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鈴回到了出雲神殿外的那條街道。周圍靜悄悄地,酒屋也都早早地關上了門。
他好奇地張望,但是卻沒有看到一個人。
“快走!去神殿觀看大人行刑!”一個肥大的士兵押著兩名瘦弱的農夫,在往神殿的方向趕。
他抬頭望望灰暗的天空,只有一點點,甚至不足以照亮屋脊的霞光在天邊掛著,這僅有的光也似乎隨時都會消散。
“我回來了......”他挺起胸膛,邁進了街道的小巷。
前方便是出雲氏神殿。
他看到了許許多多被驅趕到神殿附近的村民,看到了他們無奈而又驚恐的面孔。
人高馬大的武士刀丸正握著大刀守在神殿門口,他鋒利的目光在每個進入的人身上掃過,彷彿在警惕什麼。
千鈴咽了口氣,想混在人群中進去。但是當他的右腳邁進門內的剎那,刀丸的大刀卻突然橫在了他的胸前。
“你......”他俯瞰著千鈴,目光灼灼,宛若恐怖的巨獸。
千鈴咽了口氣,他不想在這再次開打。
“快點,兵尉大人在等著。”刀丸一把提起千鈴的領子,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唉?”他一愣,雙腳卻已經離了地。
雖然他被嚇到了,但還是忍住了自己的憤怒,沒有再讓妖氣散出來。
“到了,大人。”刀丸粗魯地將千鈴摔到了大廳門內。
千鈴爬起身來,腿上一陣痠麻,他低頭看去,小腿後側不巧的被凸起的尖銳木塊扎到,刺出了血。
“好痛。”他揉揉傷口,一臉怒氣地瞪了眼刀丸。
可是刀丸不僅沒有任何歉意,甚至還冷哼著將大刀側在了千鈴脖頸上。“再吵,就砍了你的狗頭。”
“不是吧......”千鈴身體呆呆地定著,一絲冷汗滑落。
“兵尉大人。”刀丸將刀立起,站到了門側。
千鈴回頭看去,在神殿正中,肥胖的左竹兵尉和獨眼的青法師正劍拔弩張的對峙著。
青右手緊握禪杖,繃起的青筋即使在數米開外也清晰可辨。左竹的右手也搭在了腰間的刀鞘上,食指輕輕地拍打刀柄,似乎下一秒就能抽出刀來砍掉青的腦袋。
“左竹大人,現在貧僧的使者已經回來了,左竹大人能夠撤兵了吧?”
“撤兵?哼,笑話。你們還沒有將那黃金羽交給我呢。”左竹的食指探到刀鞘的間隙中,眼睛斜著瞅了瞅一旁的千鈴。“這個小子就是青法師的使者?”
“正是。”青點了點頭。
“那黃金羽呢?”左竹站直身子,走到了千鈴身旁提起了他的衣領。
“把黃金羽交出來!”他惡狠狠地命令。
“唔......”千鈴無奈地嘆口氣,右手剛想伸進胸前的內兜裡時,突然想到了他不該如此輕易地把關鍵物品交給壞人,便立刻後退了兩步,躲開左竹。
“你幹什麼?小子!”左竹吼著,一臉的怒氣。
“左竹大人想要得到京都源氏的賞賜?”千鈴傲然地翹著眉梢,嘴角微微一勾。“那左竹大人應該明白,這黃金羽的珍貴。”
“你小子,想耍什麼花招?”
“我只想知道,左竹大人怎樣能夠遵守諾言呢?”
“哦?你想和我談條件?”
“不敢,不過左竹大人應該明白,如果小人將黃金羽給您,您若是突然違約,對我們刀戟相向的話,小人該怎麼辦啊?”
“怎麼辦?哼,你必須服從我的命令,必須服從源賴光大人!”左竹吼著,就要去掏腰間的刀。
“左竹大人,你要明白!”千鈴後退兩步,義正言辭地與左竹對峙。“我們需要一個能夠確保公平的交易。如果您想要強奪黃金羽,那麼小人可就要讓您永遠見不到黃金羽了。您要明白,這可是世界上最後一根。”
左竹愣住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什麼?最後一根?”
“左竹大人難道不知道麼?長有黃金羽的以津真天一族早已滅亡,而最後一隻,便是小人拿到的。”千鈴嘴角微微上揚,她忽然覺得左竹驚愕的樣子非常好玩。
“怎麼可能?”左竹慌了,他憤怒地指著千鈴質問。“那你怎麼能保證你拿的是真的黃金羽?”
“當然能保證,不過~”千鈴歪歪腦袋,瞟了眼守在大廳裡的武士們。
左殿七個,右殿八個。
“左竹大人派這麼多人守著,小人可不敢在這裡就拿出來。”
“那你要在哪裡交出來?”
