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陽從穹頂落下。
他看向面前的灰髮男子，心中隱隱有些心悸。
這人長相看上很奇怪，像是三十多，又像是五十多，年輕中透露著滄桑，滄桑中又流露出幾分活力。
難以形容的古怪。
但李博陽可以肯定，這種難以確定年齡的容貌，旁人定然見之不得。
也就他有著【精密】天賦的加持，再加上【死兆眼】依然開啟，這才窺見了對方的真容。
猶豫了一下，李博陽忍不住問道，“你……你是徐博士？”
灰髮人笑了笑，那笑容依然假得驚人，“如果你認為我是徐博士，那我就是。”
李博陽與灰髮人保持謹慎的距離，“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有些聽不懂。”
灰髮人放肆的笑了笑，只是那笑聲太過機械，就像是從老舊錄音機中放出來的扭曲聲音。
刺耳而又怪誕。
李博陽默默的向後退了又退，“能別謎語人嗎？”
灰髮人的笑聲戛然而止，“真無趣，一點玩笑都開不得。”
這叫開玩笑？李博陽臉抽抽了一下，你這是在演鬼片吧！？
他正想說話，卻見對面的灰髮人用黑黢黢的眼神盯著他，慢悠悠的說道，“之前有一個奇怪的精神感知，橫掃了整個塢城，有老笨蛋認為那應該是靈之上的位格存在……你覺得呢？”
李博陽如遭雷劈，僵在原地不得動彈。
他本以為自己頓悟，精神感知隨著頓悟散溢而開，即便有人能夠感應到他這特殊的精神力，也不可能注意到他。
現在想來，倒是有些可笑。
他以為，只是他以為的。
李博陽不說話。
灰髮人聳聳肩，“抱歉，不是我故意想這麼說，而是我不這麼說的話，你就不會和我說實話。”
“我只想問你一件事情，你是不是在嘗試走一條與血脈與元素脈輪，完全不同的道路？”
“請你實話實說，不要騙我。”
李博陽機械的抬頭，看向灰髮人，“我如果沒有和你說實話會怎麼樣？”
灰髮人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你都是寧無休的朋友。”
“而寧無休對於世界而言又太過特殊……”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微微低頭，漆黑的眼珠子盯著李博陽半晌，才接著說道，“我現在覺得你的特殊好像不在他之下，基於這二者，我不想惹寧無休生氣，也不想讓你不快，所以……”
灰髮人攤了攤手，“我只能什麼事都不做。”
“真的？”灰髮人身上那種斯文禽獸的氣質太突出，李博陽將信將疑。
見李博陽不信，灰髮人也不覺奇怪，“我知道我很怪異，我也知道我基本上不會獲得別人的好感。”
“以我這種將所有事物，都看成是可以用來實驗的小白鼠的……非人視角，就算我有心與人交好，那人大概也會防我更多，生怕什麼時候不注意，就被我給當實驗品用了。”
李博陽心中呵呵，如此說來還是很有AC數的嘛，對自己斯文禽獸的本質還是非常瞭解的。
雖然這種斯文禽獸，並非一般意義上的禽獸。
然後就聽到灰髮人接著說道，“所以我不能向你保證什麼，我只能和你說，我說的都是實話。”
“懂了。”李博陽點點頭，“嗯，你現在和我說的是實話，等你什麼時候興趣上來了，想拿我做實驗也是實話，對嗎？”
灰髮人愣了一下，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表情，這個表情很真實，真實到甚至有些靦腆。
“真是抱歉的，可惜我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你可以自行決定，到底願意不願意和我說實話。”
“或者乾脆不說話，直接離開也可以。”
李博陽伸手拍了一下額頭，“你還真是一個怪胎，說的話都讓人沒法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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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再問一個問題，如果我確實是在走一條和現今所有的修法都不一樣的路，你會怎麼做？”
灰髮人一臉認真嚴肅，“我會保護你。”
“在你所走的路，沒有徹底走通之前，你有著非同一般的重要性。”
“所以，如果你真的願意待在我這裡的話，我會竭盡所能的保護你的存在。”
李博陽聽了這話直想翻白眼。
保護我的存在？
換句話說，只要我活著就行，至於是什麼狀態呢就不重要了。
對不？
他真的是想吐槽，都吐不出來。
但對方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改變了想法。
“在保護的同時，我必然會和你進行交流，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為你所要走的路，給予部分助力。”
“我想我擁有的知識，對你來說應該會很有用處。”
“有一句老話說的好，交流才會誕生新的知識，我對此深表同意。”
