戴著小黃帽排隊穿過馬路的小學生。在腦蟲的控制下，這些曾經無比恐怖的怪物都顯示出它們較強的自我管理能力。
不得不說，站在門口清點異蟲數量的革命軍士兵無疑是他們之中真正的勇士，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在接連落地的猙獰巨獸面前不瑟瑟發抖的。
“不愧是革命軍中最強大的腦蟲，α，你做得很好。”奧古斯都說。
“那是當然。”腦蟲身上的光芒撲閃了兩下，表露出某種得意的情緒。
“我給你帶來了一些人類俘虜——這簡直比摧毀一顆星球還要難。”
休伯利安的艦橋舷窗外，多隻塞伯魯斯異龍正抓著一艘長方形的UED運輸船飛過。那上面滿載驚恐的UED軍官、技術兵和船醫，凡能儘快了卻此生的人都在被異蟲捕獲前自盡。
“交給新星中隊的幽靈特工和審訊專家。”奧古斯都下令說：“以最快的速度讓他們口吐真言，我們不能在塔桑尼斯耽擱太久。”
“必須找到電磁力場發生器的部署位置，考慮到我們從查爾那只UED艦隊那裡獲得的資料，那應該不會距離戰場太遠。”
現在的革命軍已經獲得了有關於UED電磁力場發生器的資料，只是還沒有有效反制的手段。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破壞電磁力場發生器和電磁炸彈發射器。
UED帶來了遠在泰倫人類科技水平之上的電磁脈衝武器，這種武器可以將高功率的電磁脈衝波以電磁炸彈的方式發生出去，製造出足以癱瘓一支艦隊的電磁力場。
這相當於泰倫聯邦幽靈特工所裝備的特製鎖定彈和EMP電磁脈衝的加強版本，不是什麼難以逾越的科技，效果卻驚人的好。
而這也是UED遠征軍中將阿列克謝·斯托科夫及其手下技術軍官以泰倫人和地球科技為藍本改進的結果，原本不在地球聯合理事會允許使用的技術之中。
“在這一次的失敗以後，斯托科夫已經再難集結一支卓有戰力的艦隊。可以預料得到，他在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主動出擊。”阿克圖爾斯摩挲著下巴上的深棕色短鬚。
“除非他能讓人起死回生。”他雖然信心十足，但也不認為己方可以輕易地奪下塔桑尼斯：
“現在的塔桑尼斯已經變成了科普盧星區中最固若金湯的要塞星球之一，斯托科夫也在星球的地表上架設了至少十萬座防空導彈塔和軌道等離子大炮，算上泰倫聯邦政府遺留的那些防禦裝置，突入塔桑尼斯的戰鬥將變得異常艱難。”
“即使是佔據塔桑尼斯的高空軌道實施軌道打擊也是冒險之舉，那意味著我們的戰艦將處於軌道防禦網路的火力範圍之內。”
在凱聯戰爭時期，人類艦隊的軌道打擊手段相當有限，核彈始終是最有效的大規模毀滅武器。現在，戰列巡洋艦升級過後的大和炮也能從高空軌道上直接毀滅城市，經過壓縮的等離子束足以產生毀天滅地的破壞。
“斯托科夫一定會在塔桑尼斯部署大量的地磁力場發生器，在通訊不佳的狀況下，登陸將成為一場可怕的災難。”凱瑞甘說。
“我絕不會再同意發起一場自殺式的登陸戰。”奧古斯都擺了擺手。
現在的塔桑尼斯已經變成了一隻到處都是尖刺的鋼鐵刺蝟，想要在無數防空導彈和鐳射脈衝炮的火力中登陸將付出的犧牲是一個奧古斯都所無法接受的天文數字。
“看看那顆星球——塔桑尼斯，她曾經孕育了最初的泰倫人類和文明。”他的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
