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剛剛降臨，景和宮中的宮女早已將各處的燈盞點亮，因為寧皇的存在，守備極其森嚴，幾乎各處都有把守以及巡邏的士兵，主殿內燈火通明，攀談聲不斷，卻被殿外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
聲音清脆且嬌柔，算不上很大，卻倍具穿透力，傳入眾人的耳中後又在殿內迴盪一陣。
寧皇彎著腰，身形略顯佝僂，聽到對方打斷自己說話，還敢直呼他的名字，頓時沉下臉色：“放肆，何人在殿外喧譁！”
白昌隨後反應過來，立即尖聲叫喚起來：“來人，有刺客，護駕！”
但他話音剛落，一個身著紅色襦裙的女子姿態飄逸地落在殿外，如同黑夜中的一團烈火般，跟隨在她身後的還有兩個黑衣蒙面的少女，雖然許多護衛已經盡數集結於此，但她絲毫沒有慌張的表現，不緊不慢地走入殿中。
“呀~”
平常人靠近陛下都要經過允許，禁軍士兵更不可能放任一個高手就此入殿，便紛紛提著刀衝了上去，卻被那兩個黑衣少女盡數攔了下來，有部分衝到紅衣女子面前的人也被輕鬆放倒。
唐鳶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唐季身邊方才停下，絲毫不懼地看向前方坐臺：“要取你性命之人！”
隨後，她轉過頭看向唐季，眨眨眼睛，俏皮一笑，抬手向他腦袋上摸去：“傻小子，有沒有想我？”
唐季神色中略帶一絲緊張，儘管沒和這女人有過多的接觸，但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姐姐，也是如今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連忙撫開她的手，焦急言道：“你怎麼來了？”
“我再不出來，你就要被這傢伙的花言巧語給矇騙了！”唐鳶輕哼一聲，隨即雙手環胸，再次將目光轉到寧皇身上：“怎麼？當年陷害完姜叔，如今還打算控制我弟弟嗎？李賀，你可真夠不要臉的！”
寧皇見這女人與唐季的關係並不一般，雙眼微眯，警惕的同時又有些疑惑：“你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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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聾了嗎？”唐鳶隨口反問道。
白昌戰術性舔了舔嘴唇，要是換做平時，有人敢這麼跟陛下講話，早就不知死幾次了，甚至九族難保，但眼下這局勢，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大腦急速運轉後，還是開口喊道：“大膽，如此......”
可他剛開口，便被唐鳶的一個眼神嚇得將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狗奴才，閉上你的狗嘴。”唐鳶呵斥一聲，隨即從袖中取出一塊顏色較為暗沉的金牌和隨手拿著的一把銀色匕首拋到金臺之上：“李賀，定武十三年的事情你敢認下，那元啟三年之事，你為何隻字不提？”
望著面前兩物，以及聽到“元啟三年”的字眼，寧皇頓時變了臉色。
聞言，唐季很感興趣地抬起頭來，這女人先前不止一次提到“元啟三年”，可他再三追查都毫無線索，壓根不知她到底說得是什麼事，現在好了，本人在場，親口解釋，省時又省力。
唐鳶緩緩圍繞著唐季踱起步子，抬眸瞥了眼站在旁邊若有所思的李嶼：“他方才給出明知容妃被皇后張氏害死後卻不敢動手的理由是朝綱不穩，張家隻手遮天什麼的，只不過是藉口罷了，他真正不敢對張家動手，是因為張家助他滅了上林十六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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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十六宮？”李嶼收起思緒，露出疑色。
唐季也迅速在腦中搜尋起來，很快便有了發現。
所謂上林十六宮，乃是寧國建國之初，隨著寧祖征戰四方，對朝廷和寧國都有突出貢獻的十六個家族，這十六個家族行事低調且隱秘，對皇室格外的忠誠，據說武帝時期，不少朝臣都出自這十六個家族，卻在寧皇當政後，逐漸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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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資料還是他在文淵閣中翻到的一本雜書上記載，現在想想，那本書當時好像也放在二樓上，顯然是秦弘所寫，如今看來，事情定然不簡單。
聽到“上林十六宮”，寧皇眼中露出一絲懼意，但更多的是憤怒，大手一揮：“來人，將她給朕拿下！”
“怎麼？這就怕了？”唐鳶嗤笑一聲，扭頭望了眼殿外湧來的將士，隨即抬手輕拍了兩下。
下一秒，又有十餘個黑衣蒙面的人，男女皆有，從夜色中衝了出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唐鳶打了個哈欠，繼續笑道：“你越怕，我越要講，當年，你個性軟弱，相比於德才兼備的遼王不知要差多少個層次，卻有一顆擅於算計的心，你在楚國人和張家的幫助下，控制了當時被稱為‘寧國雙驕’之一的北成王李元錄，隨後朝堂諫言，讓鎮國大將軍姜戰前往討伐，後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李元錄、姜戰被冠以反賊之名而死，陪葬的還有七萬鎮北大軍，十萬掃北大軍，以及當地府兵、百姓近五萬，最後，你將這一切推到了遼王身上，使得武帝將其外貶，死在半路上，你也順理成章得到了皇位。”
