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太點了點頭，手指向了那個巨型衣架，“我讓錢裁縫設計了一些好看的成品衣衫和袍子，總比客人拿著一塊布比劃要好得多。”
李成明點了點頭“那鏡子呢？”
“有了鏡子，客人試起衣服來也更方便不是嘛。”葉太回答得理所當然順理成章。
李成明之前在殺來俊臣的時候就大概地知道葉太成了一個闊綽的商人，原本以為葉太是在花他給的銀票，沒想到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誰才是穿越眾，我怎麼沒想到這一招？
鏡子前試衣服的那個女子這時款款走上前，“錢裁縫，我就要這個樣式，不過尺碼好像不太對，你知道我的尺碼，照著這個樣式給我再做一件，顏色還是要……”
李成明抬起頭，和那女子不經意間打了照臉，李成明驚訝地咦了一聲：“是你？”
那名女子疑惑地打量了一眼李成明，隨即冷冷地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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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這女子一直在銅鏡前試衣服，那銅鏡也是模模糊糊的，是以李成明一直都沒發現那裡還站了一隻熟人。
錢裁縫捧著那件衣服，傻愣在原地，李成明回過頭來，看到錢裁縫手裡捧著的那件紫色長裙，連一個領口一個衣角都做得那麼精細，光拿塊布哪裡能比劃得出來。
李成明捂住臉，嘆了口氣，時代的強大只是因為時間的遞進，不能代表個人的強大，比古人更充足的知識儲備在很多時候其實並沒有特別大的優勢，紙上談兵而已。
“殿下，殿下？”葉太的手在李成明眼前輕輕揮動著。
李成明一把拍掉他的手，納悶地問，“那你以前當店小二的時候有沒有給你的掌櫃的出過這樣的主意呢？”
葉太有些落寞地點了點頭“當然出了啊，我給他出了好多主意，可是我每次一張嘴都被他拿大掃帚打，他說要少說話多做事。”
李成明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世間的事本來就是如此，只有居上位者才有資格多說話少做事，下位者只有多做事才能生存，你那個掌櫃的不理解你沒關係，你以後就幫我幹吧，我讓你說話。”
葉太哈哈一笑，沉默不言，算是預設了。
李成明環顧四周，搓了搓手，感覺全身上下暖洋洋的，貞觀之後，開元之前，大唐朝最缺的資源是什麼？
是人才啊！
雖然在經商這件事上被葉太這種古代店小二活活打臉，不過身為一個從小就被別人家的孩子打臉的人，李成明只介意了一小會兒，他覺得在他把錢掌櫃丟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經不介意葉太經商比自己強了。
錢掌櫃帶著一身的雪，一路小跑著回來，看見葉*然無恙地坐在那兒，這才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跺了跺腳，抖落了身上的雪渣子。
李成明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問道“老錢，你倆認識才沒多久吧？你怎麼好像很擔心他的樣子？”
葉太也有些奇怪地看向錢裁縫。
錢裁縫摸著大腦袋哈哈一笑，“我老錢也不是傻子，這家店如果沒有葉老弟，恐怕是沒辦法掙到錢的，葉老弟如果被殿下遷怒出了閃失，我老錢當然也沒啥好處可言。”
話沒說完，李成明身子一晃已經從原地消失，錢裁縫還沒反應過來，屁股上已經挨了一腳，直撲了出去，把櫃檯都撞得往後移了一寸。
李成明收回腳，笑罵一聲，“你真當我年紀小啊？我心理年齡可不比你小，這種伎倆要騙我，你肯定有事瞞著老子。”
話一出口，李成明自己都覺得好笑，只是在軍中呆過一那麼一個月，沒想到著急了連老子的稱謂都帶出來了，軍隊真特娘的是個大染缸。
錢掌櫃挨了一腳也不著腦，這一腳是巧勁，不疼，他用力嘆了口氣，回過頭來說：“殿下既然你這麼問，那我就坦白說了吧。這事兒我原本也不打算瞞你了，老錢不厚道，一時貪念起做了錯事，私自拿了店裡賺的錢，沒記賬，被葉老弟發現了，不過葉老弟沒告訴你只是讓我把錢放了回去，之後給我工錢也照舊，更沒威脅我，我和葉老弟相處的日子不多，不過我能看的出來，葉老弟的確把一門心思都撲在了這個鋪子裡。”
李成明點點頭，這一點他也看出來了，他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店外，路面上灰白相間，是那種髒髒的顏色，陽光照下來，白晃晃的。
