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露的大笑聲當中，光幕那一頭的魔界生物陷入到了長久的沉默。
雖然明知道這種異界生物的思維迴路肯定和人類不同，但是夏露總覺得它這種沉默當中隱含著十足的憤怒，畢竟它自然身為魔界的高等生物，那麼肯定自視極高，被一個凡人如此恥笑，肯定會氣瘋吧。
不過，這也正是夏露要的效果，她刻意就想要激怒對方，讓這個自以為了不起的傢伙知道下好歹。
“對不起，剛才我不該譏刺你的。”良久之後，優雅的少女聲音又重新響了起來，不知道費了多少功夫壓抑自己的怒氣，這個聲音又回覆了平靜。“那麼好吧，凡人，你想要得到什麼？既然你現在還在和我對話，那就表示你並非不願意和我談判吧？”
高傲的惡魔居然肯這麼低聲下氣，讓夏露有些吃驚，不過這也證明了它有多麼渴求衝破障壁。
而它的渴求，當然也會讓它在談判當中處於極為下風的位置。
“你倒是挺聰明的嘛？沒錯，我確實想要和你談談。”夏露仍舊用著那種很欠扁的態度挑釁著對方，“不過，在我提條件之前，請告訴我，這裡是怎麼回事？之前到底是什麼人來到過這裡？！”
一邊說，她一邊指著滿地的鮮血。
很明顯，這裡的鮮血是在地下研究機關被封閉之後被侵入者重新澆灌的，這些入侵者就是在進行某種儀式，繼續用鮮血來餵養這個異界的生物。那麼，他們是誰？他們到底有什麼圖謀？他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進行活動的？
夏露十分急切地想要得知關於這些問題的情報。
又是一陣沉默，顯然那邊的生物在權衡猶豫。
“怎麼？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既然我來到了這裡，那麼那些人的圖謀就全部破產了，全部！只要我一回到地面，然後把這裡的事情都跟政府報告過去，那麼你以為這裡還會任由你們為所欲為嗎？別妄想了，這裡會被重新封閉起來，別說五十年了，一百年都不會再有人來這兒了！”在威脅的時候，夏露還示威性地拿起了自己的劍，指向了不遠處的光幕，“告訴你吧，在來這裡的時候，有兩個不開眼的傢伙還試圖阻止我，結果被我打得落花流水還死了一個，難道你還想指望他們嗎？你不會那麼犯傻吧？現在老實跟我合作的話還有機會，不要錯過了哦……”
雖然已經打定主意要放低姿態了，但是夏露如此目中無人的話仍舊惹怒了光幕後的存在，紅色的光芒再度變得熾烈起來，就如同火焰在燃燒一樣，好一會兒之後才恢復了正常。
“他們是我的信仰者。”清脆的女聲冷冷回答，明顯壓抑著怒火，“自從我的祭壇被封閉到這裡之後，他們一直在試圖找到祭壇，並且幫助我來到人間。”
“信仰者？”夏露敏銳地聽到了這個詞。
在久遠的輝煌時代，那是一個魔法興盛的時代，也同樣是一個信仰氾濫的時代，當時的人們分別信仰著很多神靈，並且依靠自己的信仰從神靈那裡獲得祝福或者能力加持，不同的神靈則以自己的職司賦予自己眷顧的人以力量。
而在這些氾濫的信仰當中，有一類則是頗為特異。
為了獲得一些危險而禁忌的力量，有些人在偷偷地信仰著邪惡的神靈甚至惡魔，企圖依靠它們來使得自己的私慾得逞。
自然是邪神和惡魔，那麼他們所要求的獻祭自然也十分邪惡，總是和破壞以及死亡聯絡在一起，所以這些信徒了為了得到它們的眷顧和祝福，自然做下了許許多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哪怕在那個時代也是極為令人憎恨的存在，猶如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一樣，不得不在隱秘的角落裡面活動。
不過，在魔法突然崩壞的混亂年代裡面，信仰也和魔法一起呈現崩壞的態勢，在那個時代當中，神靈們也突然中斷了和信徒們的聯絡，各個神靈的信仰者們發現他們再也難以得到神靈的祝福，哪怕那些在陰暗角落活動的邪靈信徒也同樣發現自己失去了和信主的聯絡。
可想而知，在那個年代當中，已經熟悉了過往生活的人們是多麼慌亂和絕望，他們所信仰的一切，和所依賴的一切，似乎都在突然之間崩塌。
不過，到如今，幾個世紀已經過去了，經過幾十代人的繁衍，人類社會已經逐漸適應了被神靈遠離的生活，重新建構了自己的社會和文明，而新時代的人們幾乎無法理解生活。
過去的先民們的信仰，在他們看來更多就像是傳說故事一樣，儘管還有不少過往神靈們的教會殘留於世，但是對他們來說，只是解決精神生活的一種手段而已，誰也不敢相信真的會有神靈降臨於世。
也正是在這種背景之下，王國政府才會在發現這個祭壇之後如此興奮，畢竟對他們來說，雖然無法確定這個祭壇之後的惡魔實力在舊時代到底算不算很強，但是在這個年代，只要能夠把惡魔的力量真正引為己用，就無疑會對鄰國們擁有無比的優勢。
