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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劇場版 玄音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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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有一絲淡淡甜味。

城裡的王大戶蓋房子要用到山上的青石,羅家今日把之前從山上背下的一塊兩三百斤的上好青石用推車運到了城裡,成功換到了八錢銀子,此刻正一路哼著小曲兒走在回村的小路上。

人逢喜事精神爽,天也藍的這麼好看,乾乾淨淨的,夕陽停在遠方村子的上頭,紅紅的一大片。

八錢銀子,賣果蔬賣上一整天也掙不上那麼多,除非給員外們家的孩子們捉幾隻上好的蛐蛐,那倒是可以掙到比這個還多些的銀兩,可是羅家空有全村最大的力氣,卻是一身傻力氣,搬得了石頭卻抓不了蛐蛐,只一捏就能把蛐蛐捏爛。

好在他力氣夠大,兩三百斤的大青石從山上背下也只是腰背痠疼兩天而已。

其實羅家還有一件喜事,昨日往山下背青石的時候遇上一個仙風道骨的白眉老者要收他為徒。

說起這事,一開始羅家還半信半疑,可也不見那老者如何動作,那塊立在地上的大青石就已經被老者單掌託在半空中,凌空打著轉,轉了一會兒,老者手掌一頂一翻,就把這塊青石重新按回了地上,和剛才青石嵌在地裡的印痕完全重合,絲毫不差。

這一手絕活,看得羅家當場就拜了下去,這可是真神仙啊。

那老者倒也沒有什麼高人的架子,只是笑眯眯地把羅家扶起,說:“你天資是我生平僅見,只是性子為塵世所羈絆,尚需磨練,這樣吧,明日日落之後,你到這山頂上來,我來指點你走上正途。”

羅家不知道正途是啥,只是覺得走了正途說不定能活的更好,其實眼下的日子就過的不錯,有白飯吃,有房子住,還娶了個讓全村小夥子都暗地裡眼紅咽口水的水靈小媳婦。美中不足的是每天光顧著賣菜也沒個正經休息陪媳婦的時候,還有前段時間媳婦感了風寒,買藥的銀子讓自己愁了一段時間。

現在好了,得了這些銀兩,藥錢有著落了,高人還願意收自己為弟子,學了他那手本事,以後日子也能過的輕鬆一些了。

羅家走到了村子口,興奮地盤算著,手心裡緊攥著八錢銀子,身上染著暗紅色的點點餘暉。

空氣裡瀰漫著的,是越來越濃的甜腥味。

進了村子,羅家明白了,為什麼會有這麼一股奇怪的味道,為什麼村子比往日寂靜許多,連狗叫聲都沒有了。

只有血,黑色的土壤,紅色的血。

地上散亂著的,都是碎肉和殘肢。

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躺在地上,定格在一個個扭曲的姿勢。

羅家突然瘋了一樣開始跑,向著家的方向。

猛地推開那扇熟悉的木門,裡面的血腥味比外面的更刺鼻。

年邁的父母就這麼直挺挺地躺在血泊裡,頭彷彿扁了一塊。

羅家猛地跪倒在地,腦子裡一片空白,猛地想到了什麼,失魂落魄地站起來,向臥房走去,一小步,一小步。

先看到的是一地的衣服碎片,媳婦躺在床上,全身只剩下肩膀上搭著的一條碎布條,本來光潔的皮膚上遍佈青紫掐痕,兩條小腿軟塌塌地搭在床的邊沿,原本雪白的脖子上多了一道大口子,已經不流血了。

床單,紅透了,泛著黑。

羅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村子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還是在笑,應該是在笑吧,他明明聽見自己嗓子裡發出嘿嘿的怪聲。

太陽早已下山,夜空卻並沒有暗下來,只有火光衝天。

山下火光還在晃動著,羅家已經站在了山頂,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上山的。

山頂上石階旁,白眉老者穿著一身白衫,負著雙手面向著村子的方向,眉宇間似乎有憐憫和哀愁。

羅家見了那老者的面容,只覺得悲從中來,撲通一下跪倒在老者面前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一個勁地磕頭。

老者輕輕將羅家扶起,嘆了一口氣:“孩子,你想知道殺你妻子的仇人是誰,你想報仇,是嗎?”

