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安隅眼睛通紅地坐在藏書室的階梯上,駱樂陪在她身邊。
兩人都仰著脖子,望向前方的全息投影。
身穿筆挺西裝的男人將夕陽的光輝踏在腳下,他那張不苟言笑的臉冷靜肅穆,很有威嚴。
兩位集團聯盟安全局的探員站在安全局專用飛船前,他們也很有氣勢,只是與駱琛對比之下,那就顯得弱了。
“駱指揮官,請不要介意,我們只是例行公事。”
駱琛頷首,微微點頭。
“指揮官,請。”一人伸手抬起手臂指向安全局專用飛船前。
三人的身影前後消失在機艙門口,飛船起飛,離開了緣溪星。
伍安隅還是怔怔地保持著仰起脖子的姿勢。
駱樂黑白分明的眼珠轉了轉,斜斜地盯著自己的母親。
他的那眼神流露出心疼,但很快又被一種不屬於他年紀應有的勇氣所覆蓋。無懼一切荊棘,守護心中所愛。
“媽媽,別擔心,老爸不會有事的。”他輕輕握住伍安隅的手。
他的手在同齡人中不算小,可是與伍安隅這麼一個成年人對比,就顯得有點兒小。然而他的舉動卻有一種男子漢的氣概。
伍安隅失魂落魄地看著他。
駱樂真的是她兒子?從她肚子裡鑽出來的小生命?如果駱樂真的是他兒子,她的年齡就不是二十出頭了吧?
“媽媽?”駱樂又換了了一聲。
伍安隅怔怔地回過神。
想到這個優秀又懂事的孩子可能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伍安隅頓時有點安慰,不過又有些心疼他。小家夥的成長其實不容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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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他笑了笑,揉揉他的腦袋,但很快又擔心起駱琛來。
“駱樂,被帶去審訊,會發生什麼事,你知道嗎?”伍安隅問。
剛剛哭過的關係,她的聲音有些暗啞。
“審訊就是要被帶去問話。”駱樂回答。
“問話?”
“嗯。”
“只是問話嗎?”
“呃……”駱樂遲疑了一下,最後想了想,還是乖孩子地回答:“問話的時候會用到一些手段。”
手段。
這個詞怎麼聽都不會讓人有什麼好的聯想。
他眼尖地發現伍安隅臉色微變,立即補充:“老爸是高階指揮官,而且還有爺爺看著,安全局的人不敢亂來,老爸不會有事。”
伍安隅嘆了一口氣:“我對不起他。”
為什麼不對駱琛的信任多一點,或者對他的喜歡多一點盲目。駱琛明明對她那麼好,那麼好。
明明也知道他表現出來的態度,一直都不是對待代替品。
“媽媽你不要自責。”駱樂立即安慰母親。
“要是老爸因為這點事就責怪你,或者連審訊都受不了,我才不要認他做老爸!”
