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2
林家的年節一向很熱鬧。原本幾年前的時候其實是沒那麼熱鬧的, 但是也許是因為像郭凱江揚這樣心中留戀著老宅這片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的人多了，每逢年節的時候老宅就漸漸熱鬧了起來。
每到這個時候，即使是一向比較喜歡清淨的林國雄也不會真的感到心煩。
其實林國雄也不是天生就孤僻的人, 只不過活的時間越長，他便越有些看不慣一群人明明心中半分波瀾也無，卻偏偏要聚在一起，連臉上那隨時能用手丈量出勾起弧度的微笑, 看著都像是在工廠裡被統一描畫出來的面具一樣。
隨著年紀慢慢上去, 他也逐漸豁達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入土的人，也犯不著與自己為難，強逼著自己看原本就不喜歡看的東西。
而林國雄的豁達, 在旁人看來便成了他不喜旁人煩擾的佐證。
林國雄呷了一口茶, 看著眼前鬧成一團, 即使是年紀最大的孫輩林逸此刻也像個猴子一樣, 上躥下跳的躲避著腓腓和林堯的‘攻擊’。
腓腓和林堯張著小手, 在幾個哥哥的幫助下對著大堂哥圍追堵截，笑聲清亮稚嫩。
“哈哈，大哥哥, 我快要抓到你了。”腓腓把身體向前傾，差一點點就抓到了林逸的衣角，但是被林逸巧妙的躲了過去。
但是腓腓也不惱, 繼續追著林逸在客廳裡轉圈圈。
也幸虧客廳的地方夠大，這才能容得下這些孩子在屋內玩鬧。
腓腓追得有些累了, 腳步微微停下了一會兒，張著小嘴在原地呼氣。
看到腓腓追累了，林麟給身邊幾人使了個眼色, 然後作為腓腓這一邊的林麒、林翰、江揚還有郭凱幾人便默契十足的一起包圍住了林逸，把他堵在了樓梯口，這下，林逸插翅也難逃了。
林堯精神頭十足的朝腓腓招呼：“堂哥他們抓住大堂哥了，腓腓我們快衝！”
腓腓看著被圍攻的大堂哥林逸，知道是幾個哥哥看他抓不住，故意幫他呢。
腓腓一頭撞進了大堂哥林逸的懷裡，笑著兩隻手一起抓住了他的衣袖和衣襬，“抓住了！”
可能是之前曬得多了，即使是這兩年比較注意防曬，大堂哥林逸的膚色依舊比大家深了一個度，是十分健康的小麥色。
林逸伸手揉了揉小家夥柔軟的黑髮，然後輕鬆不費力的把腓腓和林堯兩個小朋友一手一個抱了起來。
“行吧，你們兩個小家夥誰先來？”
玩之前說好了，如果腓腓和林堯抓到了林逸，林逸就要給腓腓還有林堯騎大馬。
“腓腓先來。”林堯十分有謙讓精神。
他從小便最喜歡黏著腓腓哥哥，等他稍微長大了點之後，腓腓託著下巴有些無奈的發現，明明他比堯堯大，為什麼他和堯堯在一起的時候，總感覺堯堯把他當小弟弟照顧了呢？
明明他就比堯堯大，他是哥哥。
可惜林堯小朋友屢教不改，腓腓沒辦法，只能隨著堯堯去了。
“腓腓先來？”林逸先是把兩個小家夥一起放到地上，然後在腓腓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視線一陣旋轉，腓腓便換了位置，被林逸頂在了脖子上。
“啊”沒反應過來的小朋友急急短呼一聲，反射性的伸手摟住了林逸的頭。
林國雄沒好氣的看了林逸一眼：“不許嚇他。”
林逸露出和膚色對比顯得格外潔白的牙齒一笑，剛準備起身，就感覺背上陡然增添了一點重量。
林堯趁著林逸沒注意的功夫，幾步小跑助力，然後便以一種及其彆扭的姿勢把自己黏在了林逸的後背上。
