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衝眼尖地瞧見曹植來了, 立刻熱絡地邀請曹植下水玩兒,直說玄武池挖得真是妙,二哥遊了都說好!
曹丕臭著一張臉, 並且遊遠了一點,壓根不想搭理曹衝的胡說八道。
曹衝趁機誇道:“四哥你看, 二哥遊得多好,那手擺得多有力度!那腿甩得多麼靈活!”
曹丕:“…………”
真想掐死這小子。
曹衝卻不知道他二哥被誇得臉都黑了, 還遊到岸邊可著勁慫恿曹植:“二哥學了半天就學會了, 四哥一定也可以!”
曹彰還在旁邊跟著拱火:“對對,我們哥幾個都是半天就會,子建你也趕緊來學學。”
最後連曹丕也覺得不能只有自己一個人被曹衝尬吹,跟著開口讓曹植下水試試。
哥哥弟弟都這麼說了, 曹植一向耳根子最軟,哪能不答應。
曹植在隨從驚訝的目光中脫了上衣下水,曹衝和曹彰都踴躍地在旁邊給他當游泳教練。
兄弟幾個鬧騰得很歡,看得於禁都歎為觀止:即便是尋常人家的兄弟,也沒他們處得這麼好吧?怎麼感覺以前他們相處時不是這樣的?
曹衝成功將曹植拉下水,心裡可有成就感了。他興致勃勃地教會了曹植,又開始一個勁地作妖,時而遊到這個兄長旁邊,時而遊到那個兄長旁邊, 時而還冷不丁地從水裡冒出來嚇曹丕他們一跳, 倒是把曹丕他們的反應能力都給練出來了!
要是現在有人想從水下來偷襲, 他們保準能先把對方的腦袋按到水下,讓對方憋水裡嗆幾口水!
曹衝鬧騰了半天,一點都不覺得累,反而興致盎然。
曹丕和曹彰也練了好些天, 挺習慣這種強度的鍛鍊。
曹植那才是真的累。
到上岸用飯時,他沒保住建安才子的風度跟著曹彰大吃了一頓。
吃飽喝足,曹丕終於想起來問正事。
“子建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父親讓我來的。”曹植聽曹丕這麼一問,也才想起自己有帶話任務在身。他瞅向捧著杯茶美滋滋喝著的曹衝,轉述起曹操的意思來,順便提了一嘴孔融在許都宣揚造紙印書之事。
曹衝一聽,這名字很耳熟。
孔融,孔文舉,文化人,孔子後人,嘴巴很能說,小時候有個太中大夫調侃他“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他當場回了一句“想君小時,必當了了”,可見這人從小就能言善辯。
巧的是,孔融死時的官職也是太中大夫。
緣,妙不可言啊!
曹衝記得孔融曾極力給朝廷推薦過一個人才,叫禰衡,嘴巴賊厲害,逮誰噴誰,例無虛發,句句帶毒。
本來曹操聽孔融三番五次舉薦,來了興致,準備把人用起來,結果禰衡當場把曹操罵得狗血淋頭。
曹操正是招賢納才的時候,請來這麼個人想殺又不能殺,思來想去,決定把禰衡送去給劉表,瞅瞅劉表能怎麼辦。
禰衡到了劉表那邊,嘴巴也沒上栓,又把劉表罵得狗血淋頭。劉表氣到不行,想殺不能殺,又學著曹操把禰衡送去給江夏太守黃祖!
江夏太守黃祖是個暴脾氣,有天大夥聚會,賓客雲集,禰衡又當眾下黃祖面子,黃祖喝斥他一頓,讓他少說兩句。
禰衡也是個橫貫了的,當場頂回一句“死老頭你說的什麼屁話”,直接氣得黃祖下令把他給殺了。
等回過味來,黃祖後悔不已:天殺的劉表,把這麼個人送來江夏,分明是要他來背誅殺賢能的名聲,陰險啊!
曹衝對此嘖嘖稱奇。
他爹,果真英明神武會變通!
