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江月那孩子在直播間打快拳的影片，沒說的，A就一個字。”張老頭兒腆著肚子跟旁邊的反派主演神氣地說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江月是他家孫女兒。
米樂樂也聽得直樂，老頭兒居然還會用“A”這個形容詞，委實出乎她的意料。
反派主演很是風度，立刻順口接道，“那張導還不現在就把人簽下來的？否則等到孩子長大了，那可不是現在的價碼了。”
“你提醒我了！”張老頭給了反派主演一個“你說得對”的眼神，轉身面向米樂樂卻假裝是才想起來這件事似的說道，“樂樂——啊，我叫你樂樂沒關係吧？”
您都七十多了，又是張億的爸爸，能有什麼關係？
米樂樂連忙點頭，“張導您隨意。”
老頭兒心裡高興了，“你看啊，你家兩兒子，還有這大小閨女，我是真的喜歡。上次微電影導演大賽我就想跟你談談了，看是不是能把他們四個都簽到我的公司來。可惜你沒來，我也沒找著機會跟你談。哎你先別急，我就是簽了，也不可能像要求大人一樣要求他們。他們四個在我這兒還是學習為主。每年只要時間允許的前提下過來幫我客串幾個鏡頭就好。”
米樂樂就不理解了，“張導，那您籤他們是為什麼呀？只客串幾個鏡頭還不夠您回本的吧？”
張導驕傲地挺肚子，“我是差錢的那種人嗎？我差的是人！現在小演員跟大演員是一樣的多，但找到合適的小演員比找合適的大演員還難。那些小演員的演技不行吧，事兒還多，家長們更是一個比一個麻煩。我相中四個孩子不為別的，就為他們痛痛快快的執行力，說讓幹什麼二話不說就幹。假如他們長大了要走這一行，那我不就賺著了嗎？”
米樂樂聽到別人由衷地誇讚自家孩子別提多驕傲了，可惜還是拒絕了。
“張導，太謝謝您對他們的認可了，只是孩子們還太小，我還是想讓他們先專注於學業。不過您放心，如果未來的某一天，他們有這個念頭了，我肯定先考慮您這兒。”米樂樂看了張億一眼，又補充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張導本來被拒絕了這心情就有點失落，結果一聽米樂樂後面補充的那句，他就好了。
這是把自己看成一家人了呢。
“對了，你老公呢？那個做道具做得特別好的。”
米樂樂一陣無語，說的好像她有好幾個老公似的。
“他帶著孩子們去參觀您搭建的場景了。不是，您莫不是還想簽下他？恕我直言，他的職業不會允許他進這個圈子的。”
張老頭一聲嘆息，“唉，被機甲維修耽誤的道具大師啊！”
米樂樂：……
“媽——”江月化完妝，做完造型出來了。
一代武林盟主家的大小姐，衣服是粉紫色，象徵著天真爛漫。江月穿慣了米樂樂給她做的古裝，如今再穿上戲服，一點也沒有不適應。她大步朝著這邊走來，自帶起一股名叫能打的風。
這人是真的能打，還是假裝能打，那表現出來的氣質絕對不一樣。
張老頭扭頭看過去，張口而出就是三個好字。
雖然這一幕的重點是大反派，但女主的存在感也不能被絕對壓制住。
江月現在的感覺就很好，冷著一張小臉，自給人一種心裡會記仇的感覺。
“開工。”張老頭一工作起來就完全沒了在米樂樂面前那種隨和的狀態，好好說話沒幾句就開始了吼。
從攝影到打光，從副導到場務，從主演到龍套，就沒有他不吼的。
倒不是說他有多生氣，而是他急，他不想浪費時間去做無用的溝通，所以暴力鎮壓就對了。
米樂樂一開始是這樣的：！！！
後來是這樣的：……
張億小碎步挪到她的身後，超小聲的說，“這下知道我拍戲的時候脾氣有多好了吧？”
米樂樂雙手給他豎大拇指，“看來你的性格是隨媽媽多一點。”
張億並不覺得高興，他指指自己的臉，“我其實更希望長相隨我媽一點，可惜不只是我，我的哥哥姐姐們也全隨了我爸的長相和身材。”
米樂樂沒忍住，噗哧一下笑出來，又趕緊捂住了嘴。
她見過了張億的媽媽，那個一代影后。明明年紀比張導還大，可是人家保養的那叫個狀態好。穿低胸高開叉晚禮服的時候，秒殺一眾流量小花。