“三百年來，塔桑尼斯積累了難以想象的名望、權勢和財富。以無數戰士的鮮血為代價毀滅這顆星球，那從來都不是我想要的。”
“復仇，也不是我想要的。”
一個閃動的光影忽然從剛剛被修復的星圖臺上顯現出來，那是一顆藍綠色的美麗星球，生命之源。
這裡是泰倫人類歷史上最繁榮的世界，無論是人口的數量和發展指數，在科普盧星區都只有凱莫瑞安聯合體和尤摩揚合眾國的首星能夠勉強比擬。眾多的大都市足以改變星球的地貌，城市的燈火在衛星上也清晰可見。
塔桑尼斯擁有科普盧星區中最富庶的群體，同時也是貧富差距最大的世界。
曾幾何時，克哈Ⅳ也是這般美麗的模樣。現在，克哈的大部分區域已經變成了荒漠，稀薄的大氣層中氫和氦讓其覆上了蒼白的深藍色，那是病態的、死亡的顏色。
奧古斯都不會從以相同的方式毀滅塔桑尼斯中獲得任何復仇的快感，無論如何，毀滅塔桑尼斯並不能讓他獲得多少好處。
塔桑尼斯的人口和發達的工業都是一筆難以想象的財富，而奧古斯都完全可以拿這來重建克哈Ⅳ。誠然，毀滅塔桑尼斯可以一勞永逸地清除創世家族、積重難返的腐朽政府和那些頑固的精英階級，但代價就是蒸發幾十億人口和他們的財富。
“斯托科夫拒絕向我們投降，這個頑固的地球人也是擁有著某種斯巴達式的精神，但他這是在孤注一擲地破釜沉舟中尋求那一線希望。”阿克圖爾斯也許想要復仇，但在能夠奪取塔桑尼斯的情況下他也不會毀掉它。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傳奇的將軍總會兵行險招，他們的戰術往往將自己和士兵們都致於命懸一線的位置。”他說：
“不能放任斯托科夫拖下去。即使他是那種會以死明志的人，堅守塔桑尼斯而不是逃回地球一定有著其目的。”
就算革命軍完全封鎖塔桑尼斯，這顆星球也能在自給自足的狀態下堅持許多年。
當然經濟大衰退和生活質量的大幅下降也會使得斯托科夫坐安慰，但革命軍就是在塔桑尼斯再拖上一個月，等反應過來的UED殘黨開始向革命軍所屬的星球發起功擊時，奧古斯都就不得不抽調兵力回防。
那也許就是斯托科夫所等候的機會。
“你這是在說廢話，要是我們現在能直接轟爛斯托科夫的烏龜殼，還用得著在這裡磨磨唧唧。”泰凱斯哼了一聲。
“當然，如果我的作戰計劃最終透過，現在塔桑尼斯已經是我們的囊中之物。”阿克圖爾斯瞅了一眼泰凱斯。
“用登陸艙把工蜂和蟲卵撒到塔桑尼斯的地表上去，這些怪物會迅速地轉變為孵化場，變成殺戮成性的怪物。”他說：
“有腦蟲控制，這些異蟲絕不會對平民造成任何的傷害。”
“異蟲絕不是所謂可以輕易控制的武器，絕不可能誤傷平民的說法只是一個一廂情願的奢望。僅僅是這場戰鬥，腦蟲α已經展露出許多不可控的特質，當它控制過這麼多的異蟲，下次就會希望更多。”凱瑞甘說：
“阿克圖爾斯將軍，被自己製造的怪物殺死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
“你可沒資格這麼說我。”阿克圖爾斯跟凱瑞甘一直都不怎麼對付。
“咳咳，這裡是呃，羅瑞·斯旺，奧古斯都·蒙斯克任勞任怨的首席工程師。”斯旺的頭像出現在閃動的全息熒屏上，手裡拿著巨大的扳手和鐳射剪鉗：
“通訊系統已經恢復正常，戰術指揮控制檯也重新上線，現在你能重新部署你那拉風的戰鬥機和能幹的小夥子們了。”
“幹得好，斯旺。”奧古斯都說：“你和工程團們的戰士們從未讓我失望過。”