曹衝琢磨了一下曹植轉述的情況,頗為感動地說道:“孔融,我認識,那個讓梨的!這位孔先生人可真好!我都沒給他錢糧,他就主動幫我把印書之事廣而告之!我決定了,等我書印出來了,一定要在他家對面開個書鋪,讓他每天出門都能看見!”
曹植聽了一陣沉默。
這主意,聽起來還挺不錯?
只要書確實能印出來,這麼做說不準能把孔融氣死!
曹衝卻想到另一件事。
要是曹衝沒記錯的話,孔融和禰衡堪稱同病相憐,最終都死於話多!
還是被他爹找由頭誅殺的。
可具體是哪一年的事曹衝就不知道了,他壓根沒特意瞭解過。
曹衝轉頭試探著問曹丕:“這位孔先生,現在在當什麼官來著?”
曹丕不知曹衝為什麼問這個,還是如實解答了他的疑問:“今年剛升任為太中大夫。”
曹衝睜圓了眼。
孔文舉,危!
也不知他到底在太中大夫這位置上幹了多久。
曹丕見他面色有異,不由問:“怎麼了?”
曹衝搖著頭說道:“沒什麼。”
這老孔,孔家後人,肯定會維護正統,前頭跟他爹往來,是因為他爹是漢室忠臣,他爹在為漢室打天下。
往後他爹要當丞相、當魏公,乃至於當魏王,這些人肯定會竭力反對。
要知道異姓王擱在哪個朝代,那都是要重點防範的造反頭子!
何況他哥最後還真讓東漢“和平過渡”到魏朝了,這是妥妥的要謀朝篡位,一點都不摻假的!
自古以來皇位更替都少不了流血犧牲,這些大事曹衝根本沒資格插嘴,更影響不了曹操和曹丕的決定。
他之所以能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代過得平順安穩,純粹是因為他是曹操兒子。在立場上面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堅定不移地站在曹操這一邊。
曹衝對曹丕和曹植說道:“《傷寒雜病論》已經在雕版了,老師說師叔祖他們也正在挑選要印刷的書,哥哥你們有沒有什麼想印的?”他積極提出自己的大膽想法,“要不我們兄弟幾個出本文集!”
聽到曹衝這個建議,曹丕頓時頭皮發麻,想到了曹衝那些信、想到了曹衝那些書、想到了自己的詩文跟這些玩意印在一起的畫面。
曹丕堅定無比地拒絕:“不,不用了!”
曹植跟曹丕想到一塊去了,連連跟著拒絕:“對,不用了,我覺得我那些詩文還拿不出手,以後再說吧。”
曹衝惋惜地直嘆氣:“那太可惜了,我很久沒寫詩了,最近手癢得很!唉,不知道為什麼,老師現在佈置功課時都不讓我寫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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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曹衝馬上要當場吟詩一首,曹丕親手給曹衝剝了個桃子,讓他趕緊吃了閉嘴。
見自家二哥都被曹衝折磨成這樣,曹植覺得自己不太氣孔融了。
孔融這人文章寫得挺好,他和曹丕平時都挺愛讀的。
既然曹衝對印書這麼有信心,那麼該氣的人說不準是孔融才是!
晌午過後,曹植便要回鄴城去覆命了。
曹衝很是不捨,一路將曹植送出老遠,讓曹植多來找他們玩,鳧水這事兒好處多多,多遊遊可以強身健體、提高心血管機能!
曹植點頭應下,騎馬回城去尋曹操說話。
曹操聽曹植到這個點才回來,有些納罕,當即叫人把曹植領進屋。
“怎麼去那麼久?”曹操問道。
曹植便把曹丕三人邀自己學鳧水,自己盛情難卻學了半天的事講了出來。
曹操想到四個兒子在水裡扎堆的畫面,心情頗為不錯。他笑著說道:“倉舒怎麼說?”
