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鬼影呼嘯而過的天空,陰雲密布。
以它們低微的智慧,根本無法理解學院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在本能的驅使下,拼命的想要逃離曾經被視作溫床的“地縛”,刻不容緩。
望著越來越近的出口,遊魂們不禁加快了速度,只要透過了這裡,它們就能躲過這次的劫難,甚至還有吞噬道大量生靈的機會,讓殺戮的慾望得到滿足。
可惜的是,它們不知道,在身後的黑暗深處,象徵著終焉的紅色死神已經抬起了無處可逃的巨網,將這片世界囚禁於此,根本沒有離開的可能。
終於,它來到了出口。
終於,它化作了灰燼。
類似的事情在整個歐雷頓學院接連發生,在未知存在的影響下,“靈”與“界”的隔膜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竟然開始互相排斥,形成聞所未聞的磁場。
這時,五道身影乘著夜晚帶來的天然保護色,悄悄潛入了危機四伏的空間,並且根據某件道具的指引,迅速來到了藍白獨棟的頂部,映入眼簾的,是幾座銅皮水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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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裡嗎?”
比爾森看著掌心裡微微發光的灰色樹葉,問向身旁抱著手臂的劍客,不是很確定。
作為對靈魂體極其敏感的古息樹樹葉,它的能力本不該受到質疑,可現在是非常時期,他不得不更警惕些,為金瑪瑙商會爭取到更多的利益。
“應該不會錯,畢竟這可是‘千手’老師交給你的東西。”柯卓聳聳肩走上前去,充滿力量的手掌緊緊貼合在刀柄之上,對準最近的水塔就是斬去。
噗呲!
恐怖的斬力摧毀了鏽跡斑斑的鐵皮。
霎時間,腥臭的褐色水花四處濺射,地面上響起噼裡啪啦的碎裂聲。
他們抬眼望去,只見泡得泛白的腫脹屍體從水塔的缺口處流出來,竟然呈現出彷彿麵條般的柔軟感,森白的腿骨從盆腔內滑下來,不一會便堆滿了。
望著那些和湛藍色學院服沉澱在一起的腐屍,比爾森臉色慘白,顫聲說道:
“這,這些是……嘔!”
強烈的嘔吐慾望讓他無法說下去,只是強制自己挪開了觸目驚心的畫面,但接連又想起了水塔的作用,胃部裡面頓時瘋狂翻滾著浪花。
“小聲點!”
柯卓的臉色也有些蒼白,他若有若無地檢查著自己的劍,當看到上面沒有沾到某些骯髒之物後,才松了口氣,接著道:“看來這就是導致歐雷頓學院變成遊魂海洋的原因了……真是殘暴的行徑,竟然殺死了這麼多無辜的人。”
在遙遠的東大陸的古色之國梵都,可是極少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因為那裡是所有教派最難入駐的國度,原因無他,作為喜歡安居樂業、耕種秋收的梵都人,他們只信仰靜修會,只會崇敬黃昏母神,像這種刻進靈魂深處的敬畏,近乎是不可能被動搖的。
但這同時也導致了他們在超凡方面的資訊的缺失,無法和外界保持同步。
“你,去把其他的水塔破壞掉。”
因為心疼老師給的佩劍,柯卓果斷吩咐另一個劍客去解放地縛靈們的肉體,從而達到消除怨念,停止暴動的目的。
“是……”那人很不願意地應承道。
但就在這時,水塔內部有了新變化。
原本緩緩流出的渾濁水流已經止住,隨之而來的,卻是難以言明的苦澀低語,在猶如砂紙摩擦般的刺耳雜音中,那些早就失去生命的屍體竟然開始怪異的扭動,軟趴趴的手臂肆意甩動,彷彿陷入了漩渦般,用乾癟無神的眼眸述說著笑意。
“這是……”
柯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詭異的場景,詐屍什麼的不算罕見,但是以這種形式詐屍的,可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目光隨著屍體的搖晃而挪移,甚至有了錯覺,面前的腐屍其實是在跳舞,但很快,他就發現了所有異變的源頭,來自天空。
準確的說,是來自那猩紅的逆十字。
在如黑洞般深邃的陰雲深處,無盡的陰寒氣息籠遭了整座島嶼,而在那極端風暴的交鋒處,四座高聳的祭壇憑空升起,牽引著遠古的氣息,點燃了奉神的信仰火焰。
柯卓看得很清楚。
歐雷頓學院裡面的遊魂,全部成為了點燃白色火焰的蠟油,在永恆鎖住天空的密集網織裡,不斷有細如星辰般的落焰隕落,就像是為今晚的盛大宴席放的禮花,簇擁著模糊的圖騰。
“出大事了……”
他囁嚅道,握著竹劍的手有些發抖。
……
被黑色氣息籠罩的庭院裡。
相較於學院外側的風平浪靜,這裡無疑是危機重重,在不知名邪惡力量的感染下,許多初步抵抗侵蝕的遊魂產生了異變,不僅在力量上有所增加,性情也變得愈發狂暴起來。
而在異變遊魂最密集的角落,一道人影不斷閃避著紫色的靈魂衝擊,同時找準時機,用沉重的血色長槍進行反擊,每一次出手都會導致大片的靈魂體消亡,格外恐怖。
“還沒完沒了是吧?”