忽地,他鼓起腮幫子,一副氣哼哼的樣子。
伍安隅有點兒被他逗笑了,這小家夥,總是人小鬼大,為了哄她,也算是不留餘力了。
她勉強打起了一點精神,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我沒事了,你別擔心我。”
可當她嘴角微微提起來的時候,她就愣住了。
她根本沒想過要騙駱樂,只是為了避免他擔心,謊言一下子就出口了。或許他們對她的欺騙,只不過是為了不讓她擔心。
嗓子含著一句“對不起”,她不敢說出口,生怕駱樂又再擔心她。
迦汶河星,06號衛星,安全局審訊部。
駱琛雖是被審訊的人,可他的身份畢竟和其他的犯人不同,沒有人因為他違規開啟機密資料而敢真正對他不敬。
當然,這並不代表沒有人抱著看好戲的心情看待這件事。
讓這小子受點皮肉之苦也是好的,不然他還以為自己多了不起。那些被他搶奪過功勞的長輩在心裡如是想。
駱琛踏入審訊室。
審訊室四面都是玻璃牆,天花板的四個角都亮著一盞明亮的燈,審訊的三角桌上,也放了一盞明亮的燈。
整個房間亮得有一種可怕的壓迫感,好像一切都無所遁形。
“駱琛指揮官,由於檢測到你違規開啟了《集團聯盟特級機密檔案Ⅵ237》的文件,按照慣例我們會對你進行C級審訊。”
主審官站在三角桌的另一側,口吻平和體諒地口吻宣讀規則。
“即,接下來的72個小時內,我們有權在使用包括C級審訊以下的審訊手段,對你進行輪番審訊。”
“這是確認書,如果沒問題,請你簽字。從你簽字那一刻開始,時間倒數。”
駱琛淡淡掃了眼,薄薄的唇微動:“我有問題。”
“請講。”
“我希望在48小時內完成審訊。”駱琛說。
他希望在7月7日之前趕回去,在伍安隅生日之前。已經錯過了好幾年,這一次終於能夠讓她留在身邊,他不想再錯過。
主審官皺了皺眉,他低頭看了會兒檔案,想了想道。
“如果你同意將C級審訊手段提升到B級,可以將審訊時間縮短到48小時內。”
“沒問題。”
“駱指揮官,我必須提醒你。B級審訊手段包括使用短暫性精神藥物。”
“我清楚這一點。”駱琛說話的聲音不大,可是很堅定,一字一句無法撼動。
主審官沒一會兒就重新弄來了一份檔案,駱琛看了眼,籤了字。
放下筆後,他不疾不徐脫下西裝外套,隨意交到一個人手中:“照顧好,別留下一點皺褶。”
主審官給那人一個眼神,讓他照辦,而自己則和另外兩名副手坐下。
“星元年435年,7月4號,星系標準時間17點36分,駱指揮官,請問你是否開啟過《集團聯盟特級機密檔案Ⅵ237》的文件?”
“是我開啟。”駱琛說。
“敢問原因。”
“伯特·伍德是最出色的基因科學家,目前駱家正在研究與基因有關的專案,我查詢資料入了神,沒注意就開啟了檔案。”
“作為集團聯盟最出色的指揮官,出現這種疏忽,你不認為太匪夷所思了嗎?你正在隱瞞你開啟檔案的目的。”
主審官聲音強硬地質問。
駱琛依然不動聲色,有理有據反駁。
“我的家是安逸舒適的地方,不是戰場,無需每一刻都保持警惕,我是正常人,有放鬆的時候。不能因為我的投頭銜,就剝奪我的自由。”
“請問你先救的專案是什麼?”主審官又找另一個突破口。
“根據集團聯盟貿易保護法規定,任何人無權以任何理由,逼迫個人講出商業機密。”
“你藉著商業機密這個藉口,掩飾自己效仿伯特·伍德扇動克隆人起義的動機,破壞集團聯盟安全。是這樣嗎?”
“對於這種汙衊,我絕不可能承認。”駱琛一雙幽深的眼睛凝視著他。
主審官也不是等閒之輩,他壓低聲音,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加強硬:“指揮官,請你說實話!”
“你矢口否認,對你沒有好處!”看見駱琛嘴唇微動,在他說話前主審官厲聲打算,強行壓過他的氣勢。
“汙衊與誣告,恕難承認。”
“看來指揮官是倔強的人。倔強的人,顯然要承受更多的痛苦。指揮官,冒犯了,請你在享受火療的同時,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審訊室內的兩位副手站起來,一人抓住駱琛的手臂並且挽起他的衣袖,另一人往他手臂的血管中扎針。
針筒上的溶液一點點注入到他的血管中,順著血液流動的方向,彷彿有岩漿在裡頭流動,身體被燒得灼痛。
這種痛楚,一點點蔓延遍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烈火之上承受著煎熬,像有燒紅得似夕陽的針,不斷扎在身上。
最痛苦的莫過於大腦,烈火與理智不斷鬥爭,而且還要面對那咄咄逼人的追問。
漫長的48小時,從現在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