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露，他們到底說了什麼！迪-內森伯爵找到米蘇，到底想要她做什麼？！”
這個毫不留情的詰問，讓夏露頓時就緊張了起來。
監察官閣下的視線越發嚴厲，這嚴肅的樣子和往常簡直判若兩人，再也見不到往常對她的溫和態度，可見已經十足認真了，絕對不容夏露疏忽對待。
夏露現在的狀態也很糟糕，昨天晚上自從見了那個伯爵的時候她就已經高度緊張，而連夜趕回來之後她一直沒有休息，現在身心都很疲憊，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去應對自己的上司，這可絕對不是什麼好差事。
可是即使這樣，她也只能強打起精神來，以免給自己和米蘇帶來不可知的災難。
大腦重新高速運轉了起來，雖然迷迷糊糊的猶如一團漿糊，但是畢竟還是能進行最基本的思考。
伯爵昨晚當然說了很多東西，但是正因為她知道說了什麼，所以她更加不敢全部說實話，那些事情都實在太過於聳動了，絕不是王國希望擴散出去的秘密，哪怕監察官閣下一直都對她很不錯，她也不敢把這些事情都吐露。
但是真要全部說謊，顯然現在也沒法過關，監察官閣下既然已經找上了她，那就是心有懷疑，這種情況下如果還是堅持什麼都不說的話，只怕反而會斷送掉她僅有的信任。
所以必須掌握尺度，將實話與謊話的比例控制在一個可以令人滿意的範圍之內。
“沒錯，那位伯爵找上來的時候，確實說了一些話。”雖然腦子在高速運轉，但是她表面上還是裝作猶豫了一下，然後緩緩地回答，“但是因為那些話太過於大逆不道，所以我們不好直接轉述，於是只好當做什麼都沒有說過。”
“什麼大逆不道的話？”監察官閣下還是在追問。
“他……他說先王是非正常死亡的，而且跟女王陛下有關。”夏露斟酌了片刻之後，還是說了出來，“所以，為了給先王報仇，他會跟陛下作對到底，他犯下的那麼些罪行，都是為了這個目的。”
果然，如同夏露所預料的那樣，聽到了夏露的回答之後，監察官閣下微微皺了皺眉頭，但是卻並沒有顯得焦急，也沒有制止她的意思。
女王陛下弒父篡位，看上去很驚悚，有違道德，但是因為年深日久，反而相對無害，畢竟她已經在王座上呆了這麼久，統治早已經穩固了，過去的事情對她的殺傷力並不大，現在還有多少人記得先王都是很難說清的事。
再說了，類似的事情大陸上各個國家比比皆是，誰又會因此而討伐女王陛下？怕是都習以為常了吧。
“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監察官看似不經意地問。
“我覺得我根本不需要對此去做判斷，這跟我的職責沒有關係。先王已經死去很多年了，我沒有得到授權去查訪他的死因，所以根本不需要去做這件事。”夏露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管是真是假，我只需要履行我現在的職責就好。”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夏露的回答經過了事前的準備，所以幾乎可以說是面面俱到，完全規避了做出直接的判斷，但是有意無意當中又透露出了她認為是真的，但是根本不在乎先王的死。
“真是狡猾的小家夥，”聽完了她的回答之後，監察官忍不住失笑了，“不過，這也正是我欣賞你的原因，夏露。你擁有和外表相稱的頭腦，這種頭腦可以幫助你成為一個優秀的管理者，而不是唯唯諾諾的執行者。不過，既然都已經到了這裡了，我們不妨開誠佈公地說吧，滿足你的好奇心。沒錯，正如他所說，先王確實是非正常死亡的……甚至可以說，我是親眼看見先王離世的人之一。”
“……”夏露低下了頭來，不明白監察官為什麼突然跟自己這麼說，一下子更加緊張了。
但是，監察官閣下如此乾脆地承認，也證實了她的前任的說法——那麼，其他說法的真實性，也瞬間提高了一個檔次。
如果他所說的都是真的話，到底應該怎麼做呢？她尚且不清楚，但是不管怎麼樣，她絕對不能表現出來。
監察官閣下是女王陛下多年來的心腹，當年參與到這件事當中並不奇怪，甚至可以說是順理成章——也只有立下了這樣的功勞，才會一直被女王陛下寄託以如此信任吧。
“哼，想要為先王報仇？他想的太可笑了，一個已經死了快二十年的人，現在無非是棺材裡面的一堆泥土而已，誰又關心他是怎麼死的呢？”監察官冷笑了起來。“就算他跟全大陸的人去說，那又如何？沒人在乎的。女王陛下取代了先王之後，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對國民來說這就夠了，不是嗎？”
