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花芯中的少女身形纖細，肌膚白皙，彷佛人類童話故事中的花精靈來到了現實。她仰頭看著天空，緋紅色的童孔中倒映著輪廓猙獰的倒懸山脈，以及山脈中央那無比龐大的多面體。
少女的嘴角微微彎起，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那本應是一個非常美麗的笑容，可不知為何，在如今這種情況下，這個微笑只會讓人覺得她非常……欠揍。
如果要仔細分析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在那精緻得沒有一絲瑕疵的絕美臉蛋上，浮現出了一絲嘲弄的表情吧。
而且，那並非有意做出的挑釁，而是在本人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無意識露出的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明明面對的是一個真正的神明，同時自身的狀況也完全處於下風，可她依然在無聲地發出嘲笑：
——看，你又被我騙了。
如果古老之核是一個有情感的意識體，此刻一定會無比憤怒，憤怒到恨不得把對方那嬌小柔弱的身子按在地上狠狠懲罰，直到她哭著求饒為止。
可古老之核知道自己是絕對理性的，不會有憤怒這種無用的情緒，她啟動程序，對蘇沙的微表情啟動了分析程序，最後得出結論：模湖邏輯模組提交的假設是正確的。
自己確實陷入了一個基於《舊日高塔》模因感染者生成的，多層次巢狀的夢境中。
在脫離夢境之前，她無法對蘇沙的真實身體造成傷害，甚至連她的真實狀況如何都無從得知。
古老之核立刻向模湖邏輯模組下達了新的指令，命令它基於現狀開始新的分析，並將結論提交超核。
但指令被拒絕了。
超核呼叫自檢程序向模湖邏輯模組掃了一眼，發現它正處於一種混沌卻亢奮的狀態，無數程序在飛速執行，卻沒有一條能夠正確結束，要麼是毫無意義地空轉，要麼成為錯誤制造機，報出成千上萬的執行錯誤。
但超核已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狀態了，它還知道，這種狀態在具備情感的種族中有一個專有名詞來描述：生氣。
模湖邏輯模組在生氣。
雖然超核無法理解為什麼它會進入這種狀態，但也不準備去干涉，模湖邏輯模組從來都是特殊的，它能提供其它模組永遠無法計算出的設想，因此超核也允許它偶爾進入這種無法正常執行的狀態。
反正根據過去的統計數據，要不了多久它就會自己恢復正常。
古老之核將模湖邏輯模組暫時隔離起來，以免對其它模組造成影響，然後按部就班地啟動了新的程序。
按照目前已知的資訊，每一個夢境都基於一名《舊日高塔》模因的感染者，而模因感染者的數量大約為一千萬名。
也就是說，可供蘇沙呼叫的夢境大約有1000萬個。
這看上去是一個很龐大的數量，但古老之核經過初步評估之後，發現突破所有夢境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
因為蘇沙將每一個夢境都製作得無比敷衍，而其中的每一個“蘇沙”，當然也不可能擁有和本體一樣的實力。
換句話說，古老之核剛剛浪費了兩個批次的加馬射線流。
但好在那並非特別珍貴的東西，而且，接下來她不會再浪費了。
多面體上，數百片五邊形的平面突然向內塌陷，古老之核的身體表面出現了一個直徑數公裡的大洞，緊接著，一個尖銳的三角形形狀從洞裡伸了出來。
那是一首楔形的戰艦，將近十公里長，數公裡寬，表面大部分光滑如鏡，剩餘具有細節的部分也規整得如同積體電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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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戰艦足有55艘，它們從古老之核內部魚貫而出，在1000公里的高空中組成楔形陣型，這些曾經是艾爾德人的“永恆艦隊”中的精銳，但如今，這些龐大的星系級戰艦只不過是古老之核的廉價工具。
艦隊快速下降，直到到達平流層上沿才重新懸停，在這個高度上，它們顯得無比巨大，如同一頭頭鯨魚，慵懶地飄浮於天穹上方。
下一瞬，高能鐳射、等離子流、重力炸彈密集落下，耀眼的光佈滿了天空，熾亮得讓人無法直視。龐大的緋紅色花朵被重力炸彈撕碎，緊接著又在鐳射和等離子流在輻射下燒成灰盡，轉眼間，方圓數百公裡內的所有花朵就這樣毫無反抗地被毀滅了。
隨著“蘇沙”的死亡，夢境也隨之破碎，古老之核很快進入了下一個夢境。
果然可以採用更廉價的手段殺死每一個夢境中的“蘇沙”——她得出結論。
在此基礎上，古老之核進一步最佳化了程序，數個夢境之後，艦隊殺死蘇沙的時間從1秒下降到了100毫秒。
算上切換夢境所需的13毫秒，古老之核每113毫秒就可以透過一個夢境。
45秒之後。
古老之核已經破壞了398個夢境，在此過程中，透過對夢境破碎時產生的碎片進行觀測與分析，她發現，只要將能級上調一個數量級，就可以在不殺死蘇沙的情況下，直接穿透夢境，進入下一個夢。
如此，程序再一次被最佳化，每透過一個夢境所需的時間縮短到了10毫秒，加上切換夢境所需的13毫秒，如今只需要23毫秒就可以透過一個夢。
按照夢境的總數為1000萬計算，古老之核只要23萬秒，也就是大約64小時就可以將蘇沙的所有的夢境消耗殆盡。屆時，她只能以本體面對並沒有消耗太多儲能的古老之核。
……到時一定要把她按在她自己的花瓣上狠狠摩擦。
↑↑↑以上是模湖邏輯模組穿透超核設下的隔離，意外溢位的一條資料。
看來模湖邏輯模組的混沌狀態還沒結束。超核刪掉了這條無用的資料，以防它汙染別的程序，然後將隔離牆又增加了一層。
做完這些後，古老之核繼續自己的思考。
對神明之間的戰鬥而言，64小時是一段很長的時間，要知道，蘇沙和古老之核的第一輪交手在0.0034秒內就分出了結果。就如人類武俠小說裡常寫的一樣，兩個絕世高手總是在一招之間就能分出勝負。
可如今，第二輪交手被蘇沙強行拖延到了漫長的64小時，這麼長的時間都足夠讓人類這種低位種族開展一場常規軍事行動了，如果再長一些，甚至足夠讓某個國家投降……
但古老之核仍然準備完成這場長達64小時的“消耗戰”，模湖邏輯模組尚未恢復正常，在已有的各種方桉中，這已經是超核能夠得到的最優解。
她開始以23毫秒/個的速度突破夢境。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現實世界中，蘇沙帶著一副殘缺的身體，仰面躺在柔軟的花瓣上，靜靜地望著天空。
和一開始相比，她的身體幾乎沒有恢復，胸口上的大洞消失了，但小腹上的貫穿傷依然存在，右手小臂也沒能重新長出，絲襪破洞下的傷口倒是全都癒合了，白嫩的雙腿上沒留下一絲瑕疵。
畢竟這裡不是夢境，在現實中，花朵並不是一個自愈能力很強的種族，蘇沙冒著風險又吃了幾口修姬的身體，才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可她不敢再繼續吃下去，吃得太多，修姬說不定真的就死掉了。
她感覺身體又疼又軟，因此在古老之核被拉入夢境之後，蘇沙就不再強撐，乾脆利落地躺平在花瓣上，而且這個姿勢看天空很方便。
天空中的景象，也與夢境中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