只能說張導的基因太過強大了，連“兒子隨媽，女兒隨爸”這個潛在遺傳法則都不好用了，生出來的兒子姑娘全隨了爸爸。
米樂樂對此表示很同情，安慰道，“你們還都遺傳了張導的才華呢？知足吧。”
他們倆在這兒聊著的時候，那邊反派主演和江月已經被安裝上威亞了。
這個時代的威亞更細更堅固了，從遠處看過去，要是眼神不好一點的話，可能都看不太出來。
張老頭上前親自跟江月溝通，“江月你別怕，我先讓你這個大伯伯飛一遍給你看，你先大概瞭解一下過程，然後你再和他一起試飛一下，懂？”
江月板著小臉點頭，“好的，謝謝導演。”
其他工作人員偷笑，孩子不大，倒是個懂事的，還知道叫導演。
哪知張老頭卻是一瞪眼，“叫什麼導演，叫外公！”
現在不方便提，但以後有機會的話，他還是想收米樂樂做幹閨女。
江月頓了一下，也沒多想，張口就改叫了“外公”。
張老頭“哎”的一聲答應，好像第一次做人外公似的。可是天知道，他都好幾個外孫子了。
工作人員對個手勢，張老頭一聲令下，反派主演就被拉到天上去了。老武打演員的素養被發揮得淋漓盡致，不僅飛得姿勢漂亮，而且氣勢磅礴。
等反派主演被放下來，張老頭就對江月說了，“記住沒？就這麼個過程。”
江月毫不猶豫地回答，“記住了，外公。”
反派主演回來就位，“張導，你就放心好了，有我盯著呢，沒事。她只要做好表情管理就行。”
張月很瘦，目測上去能有八十斤？反派主演心想，這個體重是理想的，不會影響到他的發揮。
“江月，我們先試一下，可以吧？因為你是被擄走的，所以不用使力也沒關係。只要順著這個大伯伯帶你的勁兒跟著走。表情嘛，就你現在這樣就行。”
江月一一點頭表示記住了。
“好，工作人員準備——”
張老頭向後退了一些，手舉起又落下，“走！”
江月就感覺自己腰後的兩根威亞一下子就起作用了，此時反派主演也一手抓住了她腰後的腰帶做出了擄人的樣子。
他們騰空了。
他們開始遠飛而去。
場地裡安靜如斯，大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江月畢竟第一次幹這個，興奮勁兒過了之後就是本能的緊張。但這種緊張不會讓她失態，反而會讓她愈加的開啟了自己的五官。
她甚至能聽到威亞或收或放時帶動的齒輪聲音。
“好，卡！”隨著張老頭一聲命令，江月和反派主演被放下來了。
反派主演率先對江月說道，“這樣就行，幹得不錯！”
他離江月近，當江月身體繃緊的時候，他特別能感受到。他怕這孩子失態，都在想辦法要如何掩飾了。結果這孩子愣是除了繃緊之外，再沒其他表現了。
這時候他才確切地意識到張老頭想籤這孩子是真的，而不是恭維話。
他滿意了，張老頭就更滿意了。
“準備準備，我們一股作氣再來一遍啊，爭取正式開拍一條就過。”張老頭不像其他導演，總是覺得拍完的鏡頭不夠完美。他是只要覺得過了自己的標準線，那就行了。有時候用力過猛其實產生的效果並不好。
工作人員是最高興的了。像這樣主演們耍帥的鏡頭，主演們累，他們更累。操縱威亞從來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如果每個演員都能做到試一遍就能正式開拍，開拍之後一條就過，那麼真是再完美不過了。
“全體注意注意，好，走——”
兩人又騰空了。
兩人再次遠飛而去。
齒輪轉動，威亞有放有收。
反派主演風流倜儻，小女主冷臉傲骨，畫面相當好看了。
突然小女主的臉色變了。
米樂樂第一個注意到了，她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就在她站起來的瞬間，綁在江月後腰間的威亞明顯“噔”的一下，斷了。
兩根威亞，是兩個方向互相牽制著用力，這才能讓人保持平衡。
但如果斷了一根，那麼另一根就會在瞬間力度加強，人呢，就會被猛地扯過去。扯向哪兒呢？當然是威亞的盡頭，高吊車。
