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江本想附和她的話，結果看到她那雙目光閃爍的眼睛，他快到嘴邊的話，就停在了舌頭尖上。
她在害怕，雖然她嘴上不肯承認，但是她心裡已經有這種預感。
世界末日終將來臨，或早或晚。
陳江早有體會，畢竟那天饕餮在雨中和清萊道人的對話，他在旁聽。
清萊道人還想著掙扎，饕餮直接選擇消極應對。
像饕餮這般強大的兇獸都如此消極，這已經很能說明事情的嚴峻性。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陳江低下頭，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手機。
“喂？師兄，有事？”王丹舉著手機，小聲問道。
陳江現在耳力上了不止一個臺階，即便王丹沒有開外放，他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他也不是故意偷聽王丹的電話的，只是電話那頭她那師兄說得話，讓他特別在意。
“即刻回宗門，出大事了。”電話是諸葛青雲打來的，陳江記得那個年輕人，迂腐而又古板，過分正經。像他這種人，是決計不會開這種玩笑的。
“怎麼了？”
王丹的眼中充斥著慌亂的情緒。
“各大宗門的內門弟子遭魔人所掠，現已失蹤了幾十人了。三十六山，七十二洞，四大仙島在天一教召開大會，談論征討魔頭一事。”頓了頓，諸葛青雲幽幽說道：“修界幾千年不遇的亂世，將要到了。”
哐當。
手機從王丹手中滑落，砸在了地上。
陳江彎下腰，撿起手機，猶豫了會兒，將手機遞到她面前：“你回到宗門之後，我們還能再聯絡嗎？”
王丹搖了搖頭。
“你多久能回來？”陳江又問道。
王丹還是搖了搖頭。
陳江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這麼說，我在今天又失戀了嗎？”
“我會回來的。”王丹急切的說道，生怕陳江不相信，她又補充道：“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回來找你，我會，我會活著回來。”
“師妹，你還在嗎？”諸葛青雲的聲音打破這傷感而又凝滯的氣氛，陳江收拾收拾情緒，將手機塞到王丹手裡。
“先打電話吧。”
說完，陳江背轉過身去。
王丹咬著下嘴唇，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就這樣痴痴看著陳江，慢慢舉起手機，哽咽的說道：“我在。”
“師尊特別交代，莫讓陳前輩也捲進這場紛爭中。”諸葛青雲補充道：“師尊還說，讓你馬上回山門，並且，和陳前輩斷絕一切聯絡。”
陳江狠狠攥緊拳頭。
王丹想過要反抗，可是清萊道人對她來說，就如父親一般的存在。她尊重清萊道人，愛戴清萊道人，甚至一想到自己要忤逆清萊道人的意志，隨之而來的負罪感就要把她逼瘋。
她迷茫了，讓她儘可能的留在陳江身邊的人是她師尊，現在讓她回山門的也是清萊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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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丹感覺自己真的要抓狂了。
“回去吧，你待在天一教比待在我身邊，要安全的多。”陳江轉過身，壓下心中的不捨，抬手輕輕撫摸王丹的臉龐。
一滴淚，不爭氣的從王丹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我聽電話裡說，正道要和魔道開戰了？”
王丹淚眼婆娑的點了點頭。
陳江長嘆一口氣，突然間，他明白為什麼最近饕餮花錢這麼大手大腳。原來，他早就覺察到了。他無奈的笑了笑，拿起王丹的左手，惋惜的看著王丹左手無名指上那枚鑽戒。
“不久前，我還打算狠狠賺上一筆，然後帶你出去蜜月旅行。是不是有點早了？因為好怕和你走不到最後，所以從鑽戒開始，蜜月旅行，拍婚紗照，夫妻間該做的事，我們通通先體驗一遍。這樣將來我也能驕傲的說，我看過你穿婚紗的樣子，並驚喜的張大了嘴。”
陳江笑了，笑容中幾分自嘲，幾分憔悴，還有幾分甜蜜。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離別這東西總是來的猝不及防，你說是吧？什麼時候走，我送你。”
“只要你稍微求我一下留下來，我就會為你留下。”王丹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道。
她的臉上還有淚痕，努力壓抑著自己顫抖的聲音，開始她還能逼著自己揚起嘴角，可是後來，她的臉色認真下來，期盼而又害怕的等待陳江的回應。
陳江沉默了，他低著頭，眼睛裡好像空無一物，又好似藏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你還是回去吧。”陳江沉默許久，突然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
王丹後退了兩步，緩緩攥緊拳頭。她的腿在打顫，洶湧猛烈的悲傷化作紅蓮般的業火，灼燒她的心臟，胸口。大滴大滴的淚珠不可遏止的從她眼角滑落下來。
“反正我們也才開始，說到底對彼此的感情也沒多深刻。我就不耽擱你了，回宗門之後，要照顧好自己。”
陳江把手揣進兜裡，笑的比哭還難看。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大概吧。”
“回答我呀！”王丹猛地抓住陳江的肩膀，死死盯著陳江，迫切的想要從陳江現在的表情中，讀出她想要的那個答案。
陳江知道自己不善偽裝，倏忽出現在她背後。
王丹轉過身來，顫抖著手，放在陳江戴在她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上。
“你真的這麼想嗎？”她又一次逼問道。
“需要我送你嗎？”
晴天霹靂！
王丹剛烈的性子噌得一聲燃了起來，她笑了，笑得盛氣凌人。
陳江不敢面對她如鳳凰般燦爛耀眼的面容，他無法祛除的卑微又一次鬼鬼祟祟的冒出了頭。他明知道可以挽留的，也明知道，他如果想留住王丹，區區一個清萊道人根本就阻攔不了。
他也明知道，王丹真的會為了他，和宗門決裂。
可是，真要走到那一步嗎？
陳江躊躇了，繼而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還是算了吧。於是，他眼睜睜的看著王丹褪下鑽戒，朝自己扔來。
陳江抬手接住，又眼睜睜的看著王丹背轉過身去，邁開大步離去。
剛才還笑的盛氣凌人的王丹，背過身的那一瞬間，眼淚稀里嘩啦的落下來。
陳江望著她的背影，一直目送到王丹走到一扇石門前。開啟那扇門，就是外面的世界。到那時，這段剛剛萌芽就無疾而終的戀情，就真的沒有挽回的地步了。
“去追她。”饕餮突然說道。
“她很快就走了，來不及了。”
王丹把手按在石門上，即便到了現在，她還在等待。現在還不晚啊，只要陳江追上來，哪怕說句“誒，別走了”。她也會半推半就的真的留在他身邊。
一分鐘，就等一分鐘。
從熾熱到冷卻，她也只用了一分鐘而已。
看來自己也沒多麼重要，對大前輩來講，就是個可以隨手丟棄的存在啊。
挺好，她一邊自我安慰，一邊用力推門。結果，她愣住了，那扇門，她推不動！她還想帥氣的離開來著，可現在·····
王丹又一次抓狂了。
“本座把門鎖上了，剩下的，你看著辦！”
說實話，剎那間，陳江心動了。他真有一種上前去挽留她的衝動。可是轉念一想，他又退縮了。自己何德何能啊，能拴住一個如此明豔的女人的心。即便開始，到最後也是悲劇收尾吧？
他雖有不甘，但還是搖了搖頭。
“你在害怕什麼？”饕餮的聲音緩和下來。
“我沒有害怕。”
“口是心非。”饕餮嘆了口氣，“我今天剛送走了一個老朋友，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都不能見到活得他了。”
“所以呢？”陳江不解的問道。
“那個小妮子說得對，世界末日就要來了，及時行樂吧你，管這麼多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