“也就是說，你的那些信徒們找到了這裡？”夏露又追問了一遍，“他們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又是怎麼來的？”
她確實十分奇怪，這裡的存在是王國的最高機密，那些零散而又不見天日的信徒們，不可能憑藉自己的力量找到這裡，也不可能單靠自己來到這個幽深的地底建築裡面——雖然米斯特已經跌落成為了舊都，不復當年的興盛，但是這裡畢竟是個大城市，有完備的警察體系還有駐軍，絕不是什麼人都以輕易亂闖的。
“他們並沒有跟我說過這些，我也沒有去問。”惡魔平靜地回答。“這個祭壇是從遠古流傳下來的，後來被我的信徒們帶到了一個荒村當中，結果後來被你的王國發現了，他們殺了我不少信徒，然後把祭壇搬到了這裡，所以從那以後，我的信徒們都在試圖重新找回祭壇。”
雖然被殺了很多信徒，但是這個惡魔似乎很平靜，從它的語氣裡甚至聽不到多少憤怒，夏露倒忍不住為這些信徒們可憐了一下。
對於自己所聞的事情，它到底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刻意迴避，夏露當然無法分清，不過以對方的立場來看，肯定不願意透露這些情況吧。
“你就算不說也沒關係。”夏露不緊不慢地威脅。“這些邪教分子誰也逃脫不了制裁。”
“邪教？”惡魔似乎十分不滿，不過聲音依舊婉轉，“要說邪惡，你們的王國比他們邪惡多了，畢竟祭壇落到你們手裡之後，我從來沒有得到過那麼好、那麼充足的祭品供應……如果我的信仰者是邪教徒的話，那麼你的主人們就是比他們更加邪惡百倍的惡徒，反正我是對他們挺滿意的。”
夏露心裡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自從和惡魔聯絡上之後，為了維持和它的關係，王國政府獻上了許許多多的祭品，而這些祭品都是暗地裡精挑細選的優質生靈，當年的邪教徒們哪裡能和一個王國政府相比？顯然它在這裡吃得要好多了。
不過她並沒有興趣對這些信徒和王國政府進行道德上的比較，那不是她的任務。
“對王國來說，他們就是邪教，而且既然他們已經獲知了這裡的機密，那麼他們就是王國最不可饒恕的敵人了。”夏露冷笑了起來，“你放心吧，以後他們不會再有機會來打攪你了……”
“現在你的求知慾應該得到滿足了吧？”這個惡魔看上去也沒有興趣和夏露爭論，它重新誘惑起了夏露，“想想吧，只要和幫助我，那麼你就是我的眷顧者，那些信徒也可以任由你驅使……你可以隨意擺佈他們，讓他們做任何事，包括去死。你試過擺佈人類的命運嗎？你試過玩弄他們的靈魂嗎？我可以向你保證，那是你現在無法想象的快樂，超過一切的快樂，只要你現在做出一個選擇，那麼這份快樂就可以永恆地陪伴在你的身邊，只需要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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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必須弄清楚不可。”夏露突然打斷了它的話，“當年你為什麼要誘惑住那個守衛，和王國決裂？還有，他為什麼會發瘋？如果我和你合作也會發瘋的話，那就算再怎麼快樂也沒意義吧？”
“那個人是自己找上門來的，他的腦袋簡單得令我吃驚，只想著要無盡的力量和權勢。”這個聲音裡面多了一些無奈和抱怨，“如此淺薄的人，無法承載我的力量，所以就發了瘋，結果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故，明明我只想讓他帶著我偷偷離開的……而且我也沒有想到你們的國王身邊居然還有那麼強大的侍衛，結果這個蠢材就那麼被殺死了！”
然後，她又改變了口吻，“不過你放心，現在這裡只有你一個人，只要你把我帶走，又有誰能夠阻止呢？另外，你的靈魂和智力要比那個人要強得多，絕對不會失去理智的……想想今後你能得到什麼吧？你可以消滅一切所憎恨之物，誰也別想逃過你的懲罰！”
“是嗎？”夏露重新冷笑了起來，眼中已經是一片清明。
對夏露來說，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那就意味著她和這個惡魔已經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她已經問清楚了，而這也宣告了自己任務的結束。
她彎下腰來，重新從提箱裡拿出了寶石。
“等等，迷途的旅者，為什麼對我的力量棄之不顧！”紅色的光幕重新變得熾烈了起來，將夏露的臉也照映得通紅，“你還可以再考慮下！不要輕易放棄一生難得的機會啊！”
然而夏露置若罔聞，徑自將寶石放在了祭壇的邊緣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