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花朝郊野, 眼眸前蒙著一層靛藍色,更為凸顯男子那件霜白衣衫,而他身後小糰子亦是一身白衣, 父子倆與破曉天色融為一體。
由最初心慌渾身打顫,僅僅度過了幾息。
寶珊走上前,用力拽住陸喻舟衣袂, “把孩子還我!”
若這次擄拐與陸喻舟關,那他一定是得知了阿笙身世,想把阿笙她身邊奪走!
恐懼戰勝了理智, 素手緊緊攥著那抹布料, 試圖把男人拽下馬, 可她那點力氣,哪能撼動得了男人。
陸喻舟看著女子嬌兇舉動, 不解地蹙眉, “你在什麼?”
寶珊仰頭,迎著淡淡微光控訴道:“不問自取便是偷,更遑論是一個活生生孩子。”
在這如詩如畫春景中, 女子花容月貌, 更甚前,眉眼中還多了前不曾媚態,身段也比前婀娜許多,褪去初長成青澀, 變得妖嬈嫵媚。當她仰頭時,那截優鵝頸迎著春光,泛著淡淡粉色,得純而欲。
陸喻舟猜不透她攔路真實目,卻她兇憨樣子逗笑, 眼尾弧度帶著居高臨下蔑視:“你孩子?”
寶珊還在用力拽他,馬匹太高,讓她種睥睨渺小感,即便事實如此,他們是雲泥之別,她也不允許他端著一副高姿態掠奪她兒子。
阿笙是她一個人。
背後小糰子見孃親發怒,眨巴眨巴眼睛,伸出一隻胖胖手,張開五指,“阿笙孃親。”
又聽小糰子喊了一遍孃親後,陸喻舟眉頭緊鎖,偏頭問道:“她是你娘?”
此刻,阿笙眼裡只孃親,拱著沒腰小身板,軟糯糯地道:“叔叔讓我下去。”
陸喻舟堪堪反應過來,眉眼犀利地凝著眼前女子,她生子了,跟別男人生子了。
好,很好。
背後這個折騰自己一整宿小胖墩,是這女人跟別男人生下孩子!
冷峻面容泛肅穆,薄唇輕啟:“鬆手。”
寶珊攥著不放,“你先放人。”
空曠郊野,她哪來底氣講條件?陸喻舟扯回衣袖,盡量避免觸碰她手,毫不掩蓋眸中嫌棄,長腿一跨,跳下馬匹。
高身軀遮蔽了枝椏縫隙中穿透碎光。
離得近了,寶珊瞧見阿笙安然無恙,才稍稍安心,不等男人動作,抬手去解他胸前繫結。
可那系結打得太牢靠,廢了好勁兒都沒解開,一雙素手揉亂了男人前襟。
陸喻舟冷哂,側身避開她手,“既已嫁人,還請夫人自重。”
那語氣,疏冷得讓人打顫。
夫人?
雖已生子,但私下裡無人喊她夫人,寶珊點不習慣,但轉念一想,他是不是誤會阿笙是她同別人生了?
那真是再好不過。
可若是那樣,明不是他拐走阿笙,畢竟,一個朝臣,不會冒險去動與自己非親非故小孩子。
誤會他了?
當她陷入沉思時,陸喻舟唇瓣譏誚更甚,也許連他自己都未察覺,情緒不輕易外露他,在寶珊面前,很難控制住情緒。
背後小糰子開始躁動,翁聲翁氣地嘟囔著“壞叔叔”。
陸喻舟用舌尖頂了一下腮,些自嘲,昨晚還一口一個“好叔叔”,此刻變成了“壞叔叔”,不愧是這個女人養出娃。
見他不還孩子,寶珊恨不得跟他玉石俱焚,又一次伸手去解他胸前繫結,不經意流露彆扭勁兒映入男人眼中。
當初是看上了她這股彆扭勁兒,如今覺得可笑至極,也不知哪個男人那麼倒黴,一直慣著她小彆扭。
“夠了。”陸喻舟扼住她腕子,輕輕一甩,然後掏出錦帕擦拭手掌。
一股比她還固執小彆扭油然而生,他站著不動,沒還孩子意思。
即便年歲小,阿笙還是察覺了壞叔叔不善,雙手不停拍打著男人側臉,肉乎乎小手還挺勁兒。
陸喻舟反手掐住阿笙小胖手,“乖一點!”