羅家說不出話來,連連點頭,任由淚水模糊自己的臉。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可是這個仇人是誰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告訴了你你現在也沒辦法報仇,我也幫不了你。除非你能走到大唐以東,扶桑以西的地方去找一個人,學成一門武功,我會給你地圖,給你盤纏,但是你記住,不許坐車馬,只能走著去,不許走大路,只能按照我給你的路線走。我先教你一種呼吸吐納的方法,你每日行走的時候就按這種方法吐納。”羅家咬著牙,點了點頭,也不知聽清了沒有。

他此時心中只剩下,這恨這仇,不共戴天。

一步,一步,身子前傾,踉蹌著。

走了到底有多久了,羅家也不知道,是兩年,還是三年?又或者是五年?

他只知道曾乘小舟在風浪中渡過了黃河,曾走過遍佈沙土和青草的高原,曾穿過虎嘯熊吼的東北山林,羅家就這樣,一身被風塵染灰的長袍,手扶一支老者送他的鐵樺木杖,在三月的殘雪中翻過了長白山脈,殘雪不停地沿著靴子上的破洞倒灌進來再化成水滲出去,他的腳早已失去了知覺。

終於到了地圖上所指之處,高麗西京。

收起破舊的地圖,尋了處清澈溪流,羅家望著水中晃動的倒影呆了一呆,身材倒是沒有消瘦太多,不過黑了不少,風塵滿面,鬍子拉碴,倒似一個野人。

捧起一捧清水抹抹臉,拿袖子隨意擦乾,再轉身時,一名瘦高個的玄袍白眉老者已經站在了面前,依稀恍惚,竟是那日山頂的那名老者。

老者肅著臉伸手握住了羅家的手臂一扯,羅家紋絲不動,老者微笑著點了點頭,“我日日都在對面山上的宅子前等你,你很好,沒有失約,答應我的事也都做到了,那就跟我來吧。”

帶著滿心疑問,羅家跟著老者向山上的那所孤宅行去。

“你是不是在奇怪我為什麼當時不教你武功,要讓你空走這些路程?”上了山到了一處大宅的院子裡,老者方才回身問道。

羅家點了點頭。

“我這門功夫,叫玄音棍,本是一位不知名行腳僧人在苦行的過程中悟出,你錯過了最佳修煉內力的時候,真氣更需經過數年苦行沉澱方才堪用,所以我才特地讓你沿著那條路走上一遍,目的就在苦行。至於你的仇,別人幫不了你,只能你自己來報。”

羅家面無表情,復又點了點頭。

老者隨手拾起靠在院牆上的一根鐵棍,隨手挽了一個棍花,鐵棍便彎出一個小小弧形,隨後猛地抖直。

羅家只覺得一聲尖銳的呼嘯自那棍上傳出,引得他氣血沸騰,棍子停下後好一會兒耳內都嗡鳴不止。

“我說過了,能打敗你仇人的這門功夫叫玄音棍,只有心法,沒有招式。需將特殊的真氣附著於棍上,激盪棍身發出巨響,再將這巨響化為己用,能激出的聲音越響,棍上所攜的威力就越強,現在,我就教你這真氣執行之法。”

尚不知曉仇人是誰的羅家此刻聽聞能打敗仇人,雙目中頓時異彩連連,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那根鐵棍,用力握緊。

數個時辰之後,宅院之內便傳出了孩童口哨般的異響,時短時長,或緩或疾,久久不息。好不容易止住了,約莫兩個時辰以後,便又響起,比之原來要響上一些。

如此反覆,三個月過去了,這異響已經可以迴盪山林,四周群鳥不過,野獸繞行,所幸是山上孤宅,雖時常有過客受其驚擾,不過山上孤宅鬧鬼的傳言由來已久,倒也沒有那多事的狂人過來一探究竟。

如此又兩個月,這天夜裡,嘯聲漸息,羅家收了棍勢,整個上身*著,通紅冒著白氣。

那老者一直在邊上凝神站著,此時點頭上前道:“欲學玄音棍,心中需有悲恨大念力,玄音棍有三重境界,第一重是棍動音生,棍發到一大半時,玄音初生,音棍相和增強威力,突破這一重境界我用了五年時間,你在大悲大恨之下只用了三個月,著實是個奇才。第二重是棍動音至,玄音先於棍生,棍剛動時,玄音已經先打中了對手,之後彈回棍上反覆疊加,出棍的幾個瞬息之內對手便已經受了重傷。這第二重境界你練了兩個月,也算是有所領悟了,這第三重境界,卻沒有傳下隻言片語,能否領悟出來,就看你自己了。”

