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你爹的屍首了?”李成明微微吃驚。
武延基點了點頭,“埋的地方離許清流不遠,也算我的一點私心吧,說不定能沾沾許清流的光,投一個好胎。”
李成明輕輕咳嗽了一聲,“對不起啊,提起這個事情。”
武延基搖了搖頭,“沒事兒,我爹本來就做了不少壞事,只是許清流不該死,那五萬大軍也不該死,一朝葬送,卻是一點餘地都不留啊。”
李成明點了點頭,莫名發怔,想起了一句話,低低念了出來,武延基正自感慨,沒有聽清,不由得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李成明放大聲音,又念了一遍。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武延基肅然而立,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句話出自老子的道德經,其中解釋歷來紛爭,李成明此時的心境,恰恰是比較尖銳的那一種,天地大道的執行,從來不考慮萬物生靈的生死和感受,就如同人不會去考慮一隻草紮成的狗的感受一樣。
李成明和武延基默然不語,心中感慨萬千,在一旁眼巴巴等著的巴天木卻瞬間著急了。
“那個啥,你們這個事兒能不能等會再說,我姑娘本來就沒了清白,現在落入他大伯手裡,據說還是個大官,你能不能幫我把她救回來,至不濟,至不濟讓他大伯娶了我家姑娘,我也不圖他家的富貴,能對瑤瑤好一點就可以了。”
李成明深深地看了一眼巴天木:“即使他把你砍成這個樣子,還把你家瑤瑤那個了,你也願意把瑤瑤嫁給他?”
巴天木長長地嘆了口氣,面容裡盡是苦澀“那還有什麼辦法,瑤瑤都被他糟蹋了,再找婆家就難了,我也不能讓瑤瑤孤苦一輩子啊,只要他肯疼瑤瑤,做小就做小了。”
李成明突然想到了什麼,把武延基一把拉到一邊,把嘴附在武延基耳邊悄悄問道:“那個,你大伯結婚了沒,有多少房妻妾?”
武延基表情又變得古怪起來,略一猶豫,他在李成明耳邊輕輕說:“我也記不太清,我記得我七歲那年去喝了大伯娶十七房妻子的喜酒,後來我嫌無聊,他再娶的時候我就再沒去過。”
十七房。
李成明猛地嗆了出來,咳了兩聲,迎著巴天木疑惑的目光,李成明一本正經地說“巴大叔,我看我還是去想辦法把你姑娘救出來吧。”
巴天木愣了愣,點頭說:“好,救出來也行,就拜託你們了。”
巴天木說著就要掙扎著起來給李成明行禮,這一動彈,原本就沒幾分血色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李成明嘴上應下,心中卻著實沒底,在巴天木家中也沒坐多久,柳月兒剛剛把乾糧和要用的東西給巴天木準備在床邊,李成明就急匆匆地帶著兩人出了門,巴天木要給他們什麼人參,李成明也沒好意思收。
騎著馬兒在路上走出一段,李成明一直輕皺著眉頭,沒有像平時那麼能說了。
走得離巴天木家遠了一些,柳月兒察言觀色,擔心地問:“怎麼了,這個事兒不好辦嗎?”
李成明嘆了口氣,“是啊,這個事兒確實不好辦。”
武延基在一邊嗤笑著說:“有什麼不好辦的,我都跟巴大叔說了,你是朝野上下唯一能制得住我大伯的,是他的剋星,他見了你都得繞道走,這還有什麼不好辦的?”
“我倒不是怕你大伯,如今勢力劃分與往常不同,咱們嘴裡說大唐,實際上已經是所謂的武周天下了,武三思見了我也不會像往常一樣怕成那個樣子,當然我見了他揍他一頓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可是要搶人就稍微困難一點,而且,我最擔心的是等咱們去救的時候,這個叫瑤瑤的姑娘已經遭了你大伯的毒手了。”
武延基不以為然地說:“哪有那麼可怕,我大伯是搶回去做老婆的,又不是搶回去砍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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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明從鼻腔裡哼出一個音:“你們武家就你和武承德叔侄兩個看起來像點樣子,武三思這個老東西真的說不好能幹出什麼事兒來,你敢打包票他不會弄死瑤瑤。”
武延基把胸一挺,剛要開口,轉念一想,洩氣道:“這個還真的不好說。”
柳月兒也跟著嘆氣發愁,“那怎麼辦啊,你都答應巴大叔了,如果不救回來你怎麼向他交代啊。”
李成明惡狠狠地說:“這樣,武延基,我和柳月兒先回寧城,你先去長安如果瑤瑤不死,你就設法相救,武三思如果敢攔著,還是那句話,告訴他我會去找他的。”
武延基應了一聲,調轉馬頭,打馬狂奔而去。
柳月兒見武延基走遠了,撇過臉歪著腦袋打趣李成明道:“你還好意思說武三思,你自己不也是幹壞事不用人教嗎?”
