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火坐著，在他的面前，是三具屍體。
這三具屍體還帶著餘熱，是兩女一男，其中男的大概只有十幾歲，而兩個女的，一個應該是媽媽，另外一個，是女兒。
而這個女兒的手裡，抓著一把刀。
刀鋒鏽跡斑斑，應該不是用來切菜的，是女兒在外邊隨便找到的一把不鋒利的刀。
但足夠殺死人了。
男月在這些屍體上轉啊轉的，搜尋到了一些精粹的魂魄，但還沒來得及給蘇一火，就散了。
“不用了，這些人死後，魂魄就已經沒了。”
男月離開這些屍體，貼在天花板上，他覺得很恐怖。
對於自己的恐怖心態，他甚至在想，那天做的某件事，反而沒有這麼不可饒恕了。
‘老大，分析分析。’
“不用分析了，女兒是兇手，先殺了弟弟或者是哥哥。然後，要殺媽媽，但是她打不過，媽媽也狠心下手了。”
‘那，媽媽？’
“自殺。”蘇一火看著地板，倒映出一幕幕畫面。
那些精粹的魂魄在一瞬間煙消雲散，但蘇一火卻能夠在那短短的零點幾秒裡，找到他們破碎的記憶點。
事情，是這樣的：
那天晚上，外面還在下著雪，一家四口正坐在客廳裡，吹著舒服的暖氣，嗑瓜子看電視。
他們不喜歡出去喝酒，不喜歡去酒館看表演湊熱鬧。
這個時候，十點鐘，有人敲門了。
敲門聲非常的穩定，三秒鐘一次，三秒鐘一次。
“來了來了。”男人起身去開門，很少這麼晚還有人來的，隔壁過來玩都不會在十點鐘快要睡覺的時候。
打開門，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你是？”男主人不認識對方，心裡多了一分警戒，夜郎鎮外來喝酒的多，免不了一些魚蛇混雜。
來人翹起嘴角：“我是過來坐坐，聽說你們家最近有一件非常好的事情要發生，好像是，兒子考上了南禹市最好的學校。”
“你怎麼知道，你是誰？”男主人依舊沒有放下防備。
“夜郎鎮好客，你們難道不歡迎我嗎？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我知道，你肯定還在為兒子的學費苦惱，對嗎？”
男主人心想也是，對方知根知底，怕是躲不掉了。再看他身上也沒藏什麼東西，模樣看上去哪裡是一個壞人，更重要的是，他並不健碩，也不高大。
男主人自認為，不害怕的。
“進來吧。”
來人進屋，看了一眼女主人和兩個孩子，笑道：“一家其樂融融啊，真是不錯。”
“我們去隔壁屋說吧。”
“別別別，就在這裡說，怕什麼。”來人拉張凳子坐下，看著男孩。
男孩也十幾歲了，桀驁不馴的模樣，也就和來人對著看。
“真是有天賦啊，看來你長大後，肯定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人，而有能力的人呢，一定要心狠手辣……”
“你說什麼呢！”男主人頓感不悅，對孩子說這些，已經不對勁了。
女主人心性柔軟，只是抱著兩個孩子不說話。
來人依舊笑著說：“好吧，言歸正傳，我想讓你們，釀百年歸。”
“什麼？”
“釀百年歸。”
“怎麼可能，百年歸已經幾百年沒有人能夠真正的釀出來，我們是夜郎的人，知道那些市面上的，都是假酒。”
男主人一臉不信。
來人點頭：“是啊，的確如此，但，我有秘方。為什麼要找到你們呢，其實沒有什麼命運啊或者關係戶，我只是，隨便點的。”
男主人和女主人面面相覷。
“讓孩子進房。”
“別！”來人突然攔住女主人的去路。
男主人站起來：“你要幹什麼？”
“別走，這件事，你們一家四口必須一起齊心協力才行。”
男主人雖然知道百年歸的價值，但明顯，這個陌生人是在糊弄他，就握起拳頭說：“我這拳頭有五根手指，打人的時候，絕對是齊心協力的。”
“是嗎？”來人看著他的拳頭，“打我一拳，試試看。”
男主人略一遲疑。
“打啊！”來人突然湊上去，差點就和男主人撞在一起。
男主人趕緊打出一拳，這下意識的一拳砸在來人的臉上，打的他往後退去，重新坐在了凳子上。
來人摸摸臉，說：“還行，力道可以，你應該可以先釀。”
“什麼？”
“釀百年歸。”
蘇一火靜待花開一樣的看著。
來人走了。
屋裡一片死寂。
男主人突然說：“我們離開這裡，離開夜郎就行了。”
打定主意，匆忙收拾之後，男主人連夜帶著妻兒出了門。
“你們，要去哪裡？”
“為什麼你一定要選中我們！”
“不不不，不是一定選中你們，而是，所有人，都被選中了。”
天亮之後。
“好了，你的老公，你們的爸爸現在是第一個方子。怎麼做我都教給你們了，能不能釀出百年歸，就看你們的悟性和能力了。”
那一天，彷彿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心也就跟著崩塌了。
“不要碰，這是你們的爸爸，你們都瘋了嗎！”女主人拉扯兩個孩子，不要讓他們碰男主人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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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崩潰了……
她疲憊不堪，天黑之後就沒有去管，兒女們都睡著了沒有，她忍不住睡了。
‘砰，砰，砰。’
兒子一個人，在地下室裡，慢慢的把木桶敲好，然後再把一盆子血調入大水缸裡。
地下室的門口，女兒抓著門板，看著弟弟像一個機器一樣，釀百年歸。
這一刻，她知道，百年歸不是什麼好酒……
小心，弟弟。
她開始在睡著的時候，抱著一把刀。
這把刀，是她在外面撿的，或者說，是偷的。如果家裡少了刀，弟弟和媽媽，一定會知道。
‘放過我們吧……’
‘可以，那就都死吧。’
‘不！’
女主人回到家，發現女兒抓著一把刀，身上和臉上都是鮮血。
“你幹什麼了！”
女兒盯著媽媽，舉著刀衝了過來，門板後的角落裡，是弟弟的屍體……
“先下手為強，逃也逃不掉，總不能等死是不是。弟弟要殺我，你也要殺我，那我一定要先殺了你們，我就能活著了。”
但女兒終究是女兒，失敗了。
媽媽一身傷痕，看著死不瞑目的女兒，抬頭看著牆上的全家福……
蘇一火站起來，走出屋子。
這一處的百年歸，沒有了結果，他迅速的掠過房屋，忽然發現了某一棟樓。
‘砰！’
他閃電般的突破了窗戶，看到一個男人拖著一個女人的屍體，嚎啕大哭。地板上的血跡蔓延過去，一直到了走廊的盡頭，一扇門開著。
‘別過來！’
‘兒子！’男人趕緊爬起來，衝向那扇門。
蘇一火跨過女人的屍體。
每個人，都不是動物，但每個人，也都是動物。在生和死的抉擇面前，或許有人，不會削骨還父，削肉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