“啊對，騾子也從沒讓磨盤失望過。我和我的老夥計們幹得還不賴，他們就和聯邦的十號口糧一樣經得起風吹雨打和磨難的考驗。”斯旺搖了搖頭：
“現在我得重新忙活起來，五個月的時間休伯利安號已經經歷了兩次大修和無數次的小修小補，她沒被你折騰散架可真是一個奇蹟。”
“......我是瑟爾·簡特利（Serl Gentry）中尉，新星中隊情報軍官。”一名帶著革命軍寬簷軍帽年輕軍官出現在螢幕中心。
“奧古斯都元帥，經過基於心靈感應的審訊已經初見成果，我們已經定位了UED遠征軍在塔桑尼斯星系外圍第八顆行星小行星帶上天基武器基站的位置。另外，在塔桑尼斯第六號行星的多顆衛星上也有著大量的電磁脈衝武器站。”
“這些座標正在上傳至旗艦休伯利安號的資料庫。”
“辛苦了，瑟爾中尉。”能讓奧古斯都記住的軍官在戰後必然會得到嘉獎。
“標記這些座標，讓杜克的阿爾法中隊躍遷至地方武器站的功擊死角發起攻擊。”奧古斯都說。
這個時候，大部分的革命軍戰艦都已經修復了受損的系統。在下一波電磁脈衝攻擊到達以前，革命軍艦隊已經大體恢復了戰鬥力。
話音落下不久，諾拉德Ⅲ號這艘宏偉的戰列巡洋艦已經響應，多達18艘革命軍戰列巡洋艦消失在了乍現的藍色閃光中。
針對UED前哨站、武器站和科研站的攻擊緊隨而至，憤怒的杜克將軍正有無限的怒火要發洩在這些地球人的身上。
埃德蒙·杜克將軍有充分的理由憎恨地球人，這不僅僅因為許多杜克創世家族的成員都遭遇不測，這還是他揚名立萬的一個機會。
曾經，杜克被認為是投降叛軍的最高級別軍官，被視為聯邦政府絕不願意提及的恥辱。但是現在，他將以英雄和拯救者的身份返回塔桑尼斯。
儘管杜克對他出生的故土和家族並沒有多少留戀，更談不上愛。
“受到來自塔桑尼斯的通訊請求，署名是阿列克謝·斯托科夫。”來自一名艦橋通訊兵的彙報讓奧古斯都和阿克圖爾斯等人都為之側目。
“接進來。”
斯托科夫那張陰沉的臉立即出現在了奧古斯都的面前，那明顯吃了癟的表情讓泰凱斯忍不住笑了起來。
“奧古斯都元帥，我曾以為你是一個高尚而信守承諾的人——我得承認我看走了眼。”斯托科夫這樣說。
“在國仇家恨面前，高尚不值一提。”奧古斯都也將斯托科夫難看的表情收入眼底，對方不是個會把內心的所思所想放在臉上的人，又是真認為斯托科夫已經山窮水盡那無疑是落入了對方的圈套。
“斯托科夫將軍，也許你不顧及塔桑尼斯四十億人的生命，但你手下的將士理應獲得英雄般的對待，而不是葬生在這無比遙遠的異國他鄉。”
“我已經厭倦了應付你拖延時日的低劣把戲。”他冷酷地說：
“斯托科夫，我只要你給句痛快話，狗日的你到底投降不投降！”
“投降不投降！”泰凱斯是很好的捧眼，但他自己顯然沒有意識到。
“......”斯托科夫沉默了，他或許真在認真地思考奧古斯都的話：
“我無法相信你，奧古斯都，你真的會讓這些人逃回地球嗎？你是科普盧的梟雄，這種放虎歸山的事情你是不會做的。”
“我承諾他們得到公平公正的對待——他們會成為泰倫帝國的公民。”奧古斯都說。
“不——”斯托科夫重重地搖搖頭，切斷通訊連線。
下一刻，另一個鬍子花白的老人出現在了螢幕上，他顫動的乾枯雙唇表現出了其此刻的不安。
埃米爾·納魯德博士，異形生物學界登峰造極的泰斗。
“奧古斯都·蒙斯克元帥，我已經忍受斯托科夫中將的暴行太久太久了。我要向你揭露他的陰謀，以請求你的寬恕——加入地球人遠征軍也只是被逼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