“媳婦兒你說這話我可就不贊同了。”李成明板起臉,一臉的大義凜然,“你夫君做什麼了,給你留下這樣的印象,你竟然拿武三思這種人渣和你的五好丈夫比。”
“武三思欺負了瑤瑤,你不是也,也”
李成明一聽樂了,假裝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也什麼?你說嘛。”
“呸,不和你說了。”柳月兒說不出話,啐了一口,氣呼呼地扭過頭去。
李成明嘿嘿一笑,向前面看去。
前方山高水長,天闊雲低,路途茫茫。
多事之秋。
從契丹出發時,桃花初放,等回到寧城,就連山中遲開的桃花也已經謝了。
寧城的城門前,來往的人似乎比記憶中的要多很多,還有兵士監督著突厥人的俘虜在進進出出,李成明進城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小隊,只是如今的監管倒是寬鬆了不少,其實即使不監管,這些人也不會冒險逃跑了。
因為寧城雖然地處西北,和突厥這塊更西北的貧瘠之壤比,還是要富碩得多,百姓的生活只要富足了,打仗這樣辛苦的事情自然沒人想做。
進城時遇上的那些突厥俘虜裡面有一部分認識李成明的,看到騎在馬上飛馳而來的李成明,主動地行禮,有幾個會說漢話的還用漢話打了招呼。
這些人的眸子裡,已經找不到多少敵視了,只有畏懼和尊敬。
李成明騎在馬上笑了笑,衝他們還了禮。
百姓,真的是一種很容易滿足很容易獲得快樂的生物,可因為他們龐大的基數,從古到今,每朝每代都有人以壓榨他們為樂,甚至壓榨到讓他們以為壓榨是常態為止。
收回心思,李成明已經騎著馬來到了張澤的府門口。
這不看不要緊,抬起頭一看,李成明著著實實地一陣恍惚。
張澤的門前,排著一條長長的隊伍,原本將軍府的門匾還在,只是門匾下面掛了一塊更大的匾,奪人目光。
那塊大匾上分明用龍飛鳳舞的大字寫著:寧城寶地。
龍飛鳳舞的大匾紅底黑字,像是一塊橫批,李成明呆愣愣地向兩邊掃了一眼,果然一左一右各掛了一條聯子,已經不再是之前的春聯了。
右邊改成了:本為將軍居所。
左邊的則是:曾是殿下行宮。
果不其然,這寧城寶地果然是橫批。
隊伍的盡頭在大匾的下面,將軍府的大門門前,那裡擺著一張小方桌,封一輝正笑呵呵地一邊收錢一邊邊伏趴在桌上拿支毛筆寫著什麼,收一份錢放進去一個人,倒是井然有序。
柳月兒原本進了寧城之後就像是一個小媳婦似得跟在李成明身後,估計是正琢磨該怎麼跟熟人們闡述一夜之間被李成明奪走身子成了李成明女人的事實。
正羞於啟齒呢,此時看到這場景,不禁掩嘴輕呼了出來。
“哇,怎麼這麼多人,咦,大家都往將軍府裡去了,一個個都笑得很開心,好像很有趣,咱們也去看看吧?”
柳月兒瞬間就忘了原本在琢磨的女兒家的羞事,興致勃勃地想要下馬過去排隊。
只是這般場景,對李成明來說,就不是有趣這麼簡單了,這是喚醒了一個像噩夢一樣的回憶。逢年過節的哪兒都有這個場景,而且人數要多上一百倍,別看全國各地風俗不同,可是有兩樣東西是一樣的,一個是收費的模式,一個就是紀念品。
李成明自打看見這個場景,精神狀態就一直保持在恍惚的狀態,他現在只想知道,如果只有自己一個穿越眾的話,那眼前這個東西,
到底是誰幹的?
這但凡肚子裡的壞水沒有一斤以上是斷然想不出這麼厲害而成熟的模式的。
李成明就像中學生看題閱讀一樣,抱著這樣的問題,拉著柳月兒,排在了隊伍的最後面。
好嘛,才走了幾個月,結果回來的時候看到了已經過了幾個世紀的即視感,連住過的地方都成了旅遊景點了。
李成明哭笑不得,一腦門的瀑布汗,汗出如漿。
還好大家都算守秩序也沒人插隊,看起來挺長的隊,排了沒多久就排到了頭。
感覺有人走到近前,封一輝頭也不抬,懶洋洋地從面前的本子上翻過一頁,提起筆問:“幾個人,叫什麼名字?”
李成明忍住笑意,答道:“兩個人,一個叫李成明,成功的成,明月的明,一個叫柳月兒,明月的月,兒子的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