阿笙開始亂蹬腿,嘴裡含糊著他聽不懂話。
趁著男人不注意,寶珊拔下髮簪,精準地抵在他心口上方,“把孩子還我。”
語氣裡帶著急切和不容置喙。
一支銀簪哪裡會殺傷力,輕輕一折會變形,陸喻舟垂下手臂,淡漠地睥著眼前人,“刺。”
他也想看看,離開國公府三年婢子世道磨鍊得如何。
若她敢刺下去,他倒是佩服她。
寶珊紅唇緊抿,透過髮簪能感受來自男人強力心跳。她當然知道髮簪沒威脅力,這只是聲東擊西,男人最脆弱地方是那裡……
屈膝,抬腿,在男人毫無預兆下,襲了上去。
耳邊傳來一聲悶哼,寶珊落下腳,看著男人稍稍彎下了腰,趁著時機,她握拳襲向他太陽穴,想把他打暈。
可......
襲出去粉拳男人扼在半空,緊接著,身體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陸喻舟絆倒了她。
“娘,娘,娘......”看著撲倒在地孃親,阿笙急紅了臉,不停重複著“壞叔叔”。
緩釋了一會兒,陸喻舟磨磨後牙槽,低眸看著地上爬來寶珊。
目相對,一個愈發薄涼,一個愈發憤懣。
寶珊那雙妙目淺笑時顧盼生輝,憤怒時似淬了寒霜,卻不掩靈動勁兒,跟少女時候沒什麼兩樣,沒半點世俗氣。
陸喻舟很難想象,娶他男人是如何留住她靈動一面,不讓她沾染煙火氣。
心裡莫名不舒坦。
針尖對麥芒後,寶珊不解地問:“人為難我們意圖是什麼?”
這個答案只風花雪月知曉吧,陸喻舟淡淡道:“我為難你們了?”
“......”
“不打聽清楚對孩子救命恩人出手,你府上門風是不是歪了?”
“......”
論唇槍舌戰,陸喻舟能舌戰群儒,寶珊哪裡是他對手,而且,他得也在理,是她還沒弄清楚情況。
不過,他故意刁難,不還孩子也是事實!
也不能全怪她。
寶珊適當軟了語氣,“那請人詳細地講述一遍事情經過,若錯在民婦,民婦會......”
陸喻舟打斷她話,“你胡攪蠻纏,我還溫言解釋?憑什麼?”
閉閉眼,斂心中煩躁,寶珊輕聲道:“不求人溫言解釋,但求一個事實罷了,人何必曲解民婦意思。”
她一口一個民婦,聽得陸喻舟愈發不耐,“人販子估計已經送了衙門,自己去衙門打聽。”
與一個他人婦糾纏,絕非自己為,陸喻舟解開係扣,把阿笙放在地上,盯著小糰子萌萌雙眼,斂氣道:“以後莫再亂跑,別讓你爹孃擔心。”
爹?
阿笙小嘴一努,對手指道:“我沒爹爹。”
語氣委屈不行,若是爹爹,隔壁小哥哥怎會不同他玩耍呀。
聞言,陸喻舟和寶珊同時愣住。
寶珊剛捂住阿笙嘴,聽阿笙奶聲奶氣地道:“我娘是寡婦。”
在他幼小心靈深處,根不懂寡婦是何意,那天聽齊冰解釋完,誤以為自己也可以這麼稱呼孃親。
童言無忌,寶珊知道不該責怪孩子,回去之後好好解釋,讓他忘記這個詞好,可他當著陸喻舟面講出來,讓她一種搬石頭砸自己腳感覺。
此地再留,恐露餡,寶珊抱孩子走,腳步之急,出賣了她外表冷靜。
陸喻舟盯著她那截不盈一握腰身,淡淡道:“站住。”
他需一個解釋,為何小糰子會自己沒父親,那個男人病逝了?
