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間，原本一片空無的空間裡亮起了光。
“小先生？這是你的法術？”海登不確定地問。
“這不是, 顯然我不知道你們那個什麼什麼訊號的頻率是什麼東西。”路德維希驚訝地說, “那是……夏佐的法術。”
最開始的那個契約生效了。
那個曾經一度放棄的少年, 在死亡中他學會了太多，他依然溫柔, 但不再脆弱, 這一次的夏佐絕對不會再鬆手。
在路德維希與海登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前夕，契約另一端的夏佐感知到了虛空裡一切。路德維希擁有他的血脈和身體, 他們的靈魂在法則見證下等於同一個人，這種連結比雙胞胎那種心靈感應還強了無數倍呢，雙胞胎的心靈感應只是個玄妙的想象，而夏佐與路德維希的靈魂連結, 卻是一個溝通了生與死的橋樑，它的力量強大到突破生死, 因此它也牢不可破，無法被區區虛空阻擋。
於是夏佐點亮了“燈塔。”
在宇宙裡失去方向的星艦，指揮塔以特殊的訊號作為方向指引，接引他們回到正確的軌道。夏佐的法術就模擬了帝國信號燈的閃爍頻率，他知道身為法師的路德維希會非常多疑，虛空裡突然出現奇怪的光, 如果他們處於緊急狀況，路德維希可能沒辦法停下來專門確認這個光的來源，因此這個帝國艦隊頻率，是專門設定給海登看的。過去為了防止蟲族擬態者欺騙迷航艦隻, 這種訊號頻率是定期更換的，所以海登看到訊號，就會明白這是一個安全的己方指引。
或許外部的時間流速比虛空快，路德維希和海登說話這一會兒，那個光見沒有回應，就變得更亮了，現在它變得澄澈金黃，透著神聖的氣息。
聖光恢弘浩大，隱約似乎還傳來聖歌伴奏似的。
“爸爸也在？”路德維希皺著眉，“這聖光也太閃了！”
對黑暗和死亡屬性的法師來說，還有什麼比聖光更難以忽視的存在嗎？
無數受羅萊指揮的聖光靈體，站在夏佐畫好的空間魔法陣裡，根據他的命令，開始集體發光，路德維希但凡沒瞎，就絕對不可能錯過。
“走！”路德維希說，“回家辦婚禮啦！”
以另一半靈魂為指引，“燈塔”的光異常耀眼，而且當路德維希以精神力回應之後，對面開始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就像發生海嘯時大船拋下的錨，這股吸引力牢牢地抓住了路德維希，使他不會再被虛空裡的空間亂流捲入星界，或者跑到其他世界去。
“抱緊我！”路德維希說。
海登不需要他特意強調，已經牢牢抱住了法師，那只小骷髏咔噠咔噠蹦起來，這一次路德維希需要用雙手來施法，所以它焦急地蹦躂了半天，一口咬住了海登的發須防止被落下，然而它也知道這是“屬於魔鬼領主的材料”，根本不敢使勁，海登十分無奈地看了它一眼，用他腦後的觸鬚主動捲住了這只骷髏。
“走了！”
路德維希說完，黑暗魔法在他身上爆發出去，空間劇烈震盪，但燈塔依然璀璨，黑暗力量在法師背後形成黑色的雙翼，如果展開，可以遮天蔽日。每一片羽毛都由純粹的黑暗能量聚集而成，路德維希模仿了古往今來最受黑法師推崇的寵物——渡鴉的羽翼，他猛烈拍打雙翼，空間裡，似乎有風開始託舉他的羽翼，讓他們緩慢離開虛空。
這條路很遠，又很近，突破空間靠的不是距離，是力量。
空間裡的魔力亂流越來越不穩定，每一道魔力都像一把尖刀，劃過海登的血肉，他擔憂地看了一眼路德維希，路德維希的情況比他好很多，他是法師，操控魔力的施法者，外界狂亂的魔力接近他就會被馴服，而且他還是半個魔鬼，虛無空間的壓力對他來說並不難承受。
但是空間的壓力越來越大，從虛空墜回世界之內，就和航天器穿過大氣層降落是類似的，“摩擦大氣層”產生的高溫高壓會摧毀墜落物——現在海登和路德維希就是這個墜落物。