羅家面露感激,將鐵棍插在地上,整個人拜倒在地,重重頓首。

老者擺了擺手,轉過身徑直走了,眼神中卻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也不知是擔憂還是猶豫。

又過了四個月,眼下已是十二月,白霜鋪地,霧凇掛枝,年關將至,羅家拖著鐵棍徐徐下山。

除夕,正是喜慶的時候,炮竹噼噼啪啪地震天響著,到處都貼著紅底黑字的大春聯,掛著朦朧的紅燈籠。

然而這炮竹聲對鐵家來說,是那麼遙遠,彷彿那一堵院牆,便是喧鬧和肅殺的距離,而院子裡的紅卻是更暗淡的紅,流動著的紅,還有一些白。

摻著*的白。

鐵家,在東北一帶也算是出了名的豪門,家主鐵何凡救濟過往來落魄之人,也縱容過子弟搶奪他人新婚的白嫩小媳婦,黑白兩道都是名聲響亮的一號人物。

這鐵何凡人稱小元霸,一手八十斤霸王錘舞起來便似一個風輪,用起這般龐然大物竟也絲毫不慢,這些年在他霸王錘下流過*子的不在少數,八十多斤的大錘風一般地砸下,別說是人,便是鐵疙瘩都要乖乖化作一堆齏粉。

可今天,他的鐵錘便似那開裂後的西瓜,裂成幾塊,在地上打著晃兒。

而對方擊碎他那賴以成名的霸王錘,只用了三棍,伴隨著三聲隱藏在炮竹聲中的尖嘯,那鐵棍三次彎曲之後復又打直,透過兵刃傳過來的力量之強讓鐵何凡招架之餘雙臂青筋暴起,竟是氣血激盪無力還擊,硬接第三棍時內力不繼,只能任由霸王錘被擊成了碎片。

以力相較,強勝弱負。

以命相博,勝者生,敗者死。

鐵何凡輸了,所以他死了。

他的雙目猶自圓睜著,似不信,似暴怒,四肢已經扁扁地嵌入地裡,頭蓋骨塌了一大塊。

片刻之前還在或悲哭或求饒或怒吼的眾人,此刻也都完全閉了嘴,死亡才是最徹底的寂靜。

院牆外,依舊炮竹轟鳴,寒風嗚嗚呼嘯。

羅家扛著鐵棍走出了鐵府,空中飄散著零落的細小雪花,風雪中,一名黑衣老者突兀地站著,細碎的雪末在空中飄落靠近時竟會莫名地劃開,老者的身上,始終是醒目的純黑。

還是他,自己下山時明明沒有跟來,怎麼此刻又出現在了這裡。

羅家此刻才發現,自己練功九個月,竟不知日夜教導自己武功的師父姓甚名誰。

走至近前,羅家正想要開口相詢,老者已經開了口“你把鐵何凡殺了?”

羅家點了點頭,默然不語。

老者把眉頭一皺“我不是說了,這件屠村的事情應該是他們三個人做的,但是我也不確定傷害你家人的是不是他,你把他抓起來拷問一下也就是了,何必如此殘忍。”

羅家搖了搖頭,這鐵何凡本就不是什麼正派好人,與其等他去害人,不如殺了來的乾淨。

老者見他不說話,知他心中所想,嘆了口氣,“那他的家人呢?”

羅家直視著他,依舊不說話。

老者長嘆一聲‘他的家人何辜’,拔腿就走,也不見他如何發力,雙肩未動,人已經在一瞬間到了五丈以外。

羅家扛著鐵棍大踏步追了上去,默默跟在了老者後面,幾個呼吸的時間,兩人已經齊齊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小半個月後的一個大雪天,兩個人在宅子裡一起過了年。