天邊冉晨暉,寶珊淺色衣裙在晨風中劃過一抹弧度,她腳步未停,抱著沉甸甸胖小子恨不能飛走。
朝野中人多敏銳,更何況是陸喻舟了,見她如此,冷哂一聲,縱馬朝母子倆奔去。
馬蹄聲響在身後,寶珊按住阿笙後腦勺,加快腳步,散落長髮搖曳腰間,像晨曦中白狐狸。
阿笙趴在孃親肩頭,看著愈來愈近壞叔叔,使勁兒顛了顛胖胖身子,“娘快跑。”
寶珊抱著阿笙費勁兒,他這麼一顛,手臂酸澀,但也顧不得這些。
倏地,千里馬奔至身側,寶珊扭頭去看,目露驚慌。
男人單手扣緊馬鞍,身體傾斜,長臂一撈,勾住女子腰身,臂力一繃,把人撈上了馬背。
寶珊下意思護著阿笙,緊緊摟在懷裡,當挨硌人馬鞍時,才發覺自己男人桎梏在兩臂之間。
“放我下去。”寶珊開始扭動,但懷裡個小糰子,限制了她掙扎幅度。
阿笙孃親肩頭探出腦袋,傻愣愣盯著男人,一雙鹿眼聚集了細碎光。
陸喻舟瞥了一眼小家夥圓圓腦袋,心想這小東西又罵他是壞叔叔了。
馬匹馱著“一家人”來了驛館,陸喻舟翻身下馬,將睡著阿笙寶珊懷裡奪走,掛在臂彎,步走了去。
馬匹抬高,寶珊跳不下去,眼睜睜看著奪了她兒子男人一一出,嬌靨失了血色,“你把阿笙關哪兒了?”
陸喻舟走出來時,聽見了“阿笙”這個乳名,隨口問道:“孩子姓什麼?”
他甚至避開了她丈夫稱呼,究其原因,不得而知。
寶珊心生悲慼,自己沒姓氏,兒子也沒......
沒得答案,陸喻舟沒再追問,姓什麼不重,她是不是寡婦才重。走近馬匹,沒顧寶珊抗拒,將她扛在肩上,走近驛館。
掙扎間,寶珊蹬掉了一隻繡鞋,陸喻舟沒理,將她帶客房。
正在用早膳侍衛們面面相覷,都把目光投向了那只遺落繡鞋。
孩子?女人?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感覺發現了什麼秘密。
客房內,寶珊仰倒在鋪著白絨氈毯地上,眼看著男人蹲下來逼近了她。
“阿笙呢?”
“先回答我問題。”陸喻舟索性坐在氈毯上,單膝曲,問道,“你男人呢?”
“病歿了。”寶珊強迫自己鎮定,既然已經誤會,那誤會底吧,這樣至少能保住阿笙。她根不敢想象,若是讓緗國公府得知這個孩子存在後,會掀怎樣狂瀾。
“何時事?”
寶珊直視陸喻舟雙眼,“人問得太多了,這是民婦私事,不勞人費心。”
察覺男人意味不明目光後,寶珊忍著慍氣,抓皺了毛絨絨氈毯,以,寡婦門前是非多是真,當他得知她沒了丈夫,看她目光都變了。
“兩年。”
小糰子也才兩歲多模樣,她男人竟離世兩年了?
陸喻舟眸色漸深,不出心裡滋味,“打算再嫁嗎?”
這問題是他該問?寶珊冷靜道:“再不再嫁都與人無關,人以何種立場審問我?”