“海登！”
海登要緊牙關，抵抗空間和魔力的壓力，不讓血從自己的喉嚨裡溢位來。
可是路德維希怎麼會發現不了，他忽然低下頭，吻住了海登。
血被他吸走，這不是個特別溫柔的吻，因為海登覺得自己有點像個飲料罐，正在被法師嘬得津津有味。
“祭品”的血被魔鬼領主攫取，下一刻，海登感到手中抱著的不再是法師柔韌修長的腰，它依然細弱，沒有忽然變成狂戰士長滿碩大肌肉的腰部，但也絕對不再是個法師的身軀。
海登摸到了鱗。
魔鬼的鱗。
“小先生！”海登驚呼，噴出一口壓在喉嚨裡的血，路德維希伸出舌頭，慢慢舔掉他的血液。那根舌頭現在依然是柔軟的，但多出一個小分叉，而且從動作上看，依然是路德維希那種盲目主動但其實超級沒經驗的菜鳥技巧。
“我們回家。”路德維希稀鬆平常地說，彷彿他只是出門春遊累了，馬上就開車回家睡覺似的。
魔鬼的鱗覆蓋了他的全身，和海登剛才驚鴻一現的力量激發不一樣，這一次的路德維希徹底壓制了人類法師脆弱的身體，選擇讓魔鬼領主完整出現。帶有魔紋的黑鱗爬上他的臉，上面的紋路是一種帶著暗光的紫色，血色的瞳仁取代溫和的湖綠，捲曲柔軟的黑髮里長出彎起的黑色長角，支稜著如同嶙峋的骨骼。
他不再需要用手勢施法，魔鬼撕裂空間全靠蠻力，這是路德維希唯一不夠法師的一次，進入主物質外面的許可由施法者夏佐給出，魔鬼領主需要做的只剩穿過虛空。於是他張開雙臂，緊緊擁抱海登，魔鬼背後的皮膚和鱗片裂開，第二雙黑色羽翼強行伸出，這雙寬大柔軟的羽翼環繞過來，將海登從頭到腳包裹在了裡面。
海登不再驚呼，他鎮定下來，注視著路德維希魔鬼化的面孔。
以人類的審美來看，某些邪惡文化狂熱者、或者反派愛好者，可能會覺得魔鬼很酷，但不管是哪種人類，魔鬼的臉在他們的審美裡肯定都不能用好看來形容。
不過海登忽然嘆了口氣，說：“這是現實世界唯一和同人文不一樣的地方，我從來沒機會英雄救美，一直都是美在救我。”
路德維希發出嘶啞低沉的笑聲，像深淵的轟鳴。
“你已經是拯救兩個文明的元帥閣下了，所以自然也該輪到我救你啦。”
下一刻，光在眼前放大，從一個點，擴大到了整個世界。
……
一片白茫茫。
海登迷茫地站在原地，他感覺自己踩到了地面，但好半天看不見東西，等他終於適應了之後，忽然發現白茫茫不是因為穿越虛空的後遺症，純粹是被記者的攝像機閃光燈閃的！
好像有人按下開關，聲音重新回到了海登的世界裡。
“啊啊啊啊啊啊！”記者們如同一群咆哮的魔鬼。
他們吼道：“回來了，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距離第四文明大規模撤離已經一個月了，期間一直下落不明的海登元帥和路德維希先生，今天終於抵達了我們準備已久的返回平臺……”
“這裡是帝國每日新聞速報的記者為您發來前線報道，夏佐先生設計的定位法術成功了，歸來的海登元帥看起來狀態還好，除了他抱著一隻骷髏，我實在難以想象，那究竟是哪位英雄的枯骨……”
“這裡是軍情前線記者，每日新聞速報的記者就是個毫無專業知識的傻逼，那個骷髏是法師的寵物，少他媽在這兒強行煽情！”
“這裡是帝國新周刊記者，各位觀眾朋友們看到了，每日速報的記者毫無基本常識，而軍情前線的記者在鏡頭前說髒話！”
一片嘈雜，聲音真實傳達到他的耳中，他抬起頭，看到不遠處激動的喬安妮等人，一個陌生的男性青年站在他們當中，不過海登看到他的表情，幾乎就立刻猜到那是獲得了仿生人體的天河流浪者。更出乎意料的是，連雙子女皇都來了，她們顯然剛醒沒多久，還虛弱地坐著輪椅，幸虧如此，不然她們可能會做出什麼有辱女皇威嚴的事兒。