在這一瞬間，她表情在森嚴而又帶上了些許殘酷，也許這才是她在平常那份溫和外表下所隱藏的真實面貌吧。
“夏露，我既然在你面前說這些，你應該知道意味著什麼吧？”片刻之後，這抹殘酷消失了，監察官閣下又恢復了慣常的面貌。
“如果不是意味著您將我當成了可以值得信任的部下的話，那就意味著我很快就要死了。”夏露老老實實地回答。
“噗……”監察官又笑了起來，“有時候你還挺幽默的。好吧，不用擔心，是前者，你不用死了——如果準備讓你去死的話，那我又何必跟你說這麼多呢？”
“謝謝您。”夏露連忙致謝。
“光是口頭說謝謝可沒有用啊。”監察官搖了搖頭，似乎並不為所動，然後她突然轉開了話題，“夏露，你知道為什麼你能夠得到我們如此的重視嗎？”
“因為我很厲害啊！”夏露理所當然地回答。
“厲害是一個方面，但是在我們這裡，厲害的人到處都是。”監察官並沒有因為夏露的玩笑話而中斷，“最為關鍵的一點，就是你的資歷夠新。你跟過去的那些事，一點也沒有牽扯，一點也沒有沾染上我們上一代人之間的汙泥，也不會因為過去的那些事而影響到對王國的忠誠，這是我們最為需要的。”
接著，她長長地嘆了口氣，“過去的漫漫長夜裡面，所積累的淤泥實在太重也太深了，每個人的都上都沾了不少，是到了培養新一代人，來重新洗刷這些汙泥的時候了。新一代人也許缺乏經驗，或者不夠穩重，但是至少他們可以去面對未來——我們必須走向新的未來了。”
“那麼舊一代人會怎麼樣呢？”夏露看似不經意地問。
“會離開，會消失，也許有些會留下來，這個取決於他們個人的表現。”監察官回答，“這個過程並不容易，也會經常出現波折，但是這是必然的趨勢。重用你也是整個大換血計劃的一部分。”
“那米蘇也被你們看成是舊一代人嗎？”眼見監察官還是語焉不詳，夏露只好直接問。
“她都老到可以和我的前任談笑風生了。”監察官笑眯眯地看著她。
這個暗示性的回答裡面所蘊含的含義，讓夏露不禁大為躊躇。
“她對王國的忠誠十分牢靠，甚至也許比我還要牢靠。”哪怕知道這樣做不妥，夏露還是忍不住替米蘇解釋，“哪怕您的前任找上來了，她也沒有一刻想過要背叛王國。”
“是真的又怎麼樣，是假的又怎麼樣？重點不是她做了什麼，而是她能做什麼。”監察官冷淡地回答，“夏露，我知道你和她的關係很好，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個人感情所能夠左右的，在伯爵找到了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走完了這次任務，也自動地走到了不再能夠被完全信任的位置了。”
夏露默然無言了。
之前監察官將米蘇派出去負責搜尋襲擊者，肯定存著用她來吸引伯爵的用意，而當伯爵真的上鉤了以後，米蘇就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而且在上面看來，也已經沾染上了舊日的汙泥了。
“那麼為什麼您沒有把我也放到不能再被信任的位置呢？我和她是一起回來的。”良久之後，她再問。
“因為你要追求的東西，跟那些舊日的事情毫無關系，你也不是一個關心這些事的人，所以我可以信任你——當然這也不是無條件的，也許以後我會修正我的看法。”監察官平靜地看著夏露，“好了，繼續我們剛才的話題，伯爵還跟你們說了其他事情沒有？”
“他還說了一些話，不過瘋瘋癲癲地聽不出什麼意思來，大部分時間都在咒罵陛下。”夏露回答，“為了消滅叛逆，我一直都在向他們動手，所以最後他只能選擇了放棄，然後把這封信交給了米蘇，然後我們就連夜趕回來了。”
“我該說你勇敢還是該說你魯莽呢？”監察官閣下看不清到底是相信還是不相信，只是微微笑著，“看樣子他倒是不想傷害你們，否則你們恐怕是不可能這麼快回來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夏露點了點頭。
她當然不能承認自己和米蘇一起騙了上司和女王陛下，哪怕大家心照不宣，也絕對不能承認。
一旦承認，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了。
又是一陣沉默。
“沒有別的要交代了嗎？”最後，監察官閣下再問。
“沒有了，這就是我昨天晚上所見所聞。”夏露斬釘截鐵地回答，看上去極其確定，不露出任何猶豫，“我倒是希望他能夠提供更為確切的資訊。”
“是嗎……那就這樣吧。”監察官微微閉上了眼睛，“那你想不想知道，信裡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