“後山懸崖。”
“為什麼選那裡?”
“左竹大人,您帶著您的武士們,還有青法師的門徒,去後山的山崖那裡,那裡三面懸崖,我們在那裡交換人質和黃金羽。這樣您也不必擔心我們逃跑,不是麼?”
“呵呵。”左竹挺起肥大的肚子,看著千鈴。“可如果我們被騙了怎麼辦?”
“那小人和門生的項上人頭,您大可以取下來。”
“好~!”左竹猛地拍了拍手,“既然你這麼說,那麼本大人也就沒什麼話好說了。”
他回過頭,朝著刀丸大喊一聲,便帶著武士們和千鈴一同往後山走。
刀丸警惕地守在千鈴身後,雙手搭在腰間,似乎隨時都能將千鈴斬殺。
而左竹則毫不擔心,在他眼裡,千鈴只是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況且他手裡還有一個門生。
暮色的夜晚,神殿後山的小路格外溼滑,這讓武士們深感意外,一般來說,只有清晨才會因為露水的原因略微有些溼潤,可現在只是夜晚啊,怎麼會出現如此奇怪的現象呢?
雖然如此,武士們還是照常沿著山路先到了頂端,這裡三面懸崖,僅有的一條道路中還隔著一條斷崖,地勢兇險至極。
千鈴坐在山頂的一塊青巖上,打著哈欠盯著那十五個武士,還有左竹。不過刀丸此時已經去帶那門生了,所以不在。
他並不打算動手,如果可能的話,他希望交易正常進行。而之所以避開神殿,選擇後山這種地方,也是為了避免傷到無辜的人。
這場交易結束之後,他打算帶著雙尾和以津真天先去找一個安身之所,然後再去找那從黃泉國中被擄走的妖怪。接著再找到書生孫康的亡魂,將其帶到白靈的面前。
等解決了這些事情,他就可以輕鬆地享受平安時代了。
這麼想著,千鈴不由得笑了笑。
“門生到了,準備黃金羽吧,小子。”刀丸提著被五花大綁的門生,將其扔到了千鈴面前。
“嗯,小人的黃金羽也準備好了。”千鈴眯著眼站了起來。“不過,左竹人呢?”
“左竹都尉不在這裡,交易由俺來。”刀丸粗著嗓子,對千鈴說。
“左竹不在?”千鈴轉頭望去。
不遠處的神殿門前,此時突然又冒出來了數十個武士。他們居然將神殿四周圍了個水洩不通,幾乎將青法師所有的信徒都關在了神殿裡。而且他們的手中都還拿著一把燃燒著的火把。
“左竹兵尉,您這是做什麼?”青法師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但他仍在試圖勸說左竹。
“法師,您這還不懂麼?源氏大人可不希望,有別的人知道我獻給他黃金羽的事情。”左竹猖狂地笑著,肥胖的肚子和他醜陋的小鬍子一同亂顫,活像那附在茅坑的蛆蟲。
“所以左竹兵尉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遵守和貧僧的約定?”青法師握在禪杖上的的右手攥的啪啪作響,但他仍舊沒有動手。
“當然了,那時候你們還有利用價值,本大人也就可以陪你們玩玩,但是現在,刀丸應該已經幫我搞到了黃金羽,那麼你們也就再沒有存在的價值了。”左竹說著,摟了摟自己的肥腰。“所以,統統去死吧。”他冷笑一聲。
在他的命令下,那圍在神殿周圍的武士們,將其手中的火把甩起,全都扔到了神殿內。在這火雨的襲擊中,脆弱的神殿燃起了大火。
“你這是在褻瀆神靈!左竹!”青終於對著左竹吼了出來,這一生吼叫不僅讓左竹愣住了,也讓青法師自己愣住了。
“法師,你再怎麼辱罵,也沒用了。很快,你就要和你的神靈一同,去地獄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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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左竹猖狂的笑聲和出雲神殿的熊熊烈火之中,青法師終於爆發了。
他揮舉起高大的禪杖,將自己的妖氣化作雨球,在其上旋轉,然後滴落四方。
“下雨了!下雨了!有救了!是神明在庇護我們!感謝神明大人!”他的信徒們在驚喜地狂喊。
可是,他們卻並不知道,這場雨並非神明降下,而是他們眼前那個看似普通凡人的“青”。
“左竹,你做的太過分了。”他憤恨地踩著火焰,一步一步地跨出了神殿的大門。
左竹吃驚地瞪著他,他不敢相信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居然有人能夠在火上行走還平安無事?貧僧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想。”青法師一手握著禪杖,一手放在臉前,豎著閉上眼睛唸誦,“請原諒弟子今日破戒。”
“什麼!?”左竹瞪著青,不解地大吼。
“再見。”青吟誦完畢,猛地彎下腰,那禪杖便在地面上掃起一陣狂風。
“佛法大悲。”他念道。
那些趕過來圍住青的武士們,突然感覺耳畔像是被蜜蜂叮咬過一把,腫脹不堪。
他們的大腦似乎炸裂一般,都趴在地上,痛苦地翻滾。
那些武士們忽然停了下來,他們的耳畔再聽不到聲音。一股股紅色的血流,從他們的耳根流了出來。
而在此時,千鈴卻並沒有看到這一切,他只注意到神殿被大火點著,無辜的人們驚恐尖叫。
“你們要幹什麼?”千鈴勃然大怒,拉起門生就要趕回神殿。
說時遲那時快,千鈴尚未動身,刀丸的刀鋒便已經橫在了他的脖子前。“別走,把黃金羽留下。”他冷冷地說。
“是麼?”千鈴忽然低下頭冷笑道,“我知道了,原來這就是個陷阱麼?把我引開,然後趁機殺掉所有知情的人?”