“夫人言重了。”陸喻舟雙手撐在身後,清貴中透著慵懶,“我只是在以舊交立場關心你。”
話雖如此,但男人眼尾暗藏冷意遮都遮不住。
寶珊實在無法理解,當年那個冷靜自持汴京第一公子,為何對她一再糾纏。她曾以為,兩年前那次不算愉快交談,已經斷了他對她控制欲,可現今看來並不是,他完全是憑藉興味,想來逗弄一下,再孑然離去。
“我和人之間,哪裡交情?”寶珊一邊與之周旋,一邊觀察著房間佈局,想確定阿笙在不在這間屋子裡。
“沒交情麼,”陸喻舟身走向多寶閣,不緊不慢地沖泡了一壺茶,又端著兩個茶盞走回來,“潤潤喉。”
寶珊沒接,繃著小臉問道:“人帶我母子來此,意欲何為?”
陸喻舟抿口熱茶,沒回答,也不可能告訴她,這三年,他夢見過什麼,醒來後又洗了多少寢褲。
來,他能將這醜態隱藏嚴嚴實實,但他忍不了今早那一腳。
差點廢了他。
也或許,這是為他對她卑劣,找一個蹩腳理由。
陸喻舟將喝了一半茶遞女子唇邊,“喝了,我告訴你。”
寶珊別開臉,不動聲色地向後挪,總感覺男人目光越發奇怪,跟那些覬覦她男子不同,他目光不帶慾念,又欲很。
這是一種怎樣目光?
是糾結心緒交織出來欲嗎?
陸喻舟放下茶盞,視線在她玲瓏致身段上一巡,比之三年前,她長開了不少,尤其是衣襟包裹胸前,綿延伏,那對鎖骨也更為凹凸致了。
受不得這般輕佻目光,寶珊膝蓋一轉,想爬來去找阿笙,卻男人握住了一隻腳踝。
“你作何?”寶珊能地蹬腿,才發現自己丟了一隻繡鞋。
陸喻舟握緊她纖細腳踝,防止她逃跑,“阿笙沒事,咱們先敘敘舊。”
不知為何,他口中聽“阿笙”名字,寶珊忽然自責,是她讓阿笙一出生沒了父親,以致小小年紀受盡白眼,可即便重來,她也不會墮胎,還是會堅持把孩子生下來。
眼前這個男子,是阿笙生父,卻也是最可能威脅阿笙安全人。在門第觀念中,緗國公府香火是由世子和門當戶對嫡女延續。在她眼裡可愛阿笙,會成為陸家人眼中汙了門楣存在。
知道陸喻舟吃軟不吃硬,寶珊鎮定下來,問道:“我不欠人了,可人為何反覆糾纏?底怎樣,才能徹底放過我?我已嫁他人婦,想為夫君守寡,求人成全。”
原,陸喻舟並沒打算太過為難她,可那句“守寡”像是一根刺,刺得他心裡極不舒服。
他冷靜自持,在面對她時,愈發不堪一擊。
“叩叩叩。”
屋外人叩門,陸喻舟斂情緒,身去開門。藉著這個空檔,寶珊跑東臥,果然看見了安靜入睡阿笙。
小家夥翹著一條腿,雙手微微握拳,耷拉在枕邊,睡相恬靜,粉嫩嫩像個小姑娘。
一見孩子,寶珊心又堅強了幾,今日無論如何,都帶著阿笙安全離開,哪怕......
她收複雜心思,坐在床邊,放下阿笙翹腿,俯身與他貼了貼臉蛋,“娘阿笙,沒事好。”
失而復得,如一口烈酒,灼辣之後送來酣甜。
陸喻舟拎著那只繡鞋來時,見這樣溫情一幕。母親對孩子愛,是世間最純淨,不夾雜腐質。記憶深處也曾過綺麗絢爛親情,卻趙氏毀掉了......
另一頭,按照約定時辰和地點,齊冰未等寶珊,開始心慌,剛回城與兩名暗衛匯合,商議之後事,卻再次瞧見翱翔於空中獵隼!