“嗚嗚嗚，用我的身體守護你，這是什麼絕美愛情！下一本《黑暗法師和他的邪惡走狗》，我們要逆cp了，我們要寫路x海！”雙子女皇手拉手，完全不顧鏡頭，反正全星際都知道她們兩個開會的時候寫同人了。
海登：“？？？”
黑色的氣流環繞著他，於是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面前，路德維希站在離他三米遠的地方，狀態並不好。
黑鱗在他身上時隱時現，魔力凝聚的羽翼已經消散，但他的背後殘留著羽翼破體而出留下的長條傷疤，還在緩緩流血，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更關鍵的是，他的血現在看上去絕不是人類的血，那些紅色的液體宛如岩漿，時不時爆出亮紅的泡泡，落在地面上，將地面燒出一個深坑。
所以路德維希才放開了海登，全力給自己止血。
羅萊一道聖光落在海登面前，防止他下意識地衝上去被路德維希的血傷到。於是海登回頭，與周圍遠處激動的人群不同，羅萊的表情嚴峻得可怕。
他說：“路德在和體內的魔鬼力量戰鬥，如果他贏不了，他會被魔鬼本能支配。”
海登驟然一驚：“魔鬼本能是什麼？”
羅萊看了他一眼，說：“吞噬人類充滿絕望的靈魂。”
路德維希的血終於止住，他恰好在此刻回頭：“沒錯，所以……海登，你必須，幫我個……忙……”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聽上去在人類和魔鬼的聲音之間來回轉化。
海登急忙說：“什麼忙，你需要我做什麼？”
路德維希指了指嘴唇。
海登迷茫不解：“什麼？”
羅萊咬著牙，似乎非常不甘心，但他從牙縫裡擠出提示：“路德讓你親他，快點去。”
海登：“？？？”
然後喬安妮走過去，一腳把海登踹進了路德維希懷裡。
路德維希一把抱住了他，有點尖銳的指尖抓破了海登的肩膀，但不太疼，像是猛獸在盡力收起利爪，如果他不剋制，這一下能直接撕裂海登。
於是海登後知後覺地笑起來，反客為主，深深地吻上了路德維希的嘴唇。
與此同時，羅萊舉起手，簡潔有力地說：“在法則見證下，海登與路德維希，今天結為伴侶，聖光將永遠祝福你們的結合。”
光從他手中亮起，籠罩了擁吻的人影。
譁——
記者拍照的聲音已經連成一片海洋了。
片刻後，他們意猶未盡地分開，路德維希的眼睛重新變成了漂亮的綠色，鱗片和魔鬼的角消失無蹤，好像從來不存在，唯一的後遺症只是後背上留下了兩條長條的疤痕，不過路德維希自己完全不在意，多兩條疤又不耽誤做實驗！
海登笑了起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愉悅，但也十分好奇，所以他問：“這是……什麼原理？”
路德維希嘖了一聲：“哇，我記得你閱讀面很廣啊，你連同人文都看，沒看過這個書嗎？這個很經典了啊！”
海登：“……沒有哪本神奇的書裡寫過親一口就能驅逐魔鬼。”
路德維希得意洋洋地笑起來：“親一口不是關鍵，關鍵其實是正面情緒，不過接吻很容易製造正面情緒啦。魔鬼以充滿負面能量的靈魂為食，所以當正面的情緒佔上風的時候，魔鬼就完蛋了，這很簡單。再加上爸爸剛才那可不是簡單的結婚宣誓，那是聖光淨化術！還附帶一個賜福。”
羅萊憂傷地說：“爸爸這是被迫同意的，不過剛才那可不算婚禮，儀式必須認真補辦！”
海登有點暈暈的：“所以，是什麼書寫的……”
路德維希嘆氣，修長的手指點了點他的腦門：“當然是世界經典童話故事大全！你沒看過嗎，王子親了沉睡一百來年都沒餓死的公主一口，公主醒了，他們就結婚了！另一個王子親了死掉的公主一口，公主把消化了不知道幾個月的毒蘋果都給吐了，然後他們也結婚了！你不覺得這原理很類似嗎？情緒來自靈魂，正面情緒一樣可以被亡靈法術拿來施展靈魂魔法！”