“不。”刀丸的嘴角一翹,那橫在千鈴脖子前的短刀一晃,便綻出了刺眼的寒芒。
“左竹大人也沒打算放過你。”他冷笑著,短刀的寒芒一閃而過。
一道鮮血噴湧而出。刀丸洋洋自得,正準備欣賞行刑美景時,卻意外地發現,他眼前那斷掉頭顱的傢伙,似乎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喂喂,真以為我是個白痴麼?”千鈴微微一笑,手中似乎抓著什麼奇怪的東西。
武士們定睛一看,那居然是用妖氣化成的幽蘭色絲線!千鈴的雙手各自抓著八根細線,而這些線子,則緊緊地纏繞在了他們所有人的武士刀上。
“怎麼可能!究竟是什麼時候?!”那些武士們震驚了,但他們卻不敢動分毫。因為他們知道,如果他們貿然行動,那麼下場就會像刀丸一樣。
千鈴眯眯眼,瞟了下地上的水汽。地上之所以出現不該出現的水,原因不是別的,那正是他為了吸引這些武士注意,讓他們分心,好得以施展“塑形”妖術的誘餌。
“所以你們明白了麼?”千鈴笑了笑,右手食指輕輕地一拉。
嘩啦~
一個武士的甲冑瞬間破碎,露出了花色的內褲。他的臉色刷的一下便紅了,活像猴子的屁股。
“哈哈。”千鈴笑了笑。“如果你們試圖反抗的話,那麼碎掉的可不就只是甲冑了。”
但在千鈴單純的笑容中,那些武士們看到的卻是惡魔。在緊張地對峙片刻之後,他們彼此示意著點頭,似乎在下定什麼決心。
“嗯?”看著他們,千鈴不解地歪了歪腦袋。
突然,就在千鈴毫無意識的片刻之間,兩名武士猛地躍起,提著武士刀就要斬殺千鈴。千鈴吃了一驚,身體後仰,在刀口貼近身體的剎那躲開。然後食指一拉,那兩名武士的頭顱便被絲線從脖子上硬生生地扯了下來。
兩名武士的鮮血灑在了土地上。千鈴喘著粗氣,不解地看著剩下的那些武士。“為什麼?”她疑惑道。
可是沒等她緩過神來,新的一輪襲擊又來了。這次又是兩名武士一同撲上來。可是經歷了第一次突然襲擊的千鈴,對這次襲擊是已經有所防備,所以輕易地就化解了,並且和之前相同的,輕鬆殺掉了他們。
但是,即使如此,那些武士們仍然接二連三的攻擊千鈴。即使他們知道自己是必死的,即使他們一次又一次地目睹過同伴的死去。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看著僅剩下的最後一名武士,千鈴呆住了。
他不想再殺人了,於是終於松下了手中緊握著的最後一根絲線。
可是那武士仍然在用仇恨的眼神看著他,並且手中緊緊抓著刀柄。
千鈴嘆了口氣,以為自己還是會被襲擊,便準備變出爪子再制服他。
可是,那名武士並沒有襲擊他,而是跪在了他的面前,哭了。
他很好奇,便走過去摘掉了名為“兜”的日本武士頭盔。當他看到那最後的武士容顏時,他終於明白了。
他轉過身去,拉起早已呆住的門生就徑直地往山下走去,一路都沒有回頭。
“什麼嘛,居然讓小孩子上戰場......”他嘮叨著,停在了山腳下。
當他因為好奇,再回頭看去,卻突然看到了。
在那黃昏的暮色裡,那名少年,居然將刀口插進了自己的腹部,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