“孩兒瞧著倉舒對印書之事很有信心。”不同於去時的沉鬱心情,這會兒曹植語氣都輕鬆了不少,“倉舒說孔文舉人真好,他要往孔家對面開個店,好叫孔文舉每天出門都能看到。”
曹操先是一愣,接著忍俊不禁。
他哈哈笑道:“倉舒這想法不錯,就這麼辦!我先去叫人把孔家對面的鋪子弄過來,書一印好就送去賣。”
曹操本來被孔融氣得不輕,這會兒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
他們把書和紙往孔家對面一擺,到時候讀書人每天絡繹不絕地去買書買紙,孔融看了可不得氣死?
畢竟,在孔融看來他們是不可能印出好書、造出好紙的!
他們家這小子,多損啊!
轉眼到了五月初,曹植的婚期近了,曹衝三人也終於解放,被曹操從玄武池水師放了出來。
由於每天都要下水遊一遊,曹衝三人身上臉上都曬得挺均勻,膚色變得健康無比。
曹操見三人站在一起瞧著就一臉兄弟相,自是欣慰不已,打發他們回去見甄氏她們。
曹衝溜達回去,便見兩個弟弟在院子裡讀書。
陽光正好,微風徐徐,他倆坐在樹蔭下一人拿著一卷書埋頭苦讀,小眉頭都皺得挺緊,看著很有那麼點勤奮勁頭了。
曹據先瞧見曹衝回來,立刻擱下書喊人:“哥哥!”
曹宇一聽,眼睛也亮亮的,麻溜地跟著曹據喊哥哥。
曹衝抄起他們擱下的書一看,很不錯,是他以前給他們買的算學書。
“你們這麼認真,我來考考你們。”曹衝摸著下巴,笑眯眯地給他們出了個經典算術問題,“你們聽好了,‘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這個問題出自《孫子算經》,就是傳說中的“雞兔同籠”:把兔子和雞關在一起,上面有三十五個腦袋,下面有九十四隻腳,你給我算算兔子和雞分別有幾隻!
曹據和曹宇頓時靜了下來。
曹衝笑眯眯地揉他們腦袋:“不著急,慢慢想。答出來了,今晚叫廚房給你們做燒雞和乾鍋兔肉,保準你們吃了還想吃。”
沒等兩個弟弟答話,就有把熟悉的聲音插了進來:“吃什麼?”
曹衝一看,這不是郭嘉嗎?
“先生怎麼過來了?”
他們這院子怎麼看都不是順路能順過來吧?
郭嘉說道:“我是聽說你回來了,繞過來看看。”他是個很有恆心的人,說完又把話題繞了回去,“你晚上做什麼吃的?”
曹衝笑眯眯:“先生想吃的話,得一視同仁。”他把曹據兩人抄下來的題遞給郭嘉一份,讓郭嘉坐下來解個題再說。
郭嘉這幾個月忙忙碌碌,可算是又消瘦了幾分。他接過曹衝遞來的紙瞅了一眼,不以為然地說道:“這有何難?”
曹衝說道:“那先生且解解看。”
郭嘉哼哼兩聲,正要認真看看題目,又想起了另一件要緊事:“對了,最近忙得很,都沒去找你。去年你說我戒酒一年就送我壇好酒,如今都過去一年多了,怎地酒還沒給我送來?”
曹衝訝異地說道:“父親沒給你嗎?去年父親知曉了我和您的戒酒約定,直接讓我將酒送到他那邊去了,”他一本正經地跟郭嘉胡謅,說得很像那麼一回事,“父親他肯定是想幫你保管吧!”
郭嘉面上一喜。
他也顧不上什麼烤雞、什麼乾鍋兔肉了,咻地一下站起來去找曹操要酒。
幾口吃的算什麼,酒才是他此生的摯愛!
他都辛辛苦苦戒酒一整年了,怎麼著也得喝上幾大碗才夠本吧?
作者有話要說:
曹小衝:嘖嘖嘖嘖
郭嘉:我要殺了你
今天!也早早起來更新!
謝謝火箭是個小熊貓的十一個深水魚雷,還以為看錯了……(窮人緊張
注:
1禰衡和孔融相關,參考《後漢書》,段子不是我編的,是范曄編的
2雞兔同籠相關:出自《孫子算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