曾經出過這麼一次事故，被吊著的男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撞上了高吊車，脊柱當場斷裂。最後人雖然救下來了，但更換了人造器官的男主卻是再不能承擔男主那麼大的工作量了。
誰都說大難不死已經足夠幸運了，但對於當事人來說，就此不得不轉行，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死亡”。
“江月！”米樂樂拔腿就往場內跑。
張老頭挪著胖胖的身軀竟是不比米樂樂跑得慢，“安保人員呢？怎麼回事？快組織救援！快！”
“江月，別鬆手！”反派主演被江月連帶得也是身子一歪，但他還是用最快的速度抓住了江月的胳膊。
江月卻朝米樂樂大吼道，“媽，斷掉第二根威亞！快啊！”
腰間一側威亞的力度像是能把她攔腰拉斷，她也知道自己說話有可能不好使，所以還知道在表達意見前加上“媽”字。
米樂樂瞬間就懂了，張口就吼，“聽我的！斷掉第二根威亞，快！”
可如果斷掉第二根繩子的話，人就會從高空直落而下。雖然地面上及時彈出了應急救生氣墊，但摔進氣墊裡也是講究姿勢的。不是沒有發生過被摔斷脖子的慘案。
張億擔心道，“那行嗎？是不是還是交給專業……”
“你閉嘴！張導，聽我的，斷掉第二根威亞，快啊！”
再次重複，米樂樂的眼睛都給急紅了。
其實她心裡也沒底，但比起那些專業人員，她現在竟然更相信江月。
張導也就猶豫了一秒吧，“斷掉第二根威亞！孫影帝，抱住江月啊！”
反派主演的兩根威亞還好著呢，他誤以為江月是想借孫影帝的力。
可是在第二根威亞斷掉之後，江月卻是屈腿踢開了孫影帝後，直線墜入了救生氣墊中。
姿勢很漂亮，落地彈起再落地，人家還是站著的。
一群還慌得找不著北的工作人員們：？？？
張老頭：“……噗哈哈哈，好孫女兒！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親外孫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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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樂樂捂著胸口緩了好一會兒才上前把江月從氣勢上拉下來，“怎麼樣？沒事吧？腰疼不疼？摔著哪裡沒？”
江月搖頭，眯起眼睛先指高架車那邊，“媽，有人剛才動了威亞！這不是意外，這是故意的。這次的威亞齒輪轉動的聲音跟先前的那一次明顯不一樣！”
“什麼？”米樂樂和趕過來的張老頭異口同聲。
高架車那邊很快傳來了嘈雜聲。
“你怎麼回事？”“你怎麼在這裡？”“誰準你出現在這裡的？”“你剛才是不是做了什麼？”“張導快來，罪魁禍首就在這兒呢！”
等米樂樂一群人趕過去，就見安保人員已經抓住了一個胖女孩兒。
“啊，就是之前那個談好的小演員。本來今天這個鏡頭應該是她的，可她長得太快太胖了，所以才被換成江月了。”張億小聲給米樂樂科普著。
那個胖女孩兒不用逼供就哭著自己交待了，“我就是要讓她好看！她憑什麼搶了我等了五年的角色！是她先惹我的，她活該！我要摔死她，我就是要摔死她！”
安保人員聽了這話後心有不忍，竟是松了手勁兒。
胖女孩兒抓住機會竟是掙脫了安保人員，她拔腿就朝著江月再次撲來了。
“你怎麼沒摔死？你怎麼可以不死！”
“媽，你讓開點。”江月把米樂樂往旁邊推一推，在人撲到近前的時候，她縱身就是一個後旋踢。
踢中的僅僅是胖女孩兒的腮部，卻讓胖女孩兒轉著倒地，還連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吃瓜群眾不想在這時候發出驚豔的呼聲，但是忍不住。
單聽張大導演說這孩子是真會打了，卻沒想到戰鬥力不是一般的能打。
那胖女孩都得有一百五十來斤了，幾乎是江月體重的二倍。江月還能一腿就給踢得翻滾在地，這是神馬恐怖的力量！