沒有鮮紅,沒有爆響,屋內一張低案,一斤白酒,一鍋煮雞肉白霧騰騰,屋外天色昏暗,灰雲低垂,大雪似飛沙鋪灑彌天。

這就是年了。

年後第一天,羅家便扛著鐵棍再次上了馬,這一次,老者依舊站在山頂的松樹下為他送行,目送他下了山。

山風獵獵,老者佇立在松下,久久凝視著羅家的背影,雖然他此刻似乎陷入了沉思,可偶爾被風吹落的枯黃松針也絲毫沾不到他的衣角,都自然地滑落在地。

兩個月後的三月初八,江南的雪化得早,此時地上已經不見雪景,泥土鬆軟溼潤,枯黃的碎草中新綠點點。

此時,羅家已經站在了一處莊園內。這座莊園氣勢不算宏偉,但是格外精緻。兩進的院落,淡灰色的院牆擦得乾淨,假山奇崛,樓閣都是依水而建,其間還有復廊迂迴曲折,而一處假山旁卻突兀地豎著一塊大石,與周圍的清雅景色格格不入。

大石上面用硃砂寫著四個龍飛鳳舞的亮紅大字:江南槍王。

羅家冷笑一聲,想起老頭說的話:“這江南槍王姓張名齡,一杆大槍威震江南道十餘載,表面上仗義疏財是個豪爽大俠,實則是沽名釣譽之輩。時常與心腹手下暗中拐帶他*女以供淫樂,他還暗中開了數家妓院,逼迫那受制於他的女子替他賺取不義之財,那日的三人中應該也有他,只是不知侮辱你妻子的是不是他。”

何必管是不是,如此惡徒,豈能容他。

當然,原本他沒有那麼輕易能找到張齡,可是在他用玄音棍碎了那塊石碑,打斷幾個家丁侍衛的手臂後,他見到了一個中年男子。

這名中年男子不高不矮,國字臉,身體微微有些發福,指節粗大,手中握著一杆紅漆梨花槍。

應該就是張齡了。

江湖中人上門挑釁本是常事,張齡剛要說一些諸如咱們原本無冤無仇是你要惹我在先不是我仗著武功欺負你之類的場面話,可惜羅家不耐去聽,鐵棍劃出一聲厲嘯便攻向了張齡。

張齡也不慌張,挺槍便刺,槍身與鐵棍將將接觸之時,張齡覺出不對,便疾疾向後飛掠,以受一些輕微內傷為代價,卸去那棍上的驚人力道。

落地時,張齡表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已經巨浪滔天,這一棍居然有如此威力,這一戰竟是前所未有的艱難,稍不留神就會一世英名一朝喪。

這時,羅家揮棍再攻,張齡一咬牙,強忍著氣血激盪用槍直直刺向羅家的眉心,竟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羅家揮棍相格,棍上玄音再起,兩人距離拉近之下,張齡只覺得自己被鋪天蓋地的尖嘯聲淹沒了,身上內傷平白地加深了幾分。

數息之間,兩人便已經過了十數招,張齡猛地跳了開來,張嘴吐出一口鮮血,眼中卻閃過一絲兇厲。

羅家也是暗自心驚,這槍在棍的渾厚中藏了鋒芒,近身相鬥時竟也是別有一功,方才那十數招招招搏命,自己若是格擋時慢上半分,哪裡還有命在。

喘息片刻,二人再次鬥在了一起,玄音又生,羅家尋了一個契機騰身一棍當頭砸下,張齡匆惶之下舉槍一撥,矮身一躲,羅家的棍砸在了張齡身側的假山上,轟鳴聲中,一片假山應聲而碎,飛屑四濺。

遠處張齡府內的家丁侍從們原本都鼓譟著要結隊上前來捉拿這惡徒,可這時卻都彷徨不前,誰都擔心這座假山成了自己的榜樣。

在張齡以命換命的招式相逼之下,羅家空有一身怪力卻無處施展,幾次殺招都被張齡躲了過去,這一式橫掃的時候,張齡又是一槍直刺向羅家,羅家眼前猛地一亮,雙手一鬆,回手抓住已經扎在自己身上的槍尖,反向用力與張齡的力道相抵。

那鐵棍在羅家鬆手後微微下墜但是去勢不減,瞬間繃直了彈向張齡。

本來這時棄槍後撤是最好的法子,可是張齡終其一生成就於槍,生死之前手仍然似抓著救命稻草一般本能地抓著槍,緊握不放。

說起來也只這一刻的猶豫,再要放時,已經晚了,那鐵棍挾著玄音之威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腰肋之上。

剎那間,張齡臟腑盡碎,口鼻中湧出血來,倒地之時,氣息已絕,面上卻還停留著方才的驚恐與痛楚。

遠處的侍從家丁們早已心膽俱裂,作鳥獸散了。

羅家凝神望去,那緊挨著小湖的閣樓裡,是不是還住著他的父母妻子?