望著圍繞自己旋轉的幾十只遊魂,梅尼斯特不禁有些惱怒,手中的長槍彷彿天空中翱翔的雄鷹掠過,接連點在它們最脆弱的位置,徹底將其擊殺。
是的,他很生氣。
作為銀色帝國赫赫有名的“戰爭”騎士,他竟然莫名其妙的就跟需要保護的姬娜走散了,現在更是被一群孱弱卻黏牙的靈魂體給拖住,真是氣死人了。
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覺到,陰沉的天空正在孕育著極其恐怖的異端,等到那四座祭壇完全升起的時候,它……不,就會降臨,為弱小的低位存在們,帶來最最原始的恐懼。
到時候,沒人能夠逃離這裡。
“可惡啊,泰德拉群島怎麼被邪惡教派的那群瘋子給盯上了呢?要知道,這群沒有長腦子的噁心豬玀獸,可是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再次劃出一道狹長的寒芒,梅尼斯特認為不能再拖延下去,索性撤銷了所有的防禦措施,轉頭朝連線著“逆十字”圖騰的地方衝去。
紅了眼的遊魂們怎麼會放過他,全部頂著血淋淋的腦袋,朝著帝國騎士的背部撞去,爭取能夠傷害到其靈魂,削弱整體實力。
不長腦子的蠢貨們!
嘴角勾起輕蔑的笑,梅尼斯特戛然止步,雙手緊握著長槍猛然向後面掃去。
可怕的衝擊力帶著灼熱焰浪,瞬間粉碎了那些遊魂,相信在短時間內,它們無法恢復行動能力,也無法再干擾別人的行動。
噠,噠,噠。
突然響起的腳步聲吸引了梅尼斯特的注意,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情,眼神莫名怪異地看著陰影深處,胸有成竹地說道:
“‘雪災’夫人果然不會放過任何能為極地商會爭取利益的機會,但是你……”
“客套的話就不用說了。”
陰影裡,霍德霍姆披著灰色的兜帽緩緩走出,身側縈繞著湛藍冰晶,開門見山道:“聯手吧,一旦這位將整個歐雷頓學院都當成祭品的神復甦,等待我們的結局就只有死亡。”
儘管三大商會為了賢者級遺蹟群將極地商會排斥在外的事情,霍德霍姆心有芥蒂,但眼下已經不是勾心鬥角的時候了,只有聯手停止整個獻祭儀式,他們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這位女士的性格很直接啊……梅尼斯特摩挲著略微扎手的下顎,單手抱著血色長槍,似乎是在認真思考這個提議,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我同意,可是……”
“我希望夫人除了和我解決儀式陣外,再幫我個忙,銀色帝國這邊另有重謝。”
“哦?”霍德霍姆抬起被褶皺包裹的藍色眼眸,感興趣道:“具體是做什麼呢?”
停頓了一下,梅尼斯特接著說道:
“我希望夫人能幫我去一趟權勢之塔,見見那個伊森.科爾森。或許這個誕生於海島的小家族,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你是說,科爾森家族可能跟那些人有關?”霍德霍姆臉色陰沉,立刻明白了梅尼斯特的話,也暗暗留了心眼。
經過簡單的交流後,兩人決定結伴前往“逆十字”圖騰的位置,阻止這位神的降臨。
這無關利益問題,而是最基本的底線。
……
不知道走了多久,姬娜只感覺到自己的小腿非常痠痛,就像是快要斷掉了似得。
她望著埋頭前進的伊萊恩,眼神幽怨。
要知道,無論是在銀色帝國還是曙光商會,追求她的男孩可是多了去了,像這樣冷淡對待她的還是第一次見,雖然不需要說明什麼,但這樣做也太沒紳士風度了吧?