胖女孩兒的經紀人父母姍姍來遲，跪下向張大導演乞求，希望看在孩子受打擊深重，而江月又無礙的份上網開一面，不要報警。
胖女孩兒卻在囂張地叫罵著，“你報警吧，我才不怕！不過你也別想再拍了！剛才肯定給你造成心理陰影了，我看你還怎麼拍！我不行，你也別想行！你也完了！哈哈哈。”
張大導演氣得走上前親自給了這孩子一耳光，然後對著孩子的父母說道，“這孩子五年前絕對不是這個樣子，她為什麼變成了這樣，有她的原因，也有你們的原因。既然你們不會做父母，那我就教你們怎麼做！張億，報警！不只是他們，還有剛才負責高架車的工作人員，誰也別想推卸責任，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今天幸虧是江月有自保的能力，如果是其他沒有自保能力的孩子呢？別說摔死了，就是摔傷了，他這五年的付出就都得歸零了。
警方來得很快，主動作案的胖女孩兒，沒能行使到監護權和約束權的父母二人，以及疏於職守，讓犯罪人員偷了空子的瀆職人員，全都被帶走了。
剩下的人心情也不好，這事情弄成現在這樣，那還能繼續拍？
反正張老頭兒是沒臉了。
“對不起啊，江月。對不起，樂樂。都是我沒安排好。”老頭兒七十多了，沒給自己找任何借口，直接先給米樂樂和江月鞠了一個大躬。
米樂樂和江月就算心裡有點不舒服，也因為這一大躬而盡數消散了。
“張導，您別這樣，跟您沒關係。意外誰都不想發生的，這我們能理解。”
“你們能理解，我就更沒臉見人了。這樣吧，江月的戲還是不拍了。不過你放心，談好的片酬我還是會給的。張億，送她們走吧。”張老頭背過身子，從頭到腳都散發著沒臉見人的頹廢。
米樂樂沒動地，只看江月，“你自己做決定。”
江月想了想，道，“我覺得還能拍。我又沒有傷到！”
腰是有點疼，但她能感覺得出來，是一側受力過重後的拉扯疼，絕對沒有傷到骨頭。
“江月！”張老頭兒猛地轉過身來，像是沒聽清江月的話。
張億也拉了一下米樂樂的胳膊，小聲提醒道，“就是要拍，是不是也應該檢查一下後再拍？明天也行的，不差這一天。”
江月突然向前助跑兩下，縱起表演了一個前空翻。站定後，姿勢又酷又颯。
“看，外公，我一點事都沒有！”
旁邊的攝像機一直開著的，機器在這一方面的職業操守可比人類強多了。它盡忠職守地，完完整整地拍下了這一幕。
當年底影片上映，這一花絮被官方放出的時候，江月一夜爆紅，風頭無兩。
多少網友們順著線索查到了米樂樂這兒，紛紛要求她把大閨女叫出來營業。
可惜那時候上了初中的江月已經提前上交給帝國了。
QD17星軍部官方表態：江月是帝國的，娛樂圈是不可能進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進的。
張導演看了江月好半天，最好發狠似的一跺腳，“好，那我們就再拍！就讓那混孩子看看，她才毀不了別人，她毀掉的只有自己！”
被江月的這種狀態感染，工作人員的情緒空前高漲。替補人員馬上就位，各單位迅速檢查自己的工作內容，一切確定無誤，第二次正式開拍開始了。
兩人騰空了。
兩人向遠方飛走了。
畫面唯美又暗藏殺機。
隨著張大導演的一聲“卡”，這一鏡頭順利結束了。
全場人員忍不住發出了歡呼聲。
江月從天而降，唇角微微上翹著，竟也是難得的溢於言表的高興了。
再拍一條的成功，對於她自己來說意義更重大，說明她並沒有因為一時的意外就產生心理陰影。這對她來說很重要。
米樂樂衝過去，捧住大閨女的小臉就是一通猛親。
像這樣的親密動作，她跟江妮常做，卻很少對江月做的。一是江月大了，二是江月那性子也不是能習慣這種事的。
但今天米樂樂忍不住了。
她一邊親著還不忘一邊誇獎道，“寶貝兒，你是我的驕傲！你太棒了！真的！”
“喂，可以了吧？你惡不噁心。”江月嫌棄臉嘟囔著，可卻是一指頭都沒有推開米樂樂的意思。
好吧，她也挺替自己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