齊冰兩件事折磨焦頭爛額,一咬牙,朝獵隼追去。
獵隼展翅飛向迤邐山脈,齊冰用唐刀擋開枝椏,吃力地追逐,再一次在峭壁邊停下了腳步。
獵隼落在一顆崖柏上,歪頭看著她。
這只獵隼著極為稀羽毛,是太子趙禕在狩獵時救下雛鳥,自小養在東宮,齊冰自知不會認錯,朝它吹了一聲口哨,獵隼撲騰兩下飛了過來。
齊冰心一喜,抬手臂,準備接住它,不料,它竟飛向了她身後,落在了另一個人手臂上。
齊冰轉身時,一把鋒利環柄刀架在了脖頸上。
執刀者,十七八歲,生得霞姿月韻,唇畔掛著一抹笑。昳晡時,晚霞漫天,這人像一縷霞光憑空出現。
見來人,齊冰瞪雙眼。
九皇子趙澈。
他怎會出現在此?
自太子失蹤,八位皇子中除了趙澈,都想坐上儲君之位,並調動著手裡人脈,積極爭取著,但無論他們怎麼表現,官家遲遲不提更換太子一事。眾人猜測各異,人認為官家只看得上趙禕,也人認為,官家是在保護下一任太子,使他不再重現趙禕遭遇。
收驚訝心緒,齊冰跪地請安,“卑職參見九殿下。”
趙澈走上前,眼尾帶著點點猩紅,“你是太子皇兄暗衛吧,我之前在東宮見過你。”
齊冰頷首,“是。”
“你怎麼在此?”
齊冰想問,他怎麼在此,但對方身份擺在那,不容她發出疑問,“卑職曾受太子命令,保護慕家二爺,後來太子遇險,卑職留在這裡等待太子訊息。”
她只字未提寶珊和阿笙,了一些無關緊話。
趙澈收回刀,挑眉問道:“皇兄失蹤,你等在這裡?”
顯然,她理由拙劣,服不了趙澈。幸好趙澈沒繼續問下去。
“殿下隼......”在齊冰看來,這件事很重,於是硬著頭皮問道。
趙澈也不瞞著,“打皇兄失蹤,這隼不怎麼吃喝,除了我,沒人能喂它吃食,算是投緣吧,我奉旨替父皇南巡,便將它帶在了身邊。”
南巡?
齊冰心中生出不好預感,皇家巡視各地是事,官家讓九皇子替他前來,想必是對其能力認可,那儲君之位是否換人了?
在她心思百轉時,崖邊湧來一批批侍衛,全是皇城司精銳。
齊冰心中詫異不已,兩年未回宮,宮中已經發生這麼權力交接了嗎?官家將最器重皇城司侍衛撥了九皇子調遣......
既然齊冰那麼了,趙澈也表現得信了,沒為難她,抬手讓她離開。
等齊冰走遠,趙澈一揚手,放飛了獵隼,轉身道:“派人跟著她。”
“諾。”
太子皇兄怎麼可能“散養”侍衛,不定可以她這裡查一些皇城司查不線索。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趙澈負手走下山崖,十七八少年已經表現出了老辣一面。
這時,當地一個姓郭員外隨著侍衛趕來,行禮後,將陸喻舟處理郭堯傑關於堤壩監守自盜事闡述了一遍,還不忘添油加醋,陸喻舟針對郭家人,不止扣押了郭堯傑,還將他宗親統統收拾了。
郭堯傑祖父與趙澈外祖父私交甚好,郭家人想攀親帶故地求趙澈救人。
聽完對方話,趙澈長眸一蔑,笑著了句“免談”離開了。
郭員外想追上去繼續相求,卻趙澈回眸嚇。
少年眼睛裡帶著不怒自威狠厲,以及濃濃警告。
狡黠如他,怎會為了一個無關緊人跟陸喻舟這樣權貴交惡。而且皇城出發之前,他將官家心思摸得七七八八,官家肯定也得了郭堯傑罪證,此番讓他替御駕南巡,也是在考驗他是否會徇私。
至於官家為何花了這麼多心思考驗他,趙澈自然猜測,一雙桃花眼蒙了霧氣,少年氣中透著精明和老道。
侍衛長上前,“殿下,卑職打聽,陸相和欽差們在城中驛館。”
趙澈迎風一笑,“帶路。”
讓他去會會這位年輕為宰相。
不巧是,他們抵達驛館時,正趕上陸喻舟帶著欽差去了堤壩。驛工招待著一行人入座。
忽然,一間房裡傳出咯咯笑聲。
小孩子?