灰髮人用乾啞的聲音，機械的語態，十分僵硬的說完。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話，倒像是在背書。
李博陽沉默了一會，“好吧，我就實話和你說了，我想走的是精神方面的道路。”
然而說完這句話後，他並沒有細談，而是話鋒一轉，“在我看來，元素脈輪是試圖過濾暗能，將弱化一層的暗元素，作為修行之始。”
“可成也暗元素，敗也暗元素，不能脫離暗元素的桎梏，元素脈輪就是一個失敗的超凡體系。”
“血脈體系倒是很穩，從下至上，每一道關卡都沒有徹底卡死。”
“可惜這個體系對天賦的要求太高，如果沒有特殊手段，如果沒有足夠的意志，普通血脈根本走不到馭者級。”
“這兩條道路看上去似乎是互補的，元素脈輪起手容易，血脈體系太看天賦，起步就難。”
“元素脈輪體系完全可以推著血脈往上去，看似美好，但實則卻是等價交換，血脈中的潛力被元素脈輪徹底抽光，二者兼修，只有元素第一輪還好，但若有了元素第二輪，那麼血脈體系就徹底被元素脈輪體系給堵死了。”
說著，李博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的天賦很好，天賦不比寧無休低，運氣也不錯，照理說我應該堅定不移的走血脈體系才對。”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抬頭與灰髮人對視，“至少在幾天前我還是這麼想的。”
灰髮人一直安安靜靜的聽著，直到此時才插口問道，“那又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想法？”
李博陽似是有些疲憊的輕輕嘆息，“呵，我之前一直覺得，得過且過就好，反正……又不是不能過。”
“我天賦這麼好，我任性怎麼了？我想沒人可以用這一點來指責我。”
“直到我突然發現，周圍的環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人類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太大的威脅，但是人類之外的存在……卻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知道嗎？”李博陽從樓頂眺望遠方，“我是從最西南方的暗堡來的。”
“距離塢城大概差不多得有兩千六百多公里。”
“我似乎一路行來完完整整、安安全全，但過於優異的天賦有些時候也會成為負擔。”
“就因為我的天賦，我似乎不止一次感覺到有某些不可知的存在，在很遠又似乎很近的地方，看了我一眼。”
“每當我感覺到這些的時候，我就會有種莫名的心悸。”
“但是這種微妙的感覺又太過輕微，所以我每次都會覺得這只是錯覺，從未放在心上。”
“直到……我陷入了某種特殊狀態，感知放大了無數倍，由此我可以確定，那些微妙的感覺並不是錯覺。”
李博陽轉頭與灰髮人對視，“血脈太慢，我等不及，脈輪有限，我又不喜。”
“沒辦法，我只在半天前決定，還是走一條新路了。”神念對於梵艾達世界來說，毫無疑問是一條新路。
灰髮人聽完，對李博陽這種裝逼說辭毫無感覺，反而問道，“元素脈輪真有那麼差嗎？你完全不屑一顧？”
李博陽搖頭，“那倒也不至於，只是現在流傳在世面上的元素脈輪修行方式，似乎被抽掉了某根最重要的支柱。”
“是一種不完整的修行之法。”
“既然不完整，我又懶得去研究，那麼我幹嘛還要在乎呢？”
灰髮人點了點頭，“倒是被你說對了，元素脈輪體系確實不完整。”
“完整的元素脈輪體系，在第一脈輪形成之後，就將與暗能接觸。”
“與暗能接觸、將暗能吸斂入體內的危險性有多高，我不說，想必你也知道。”
“這就是為什麼我研究出來的體系，最終被閹割成了如今的模樣。”
李博陽心頭一震，“啊？……元素脈輪是你研究出來的？”
灰髮人面無表情，“怎麼？不像嗎？”
“所以你真的是徐博士？”
“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吧？你到底是不是，就不能給個肯定的答案嗎？”
隨著李博陽的追問，灰髮人抬了抬手。
被他關閉的符文防護陣列，再次啟動。
李博陽心中微動，向後又退了一步。
灰髮人瞥了他一眼，“你別緊張，不是針對你的，我只是想保密。”
“保密？”李博陽反問。
“不會認為這個地方沒有人盯著我吧？”灰髮人很隨意的說道。
盯著你？！
李博陽的【死兆眼】還處在最低消耗的狀態。
在這種狀態下，【死兆眼】的能力被削弱了無數倍，幾乎不能窺見破綻、死線。
但卻與感知，達成了某種奇妙的糾纏。
所以當李博陽聽到對方這麼說之後，他下意識的就轉頭看向某個方向。
遠處。
一個類似碉堡的半圓形建築，倒吊在穹頂之上。
四周有紅燈忽明忽滅。
在看到這個古怪建築的瞬間，李博陽就似乎感受到了幾道虛弱的視線。
他沒有猶豫，直接道，“那邊？塢城上層？還是大夏上層？”
灰髮人順著李博陽的目光看了過去。
第一次流露出有些複雜的神情。
嘴巴微微動了動。
“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