不過這種念頭,姬娜也只是無聊得胡思亂想罷了,她並不是那種非要別人差別對待的女孩,能靠自己的事情,當然是要由自己親手完成啦。
全然不知道她在身後時的想法,伊萊恩高舉著手裡的機械匣,淡藍色的光暈衝散了些許昏暗,能夠看到的是,最前方隱約出現了微微猩紅的印記,周圍包裹著層層銀白液體。
“你知道那是什麼嗎?”他回頭問道。
“什麼東西……”
回過神的姬娜臉上升起兩抹緋紅,看向伊萊恩所指的方向:“看樣子應該是水銀?但是從質地上來看,又沒有水銀那麼粘稠,更接近於玻璃的質感。”
“不錯。”伊萊恩點頭說道:“看來我們的目的地就快到了,等下小心些。”
他是在關心我麼……姬娜尷尬道:
“我知道了。但是伊萊恩,光憑我和你,是很難阻止什麼的吧?眼下最重要的,是將泰德拉即將成為邪神溫床的事情通知總會或者家族,由他們派遣災難級的超凡者前來解決,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可是我們沒有時間了。”伊萊恩淡然地指了指懸浮在天空中的四座祭壇,已經有三朵信仰火焰被點燃,而最後一朵,也已經完成了最初的步驟。
顯然,搬救兵並不是個好辦法。
只要等儀式的轉換能力徹底啟動,祭品化作的能量洪流,就能開啟“界”與“界”之間的終極之門,讓最高位的存在降臨於此,完成新的蛻變。
而位於邪神降臨之所的他們必死無疑,甚至有可能連靈魂都無法保留,被吞噬。
所以伊萊恩認為,只能前進。
聽到他的話,姬娜也想通了,旋即點頭同意了這無奈之舉,雖然看起來像是去送死。
感受著爭分奪秒的恐懼,兩人凝視著前方的圖騰奮力奔跑,堅硬的鞋面踩碎樹枝的脆響響徹樹林,直到步入了平地,還漸漸黯淡。
這裡是樹林的最深處,圖騰矗立於一座殘破的雕像之上,燃起沖天光柱,可怕的隱晦偉力牽引著四座獻祭祭壇圍繞。
而在那灰白色的殘缺雕像上,站立著一位披著黑色風衣、頭戴高檔氈帽、正掏出銀色懷錶檢視時間細末的男士。
伊萊恩望著看不清面容的男士,心中瞭然,對方的身份已經很明顯了,根本不用點破。
“他好像在念著什麼。”
站在伊萊恩身後的姬娜繼而想要聽得更真切些,在分辨話語的同時,也複述了出來:“成為隱秘的黑夜主宰?崇高的‘隱者’啊,您的信徒在期待您的到來……”
她仔細挑選後,才對伊萊恩說道:
“似乎是位被稱為‘紅隱者’的神。”
這位神的名號非常陌生,簡直前所未聞,但也不排除是其他二代邪神的化身的可能,總而言之,在危險性極高的可能下,到底是何方神聖導致的結果還無法得知。
就在這時,前方的密林突然有了騷動。
血色瀰漫的長槍和晶瑩剔透的冰晶無一不散發出強者的氣息,作為目前泰德拉群島最為強大的存在梅尼斯特、霍德霍姆,他們趕在其餘人之前,抵達了最終的目的地。
“這是……”
看著站在雕像上的男人,梅尼斯特目光肅然,居然無法看透對方的氣場,彷彿刺針般伸出去的意識沒有得到反饋,就像是陷入了沼澤地之中。
危險,非常的危險。
……
隨著時間的慢慢挪移,歐雷頓學院目前所有的活人都已經聚集於此,不敢擅自主張。
夏洛特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更是看著天空中隨時都可以完成的儀式,忽然輕笑,點燃了整個空間的顫動,震動出如同是波浪般的漣漪,泛起了明顯的紅芒。
既然觀眾已經準備就緒,那他可不能再賣關子下去,是時候讓整場盛宴拉開帷幕了。
但就在身心隨著神秘物質的牽引而昇華,夏洛特的目光突然放在了臉色平靜的伊萊恩身上,頗為滿意地點點頭。
“沒想到居然還有意外收穫……”
帶著嘲諷之意,他啟動了獻祭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