驛工尷尬道:“是...陸相家眷。”
對此,皇城司侍衛們調笑來,名鼎鼎中宰相可未過妻兒,屋裡孩子怕不是陸相私生子吧。
趙澈捏著茶盞,眨了眨瀲灩桃花眼,問道:“雪隱在哪?”
驛工陪著趙澈去,趙澈拒絕了,“皇子如廁,不習慣讓人跟著。”
“...是。”
揮退驛工,趙澈走出房門,繞道去了後院,停在傳出孩子笑聲窗前。若真是陸喻舟藏在江南私生子,可得瞧上一瞧。趙澈抬手,拉了一下木牖,沒拉開,想是人封上了。
木牖不是用油紙糊,而是採用了明瓦,根捅不開。
趙澈聳聳肩,剛離開,隱約聽見叩動明瓦聲音,他停下腳步,也抬手叩了兩聲。
屋子裡,阿笙透過不怎麼透明明瓦,看著這抹身影,握住小拳頭又敲打來,還開心地顛胖胖身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孃親壞叔叔控制住了。
聽見窗外傳來動靜,寶珊走窗前,仔細辨認著那抹模糊輪廓,小聲問道:“是誰?”
清甜女聲傳來,趙澈愣了一下,隨即勾唇,原來屋裡不只私生子,還女人。
這汴京第一公子名聲怕是保不住了。
久久沒得回應,寶珊默默嘆息,也不報什麼希望了,與其逃跑,還不如膈應膈應陸喻舟,刺激他弱點,讓他甘願放她走。
而他弱點便是,骨子裡驕傲容不得旁人踐踏。
阿笙扭頭看向走遠孃親,又看向窗戶,學著孃親語氣,掩口小聲問:“是誰,是誰呀?”
脆嫩童聲逗笑了窗外趙澈,孩子都會講話了,陸喻舟把人藏得可真嚴實,不過...以陸喻舟謹慎行事作風,沒道理把私生子藏在驛館裡,算是為了與母子多多相見,也會讓驛工襟口吧。
只一個解釋能講通,那便是陸喻舟私生子名了。
小孩子好套話,趙澈試著開口問道:“你是誰啊?”
阿笙正把耳朵貼在明瓦上,聽見對方同自己講話,笑彎一雙眼睛,“我是阿笙,你是誰呀?”
趙澈努力聽著阿笙含糊話語,笑道:“我是你爹爹朋友。”
爹爹?
阿笙垮了小臉,“我沒爹爹,我娘是寡婦。”
再次聽見阿笙自己是寡婦,寶珊趕忙走過來,把他扯自己面前,語氣頗為嚴肅道:“孩子不能這麼稱呼自己母親,可記住了?”
忽然孃親兇,阿笙懵了一瞬,低頭對手指,不敢吭聲了。
寶珊雖然愛孩子,但不溺愛,該訓斥時候一點兒不含糊。
見他不回答,寶珊捧他小臉,“孃親在跟你講話,你看著孃親眼睛。”
“...唔。”阿笙皺皺眉頭,忍著淚意。
小家夥實在是招惹憐惜,寶珊不忍再兇,又耐心講了一遍,“以後不準這麼稱呼為娘,好嗎?”