猶豫半晌,羅家扛著鐵棍打算沿著原路從大門離開,猛地腦中電光一閃,轉身走入了莊園深處。

一路上人影晃動,還是那些家丁侍衛,沒有一個出來阻攔,但是羅家能看到他們的恨意和畏懼,興許還有人去報官的,羅家也沒有興致和他們糾纏,只是自顧自走著,這莊園不大,路卻很多,九曲八折。

約莫一刻鍾後,羅家推開後門走出了這處莊園。

老者這次穿了一身白衣,站在西邊斜對角的柳樹下,面露悲慼,雙手合十,柳枝帶著新綠悠悠而動,禪意幽深。

可在羅家眼中,這一切卻仿若鬼魅一般。

一晃神,老者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終究還是殺了張齡,不過這一次還好,你沒有禍及家人,你先後殺了這麼多人,恨也該消了吧?”

羅家堅定地搖了搖頭,既然你說了有兇手有三個人,現在才死了兩個,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停手?

“痴兒,痴兒,你這恨,莫非真的要再殺一人才能放下?也罷,這最後一人,我便帶你去見他吧,不過這人武功遠勝過前兩人,你未必能打得過他,你連性命也不愛惜了嗎?”

羅家笑了笑,自那日起,自己又何曾愛惜過性命。

老者面露愁容地勸道:“孩子,四年過去了,你可知你心中的恨意未嘗不是一種妄念,你只是在為了恨而恨,卻不知你已經做了你所恨之事,與其繼續害人害己,不如放下吧。”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難道故意殺人害人也可以情有可原,也可以逍遙法外或者從輕發落嗎?殺完仇人再把命賠給他們就是了,羅家沒有公堂之上那些能幫故意殺人改成因瘋殺人的嘴皮子,只好閉口不言。

老者對羅家的緘默習以為常,轉身走了。

三月春風,三月桃花,三月,本不是一個殺人的季節。

可是,心中有妄念的人,誰又在乎季節。

騎上馬,無暇去看道旁的柳綠鶯飛,羅家在揚起的煙塵中策馬狂奔,眼睛只盯著前面的騎馬的老者,心中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再殺一個人,這一切就結束了。

三月二十一,羅家跟著老者來到了一處山腳下。山不算高,也不奇崛,路有幾條,都是直直通向山頂的,沒有交錯縱橫的樣子,山上有的地方光禿禿的,有的地方有一些蒼翠的窄葉子樹扎堆擠在一起。

看起來很普通的一座山。

可是隨著山頂越來越近,羅家心中的疑慮卻越來越重。

不,何止是疑慮。

這座山,再熟悉不過了,翻過這座山,就是村子的所在了。

難道,這最後一個兇手,竟一直住在這山上?

又難道。

一種不好的預感在羅家的心中愈來愈清晰,往日刻意忽略的一些疑問到如今也不得不去面對,他怎麼知道仇人是誰,他當初為什麼不阻止,他為什麼要傳授這門武功,他為什麼一直都在,這些疑問很多都還沒辦法解答,但是一旦從單純的念頭中走出來之後,所有的不合理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裡環繞。

這個一直在教自己武功的人。

羅家神色複雜地望著在前方站定的那個背影,這才發現,原來已經站在了山頂,這裡正是當初自己第二次遇見這個老者的地方。

當初老者站的位置,插著一根鐵棍,從露出的那一半的樣式看,和自己扛在肩上的那根很相似。

老者伸出瘦而不枯的手掌,緩緩握住那根鐵棍,一寸一寸地拔了出來。

“你已經猜到了吧,沒錯,其實全村人都是我殺的,包括你的父母。還有你的妻子,當真水靈嬌嫩,呵呵呵,你自己都很少用她吧?我沒想到在這樣的村子裡能找遇到這麼水靈的女人,真是要謝謝你了。”