她咽了口唾沫，嘴角露出笑容：“不過，那個姓關的也是蠢，在你得到皇位後，居然沒能及時控制住你，你利用他當時的一個小弟子，叫什麼來著，哦對，月芸，那小姑娘受你矇騙，對你生了情，甘願為你盜出解藥，使得你拜託了楚國人的控制，保住了這寧國江山，要不然，你可就要背上千古罵名了！”
“月芸？”唐季喃喃兩聲，隨即抬眸看向唐鳶：“月書樺？”。
“不錯，她為你偷取解藥時，已有身孕，事後又被你拋棄，最終被追殺，只留下一女，最後，那小女子被關崇收養，經我調查，她有個心上人，也死在了朝廷之手，所以，才甘心淪為關崇的棋子，李賀，這一切是不是也該算為因果報應呢？”唐鳶眼中露出冷聲，直勾勾地盯著寧皇。
唐季撓了撓頭：“不對啊，月書樺比我大七八歲呢，要按照你的說法，那女嬰應該和我同齡才對！”
“姐姐說話別插嘴！”唐鳶毫不客氣地在他腦袋上輕敲了一下，隨即補充道：“這你得問關崇去，反正我調查得就這麼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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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鳶再度看向寧皇：“你成功坐上皇位，原以為時局已然安定，接下來只要收拾山河便可，可到了元啟二年，你還是得知了有人在暗中調查西北亂事的真相，而那人便是秦大人，也是你當年算漏之人，到了元啟三年，秦素收集到了不少證據，可她還是衝動了些，留下蹤跡被你的探子追查到，不過，你動手還是晚了一步，上林十六宮得知你篡奪皇位的真相，打算聯合彈劾你，並欲要扶持洪王李玄繼位，你不知從哪得到的訊息，當即殺了李玄，並在半個月不到的時間裡，由張家操刀，暗中連滅十六宮之十二，餘下四族也僅僅逃亡了半年，就這樣，被稱為‘寧國鎮國之基’的十六個家族全滅。”
“哈哈哈，李賀，也正因為你滅了這十六宮，致使朝中人才匱乏，讓你治理國家如此疲憊，這就是你的報應！”唐鳶一隻手撐在唐季的肩膀上，有些嘲諷地望著寧皇。
寧皇雙手握拳，緊咬牙關，再度捂著胸口咳嗽幾聲：“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瞭解得如此清楚？這件事又與你有何關係？”
唐鳶並沒有回覆他的問題，轉而繼續說道：“你以為你滅了十六宮，事實上，你還是依靠十六宮的後人才有了今日的盛世。”
霎時間，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唐季身上。
就連唐季都一臉懵逼地指了指自己。
唐鳶微微頷首：“你可能想不到，十六宮之首的公孫家三小姐，公孫長靈嫁給了楊家老爺子楊康平，留下一女後過世，那就是我和唐季的母親，楊淑麗，當年，母親和父親私奔，逃離京都城，起先逃往沐州，後來被楊家人追查到，無奈便回了公孫氏族，可僅僅待了三個月，公孫家就被你所滅，爹孃只好帶著我們逃回了京都，可你手下的追殺卻沒有停下，母親又因為得知起因與姜戰之死有關，便協助早年結識的秦素夫人追查，可惜，他們的蹤跡最終都被發現，母親為了保護秦素，死前甚至毀容，父親更是被追殺至死，最終將我和唐季，還有被秦素拜託的姜然留在了淮州！”
“雖時隔近二十年，但如此的滅族之仇，我們怎能不討？李賀，你坐上了自己本不該做得位置，搭上了千千萬萬的人命，就想以一紙詔書抵消？你這樣的人，應該千刀萬剮，凌遲處死！”唐鳶緊咬銀牙，說著說著，眼睛不由紅了起來。
寧皇的目光有些呆滯，抬眸凝望著唐季，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當年秦素死後，他也派人調查過她的交友關係，當時得知楊家大小姐楊淑麗因為私奔，抓回來後被大哥活活燒死，便沒有再追查下去，沒想到......如此一來，他以為唐季對自己的怨恨都來源於姜然父母之死就不成立了，親生父母乃至家族都毀在自己手中，如此的仇恨，他已然不能將寧國的江山託付於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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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時，天璇帶著人突破了黑衣人的防線，徑直走入殿中，很快便抵達高臺附近。
寧皇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不管胸口的沉悶，抬手指著唐鳶：“天璇，先將此妖言惑眾的女子就地處死！”
可話音落下許久，依舊不見天璇有所動靜。
“天璇！你在等什麼！”寧皇大聲喊道。
唐鳶抬眸與天璇對視上，嗤笑道：“李賀，你有沒有想過，玄陰殿中為何能留下那麼多證據，又為何能夠指引唐季前去找尋？還記得當年抓捕秦素的是誰嗎？”
霎時間，寧皇彷彿想到什麼，頓時瞪大眼睛：“天璇，你！”
“小丫頭查得夠仔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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