“唔。”阿笙應了聲,隨即彎下嘴角,點想抱抱意思。
寶珊抱住他,輕輕拍著他後背,溫聲軟語地著話兒。
等孃親走遠後,阿笙又趴在窗前,把耳朵貼在窗子上,“你還在嗎?”
窗外沒了回應。
阿笙爬下窗子,顛顛走孃親身後,抱住孃親腿,“外面個叔叔。”
聲音跟壞叔叔不一樣。
阿笙拉著寶珊走窗前,用軟軟指尖懟著窗戶,“那裡。”
寶珊當然知道剛剛外面站著一個人,看身形還是個翩翩少年郎,但她不感興趣,揉揉兒子頭,“是路人吧,阿笙餓了嗎?”
“嗯!”小家夥掀開衣襬,露出鼓鼓肚皮,“阿笙好餓呀。”
寶珊皺著黛眉拍了拍他肚皮,抱著兒子走床前,“讓娘看看你裡面穿了件什麼?”
阿笙很聽話地展開雙手,等著孃親褰衣裳。
小家夥裡面穿著一條卷了十多圈褲腿長褲..陸喻舟他換....
直阿笙打個哆嗦,寶珊才趕忙他穿上外衫,“昨晚尿褲子了?”
一提這個,阿笙撅屁股,鑽棉裡不講話。
寶珊拍拍他腚,知道他又害羞,也篤定他昨晚尿褲子了。
那陸喻舟把阿笙褲子丟去哪裡了?
湢浴裡找了一圈,一個盛放換洗衣服竹簍裡找了阿笙褲子。
寶珊端水盆,立馬洗乾淨了,綢緞料子很快幹了,寶珊阿笙換上,又把那條長褲報復似塞在男人枕頭底下。
華燈初上,寶珊叩了叩門,對門外侍衛道:“孩子餓了。”
侍衛瞭然,去往灶房取餐,送了屋裡。
房門一開一翕間,寶珊瞧見了陸喻舟和欽差剛剛回來身影,心臟驀地加速,不是羞赧,純粹是緊張,不知今晚如何打擊他傲嬌。
客堂內,趙澈跟陸喻舟打了個照面,又交談了許久,都是圍繞著朝堂事,絕口不提女人和小孩子事,而且那會兒他在窗外聽見了女人話,得知女人是寡婦,孩子沒了父親。
這樣想來,陸喻舟是替別人養孩子了。趙澈笑意深沉,點笑裡藏刀意味。
陸喻舟察覺出他目光中揶揄,面不改色,等他們離開,才找來驛工,詢問了一番。
等驛工闡述出“家眷”這個詞時,男人摩挲了一下拇指。
二更時,陸喻舟與欽差們商量完堤壩事,提步回了客房。
屋裡燃著連枝燈,亮如白晝,絲毫沒深夜 ;旖旎氛圍,想是寶珊刻意多點了幾根蠟燭吧。
陸喻舟沒計較,撩袍坐在軟塌上,問道:“阿笙睡下了?”
寶珊站在門口,淡淡“嗯”了一聲,帶著濃濃戒備之意。
驛館客房並不寬敞,那麼丁點兒地方,再避能避哪裡去?陸喻舟拍拍身側,跟曾經在梅織苑時叫她過去舉動一模一樣,“過來坐。”
寶珊站著不動,“你底想怎樣,個痛快話吧。”
陸喻舟向後靠在軟枕上,語氣變得輕慢,“你心裡已經想好了離開代價,何必再問我。”
這是間接承認了他對她慾念?
寶珊攥緊衣裙,緩緩走男人面前,“請你信守承諾,今晚過後,放我母子離開,永不打擾。”
聞言,陸喻舟眼底泛譏誚,“你倒是挺能妥協。”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寶珊一改溫婉,反唇相譏:“面對衣冠土梟,我選?”
衣冠土梟?
陸喻舟沉了臉色,心底翻湧著不知味情緒,面上含笑道:“那你躺過來吧,阿笙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