老者此刻已然回過了身,面上依舊帶著那副和藹的笑容,說到羅家的媳婦時卻用舌尖輕輕舔了舔嘴唇。

往日的仙風道骨,此刻看來,竟是竹葉青的雅緻外殼。

沒有任何徵兆,兩根鐵棍就在呼嘯聲中撞在了一起,羅家豎劈,老者橫斬,兩人頗為默契地純拼功力,沒有變招,也來不及變招。

以功力激發出的玄音,也是聲音的一種,聲者,波也,譬如波浪,小的波浪會被大的波浪抵消,吞沒。

此刻這山頂之上似有一場無形的風浪,以兩棍相交處為中心,席捲了方圓四五丈的山頭,被波及到的樹葉紛紛從樹枝上被震落,然後被絞碎。

波和波的對撞,沒有招式的繁瑣,簡單的吞噬和抵消。

初時,羅家憑藉一腔激憤執念,迸發出了強於平日數倍的沛然大力,勉強與那惡人打了個平手,但是幾個回合之後,羅家越發支撐不住,對方棍上的玄音源源不斷地將他裹在其中。

不多時,氣血翻滾之下,羅家的經脈已經傷得千瘡百孔,口鼻耳朵裡都淌下血來,雙手還緊握著鐵棍,步下卻一直在退,招架也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氣力將絕之際,對方棍上猛地傳來一股沛然大力,羅家手中的鐵棍受力脫手,雙眼不由得一閉,那刺耳的尖嘯卻忽然停了。

羅家睜開雙眼,那鐵棍就停在眼前,那老者依舊是那麼笑著,嘴角卻溢位血來,看來似乎是強行收招反震受到了內傷。

雖然對他為什麼收手有所疑問,羅家也顧不上這許多,反手握住面前的鐵棍,猛地一用力,老者竟然順勢便松了手,那鐵棍隨即劃過一道弧線狠狠地砸在了老者的胸腹之上,這一次的厲嘯竟是比之前都要尖銳。

沒有躲,沒有擋。

砰地一聲,老者直愣愣地沿著這一棍的力道飛了出去,落地之時,一身白衣已經染上了片片血斑,這一棍打得他胸腹處肌膚盡數爆裂,湧出血來。

羅家握著棍,呆愣愣地走到老者面前,有些不可思議地盯著他看。

只見那老者嘴一張一合,發出些微弱的聲響,羅家猶豫了一下,還是半蹲下來側耳聽著。

“我的,功夫,是咳咳,能,讓人陷入迷夢,墮入幻,幻境的,咳咳,你回家去看看。”老者每說幾個字,嘴裡便湧出一股血漿,眼神也漸漸渙散,全憑胸中一口氣撐著,話剛說完,頭就往邊上一彎,似是昏厥了過去。

羅家呆愣在原地半晌,忽地想到了什麼,雙目圓睜一臉不信,隨後他把手中棍子一丟,發狂般地向山下奔去。

村子,還是和記憶裡的從前一樣,安靜卻有聲。

還沒進村口,隔壁老吳頭家的那只大黃的歡叫聲便已經打破了村子的寧靜,羅家似乎還聽到了老吳頭的拄著柺杖走出屋呵斥大黃:“看見鬼啦,叫什麼叫?”

羅家依舊不敢置信,閉上眼睛猛地搖了搖頭,再睜開眼,還是那個村子,平靜安寧,散發出淡淡的泥土的味道。

明朗天空下,家的位置,縷縷青煙正往上冒著。

家裡有人!

羅家發力狂奔,幾個起落之後便已經落在了家門口,手按在了那泛黑的木門上,停住了。他怕,怕看到那四年來一直纏著他的噩夢。

深吸一口氣,正要推開,手卻一僵。

因為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相隔這麼近,他卻不曾察覺,武藝有成以來,這是第一次。

猛地回過頭,卻看到一丈之外站著三個人。

一丈之外,彷彿從來沒人上前來拍過自己。

為首一男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面容略有滄桑卻叫人看不出年紀,一身淡淡的青色長袍,看起來亮得很,不知道什麼材質。

這男子身後一左一右跟著兩名少年,一人身穿道袍面色凝重,一人身著儒衫卻神態輕佻。

只聽為首那男子問道:“這位兄臺,我想問一問,這山那頭的兩匹馬,可有一匹是你的?”

羅家有些莫名其妙地答道“是。”

那男子又問道:“那張齡是你殺的嗎?”

原來是來查案子的麼,羅家心中頓時生出一陣不耐:“是又如何,關你什麼事?”