葉太嘆了口氣，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盯著面前的賬簿發呆。
“行吧，那就這樣吧，葉太，這個鋪子我就交給你了，這個鋪子的生意對我很重要，以後還會有別的用處。對了，城外的那幫土匪以後不會再收咱們的錢了，成本會降低一些。”李成明想了想說道。
“真的？”葉太一臉驚喜地翻看邊上一個小簿子算了起來，李成明笑了笑，抬腳就要往外走，身後傳來一聲弱弱的呼喊
“那個，殿下？”
是錢裁縫。
李成明回過頭看了一眼，笑著問：“怎麼了，還有事兒？”
錢裁縫試探著問：“殿下，你還沒說怎麼罰我。”
李成明似乎呆了一呆才反應過來，笑了笑沒說話轉身消失在了白茫茫的街道上。
其實人這一輩子，總是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去做一些偏離本心的事，也就是所謂的錯事，當一個人下定決心去直視這個錯誤的時候，懲罰的必要性就不大了吧，李成明笑眯眯地想，大踏步地消失在北風吹起的漫天雪末中。
葉太淡淡地笑了笑，低頭接著看起了賬本。
錢裁縫愣了老半天，自嘲地笑了笑。
既然說了有重要的作用，原以為會很在意地進行懲罰，沒想到最後還是小看了他的度量嗎？罷了罷了，安安心心地少說話，多做事吧。
李成明拐入一條巷子，隱隱約約聽見遠處傳來兵刃割開空氣的聲音，風的呼嘯裡還夾雜著一絲絲兵刃的顫抖聲，是快劍！
李成明一步踏出，身周雪末被他帶動，一陣飄灑，滿地的積雪中留下一條淡淡的有東西滑過的痕跡，若有若無。
“調整好你的步子，先求穩，再求快，不需要記招式，你的下一式就是你想要進攻的地方。”
白二的聲音透著空氣傳來，李成明心頭一定，在街角處停住了腳步，偷眼瞧去，李白這個小國寶手中抓著一把長劍，在雪地裡像模像樣地揮舞著。
白二負手站在一旁，突然迎著李成明的目光向這邊行了一禮。
李成明尷尬地撓了撓頭，被發現了，踢踏著積雪，拐了出去。
李白回過頭一劍揮出，見是李成明，連忙收了劍，歡笑著撲了上去：“李叔叔。”
李成明捏了捏李白的臉蛋，替他抹去一點鼻水，這時白二走了上來，李成明笑著問：“白二，你怎麼會想到要交他武功？”
白二嘴角一動，說：
“少主對這個孩子似乎頗為重視，我就留了留心，發現這孩子似乎頗有靈性，那天路上遇見這孩子，叫過來一問，名字裡還有個白字，頗對我的胃口，我就教他一點劍術防身。”
李成明點了點頭，揉著李白的腦袋鄭重地說：“你們倆聽好了，學劍可以，一定不可以把文給落下，否則咱們都成了千古罪人。”
白二罕見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為何是千古罪人？”
李成明目光深邃地低頭看著自己按在李白頭頂的那隻手，幽幽說道：“此子學文，前途不可限量。”
白二面上有些釋然的表情，疑惑卻不減反增“原來少主會看相，可是少主當真覺得如今的世道，天下將亂，學文會比學武有出息嗎？”
“別人當然是學武有出息，可是他不同，他學文的成就，甚至會超過你的武學成就，白二，咱們來打個賭吧？”
即便面對少主，或者說正因為面對的是少主，白二面上才現出一絲傲然神色，自信的驕傲。“少主要賭什麼？”
“我和你賭兩件事，第一件，你盡力教他練劍，每天給他留三個時辰學文，我賭他的文才勝過他的武功。”
“文才武功，一個拿筆，一個拿劍，卻是如何比法？”
李成明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君子之賭，賭的就是一個心服，文才武功，不能一決高下，但是我就有法子要你心服口服，自己認輸。”
白二重重點了點頭，“好，賭了！那第二件事是什麼？”
李白不明所以地抬起頭，李成明笑著衝他眨了眨眼，回頭對白二說，
“你剛才說天下將亂，這第二件事，我就賭這孩子長大成為一個少年的時候，這天下將會是一個古今無雙的盛世。”
白二這次是徹底地沉默了。
他不說話，李成明也就不說話，李白也乖乖地在李成明身邊站著，一時間只剩下了風刷刷地搖樹枝的聲音，還有雪末冰渣落地的沙沙聲。
半晌，白二慢慢地點了點頭：“若當真如少主所說，白二便服了。”
服了，很簡單的兩個字，若是旁人說來就沒什麼，可是說這兩個字的，
是白二。
是那個漫天神佛都在眼前也不彎腰的白二。
是那個生死之前誰也難言必勝的白二。
李成明滿意地點了點頭，心裡卻虛得慌，難得做一次弊，希望盛世可以如約而至，讓他不至於在白二這樣的下屬面前丟臉，
順便讓這片被酷吏外敵連番踐踏的土地也可以痛痛快快地歡笑一次。
和白二的這個賭要是能贏，皇帝也是可以不做的。
這時白二猶豫了一下，又開口問道：“那少主，咱們的賭注是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