海登抱著他，好笑地點頭——這哪裡是一個原理啦？
不過結果卻真的沒差，黑暗騎士親了法師一口，法師的人類意志就贏了，魔鬼的本能被重新壓制。
“現在就剩下結婚這最後一步了。”一旁的夏佐拍著手宣佈。
米婭歡呼：“我要做婚禮主持人！”
海登眨眨眼，衝他們大笑起來：“而且，還要全星際直播呢！”
忽然間空間再一次發生詭異的波動，路德維希驚愕地抬起頭，一隻黑色的金屬渡鴉從裡面飛了出來。
海登：“我以為丟了呢，等等，這不是你給我的那只！”
路德維希臉色驟變：“這當然不是我給你那只，這是……這是我老師的魔使！！！老師……老師竟然突破星界，找到了我？！”
渡鴉張開嘴巴，吐出一個溫和但有些惱怒的聲音：“路德維希！你在外面偷偷結婚，不請老師參加婚禮？”
路德維希抽了口氣：“完了，老師生氣了，他會罰我的！”
果然，那只渡鴉繼續說：“罰你的伴侶今晚抄《亡靈法術大全》整本書，手抄，五百遍！”
海登驚呼：“等等，為什麼罰你，是讓我抄書？”
渡鴉理所當然地回答：“因為罰路德抄，他的手會痛的。”
海登：“……好的……我是路德維希的騎士，為他衝鋒陷陣，自然，也負責為他抄書。”
渡鴉似乎十分滿意，它拍著翅膀重新起飛，然後說：“正式婚禮的時候給我們留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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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維希笑眯眯地說：“好的！”
也許這就是魔法的真諦。
魔法是高深的，是玄妙的，是學術的，但也是美好的，夢想的，天馬行空的。
時間還是空間，從來都不是阻礙。
隔著兩個世界又怎麼了，法師，無所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 歡呼，撒花，普天同慶！海登最後雖然沒有英雄救美的戲份，但他有吻醒美（邪）貌（惡）公（法）主（師）的戲份！！！我可是一直反復強調，我是，童話作者！！！
……
接下來稍事休息，然後寫番外，嘿嘿~~~番外可能就不會嚴格日更啦……花短地想偷個懶……番外其實還挺多，目前暫定的番外會有霸道元帥和金絲雀副官，德魯伊和人工智慧，露露和海登的豪華婚禮，以及他們的魔法世界蜜月旅行，以及可能會有火球術士的修羅場，嘿嘿嘿~敬請期待！
……
感謝所有支援黑法師的可愛學徒，今天你們都出師了，今天大家都是法師了！（術士就別想了，你們畢業了也還是術士！）
等這篇番外全部寫完，下一篇接檔文會開《地府前臺接待處》，都市靈異文，年下互寵，一名意外死亡的刑警兼職做地府鬼差，白天查陽間的案子，晚上還要查陰間案子的故事……（這麼一描述感覺他好辛苦，頭要禿……不過莫得關係，我們給他安排了一個溫柔美貌還給睡的前輩搭檔。）
……
感謝所有的法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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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晟扔了1個地雷
司月乃我妻扔了1個地雷
……
邪惡術士們最後也還是要被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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