道袍少年雙目圓睜戟指上前:“大膽,你可知道你在和誰說話?”

那男子輕輕咳嗽一聲,那少年便立即退了回去,臉上卻還有些不忿。

男子正待要再說,羅家卻後腦一疼,在那一瞬間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最後眼前一黑。

再醒來時,羅家發現自己又躺在了山頂,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躺著那老者,不,應該是師父,他睜著眼,身子微微顫動著,似乎還活著!

羅家大喜過望撲了過去,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而下。

畢竟,師父是被自己誤會後打成這樣的。

老者笑了笑,啞著嗓子說道:“方才是我暈過去了,在死前還能看見你,這很好。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是時機未到,現在是時候了,你聽好了,玄音棍的第三重境界,是大音希聲,這一重境界,出棍後沒有半分聲音,所有的聲音都在你的內力包裹之下,不洩出一絲一毫,擊中對方的時候,這些激發出來的玄音會全部化成力道,威力極強。祖師遺訓,要練成這一重境界,需要脫出仇恨,心無掛礙,慈悲寬恕。我用幻術讓你大悲大恨,你藉著恨意已練成前兩重境界,如今打死我,了你心願,總算是能夠放下了吧,這第三重境界,為師沒有練成,就交給你了。”

老者說這番話時竟流暢無比,或許是迴光返照了吧。

而羅家趴在地上早已泣不成聲。

老者頓了頓,聲音變的更加虛弱:“我法號妙幻,你也算是入我門下,是法字輩的弟子,就叫法空吧。需知世俗是空,悲恨是空,大徹大悟,萬法皆空。”

羅家擦乾眼淚起身跪直,神色肅穆地磕了九個頭,算是行過了拜師之禮。

妙幻一陣咳嗽,咳嗽完笑了笑:“我雖未剃度,卻是佛門中人,你既已入我門下,便是佛門弟子,往事凡塵都不該再有牽連,我死後你不必管我,徑直下山,按照上一次去找我的路線再走一遍,到高麗去找我的師弟,他法號妙真,長相與我相仿,只是沒有頭髮。你找到他,讓他為你剃度,指點你練成這玄音棍,這是為師,咳咳,這是為師最後的心願。”

說完,妙幻掙扎著勉力坐直身體,雙手合十,面帶微笑,狀似入定,氣息已絕。

羅家,或者說法空似有所悟,雙手合十,低頭靜默了一會兒便站起身,毅然向山下走去,再不回頭看上一眼。

法空走後良久,那三名男子相繼從附近的樹後走了出來,而方才羅家眼中妙幻所躺的地方赫然是一截枯木,真正的妙幻此時卻雙手合十從樹後緩緩走出。

那男子嘆息了一聲說道:“似睡似醒,亦真亦幻,你這幻術功夫,當真高明。我已應你所請,讓你的弟子完成你的心願去了,你是不是也該償命了。”

妙幻眉間露出愁苦神色:“施主乃是世間至尊,又何苦為難一個行腳僧人,貧僧心願已了,從此世間不會再因貧僧而添殺戮,施主何不結個善緣,放貧僧一條生路?”

那男子面露譏諷神色:“你這個和尚,殺了人犯了天理,想靠求情來得一條生路嗎?你說不會再殺人,我卻不信。和尚你以幻境讓弟子修習武功,卻著實死了不少人命,我自然要為幽幽冤魂討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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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幻和尚長嘆一聲,緩緩坐倒在地,身上白衣卻無風自動向著東邊飄去。那名男子瞧也不瞧,伸出雙指向西輕輕一點,頓時一道無形氣勁疾掠而過,隨著一聲慘叫,西邊的空中飈起幾道血箭,東邊的白衣,面前的和尚都已不見了蹤影,那男子頭也不回地向山下行去,兩名少年好奇地回頭望了一眼,也都跟了上去。

殘陽若血,山上山下,一片死寂。

又是三年。

這天,高麗西京城外,一名皮膚黝黑的精壯漢子從長白山的方向緩緩而來,衣衫破舊不堪,鬍子遮了半張臉,頭髮也髒兮兮的,凌亂無比,可他的一雙眼睛卻神光四射。

城門口,一名白眉老僧站在那裡,給人一種自遠古始從未離開過的錯覺。那和尚見他來了,衝著他和藹地笑著,宛若他的師父妙幻再生一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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