林逸身上帶著兩個孩子，站起身來後有些壞心眼的上下跳了跳，然後身上的林堯便開始控制不住的向下滑落了一點。
“腓腓拉我一下。”林堯用一隻手連帶著兩條腿支撐著，倔強的不願意從大堂哥身上下來，然後把一隻手遞給了腓腓。
今天陪腓腓玩的哥哥們實在是太多了，小家夥被鬧的心底裡那點屬於小朋友的小調皮也汩汩冒了出來，整個小朋友現在在林逸的脖子上呆著還有些小興奮。
心裡知道這點重量對大堂哥來說不算什麼，林堯伸出手，腓腓也歪著身子去夠林堯的手。兩個小家夥在林逸的身上完成了一場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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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放縱的一手護著腓腓，一手在背後虛虛託著林堯的屁股。
結果被林堯抓到機會，在有腓腓的手的借力的情況下，一下攀到了林逸側身的手臂上，兩隻手抓著林逸的肩頭，也就是腓腓的腿所在的位置。
找好了合適的姿勢把自己固定住，林堯感覺自己掉不下來了，躁動著讓林逸出去轉一圈。
旁邊還有林翰林麟幾個小崽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慫恿著，嘴裡起鬨的喊著：轉一圈！轉一圈！
林逸今天心情也不錯，不想掃大家的玩興，果真在眾人的慫恿下就這樣身上帶著兩個孩子出去轉了一圈。
走到半路的時候，林逸還嚇腓腓，“腓腓，你要抱緊一點了，小心大堂哥我一個不高興，就把你和林堯一起摔下去。”
小朋友嫩嘟嘟的小臉上全然沒有懼色，還抽空晃了晃騰空的小腿，可以看出來是一點害怕的表情都沒有。
林逸問：“腓腓你一點都不害怕？不信我把你們摔下去？”
“不怕。”小朋友的嘴巴好像剛吃過糖一樣，說話特別甜：“大堂哥疼腓腓，也疼堯堯。才不會故意把我們摔下去。”
林逸無奈一笑，認命的維持著彆扭的姿勢把兩個小家夥又給運了回去。
等再次回到客廳後，林逸呼出一口氣，蹲下身讓腓腓和林堯下來。
等兩個小朋友下來之後，一人給了個腦瓜崩：“把你們大堂哥我當樹爬了，臭小孩兒。”
腓腓和林堯摸了摸額頭被敲過的地方，一點都不疼。
這個時候腓腓才開始注意觀察，客廳裡忽然多了好多的人。剛剛他就看到了，但是沒找到裡面熟悉的人，所以也就沒特別仔細看。
直到被一起帶進屋的蔣暵跳著朝腓腓打招呼。
沒辦法，他身邊的大人都太高了，又都是站著的，他不跳起來，腓腓可能都看不到他。
“腓腓，我來找你玩了。”說著還拿起他爸的公文包，朝腓腓晃了晃然後走了過去：“我還帶了寒假作業，我們一起寫啊。”
走過去的時候，蔣暵全然忘了進門之前答應他爸的事情。
反正他爸在那裡站得挺好的，腰桿筆直，也沒見有人要轟他出去啊，應該是挺好的，不需要他了吧。
蔣暵把他身後做眯眼不善狀的老父親拋在腦後，開開心心的和腓腓說起了話。
“腓腓你那只叫胖胖的貓呢？它在不在貓窩裡？”蔣暵一直想看傳說中在楚驍寒口中比腓腓長肉肉還快的那只名叫胖胖的橘貓。
聽到蔣暵的問題，腓腓看向林堯。林堯心領神會，把兩隻手掌合在一起，一聲響亮的口哨吹出。
等林堯吹完之後，腓腓對蔣暵說：“等一下胖胖就自己出來了。”
林家地方大，隨便哪裡都可以藏一隻小貓咪，根本就不好找。後來腓腓發現，胖胖好像對口哨聲特別敏感，只要一吹，胖胖就不知道從哪裡探著一顆絨腦袋出來了。
但是腓腓自己學不會吹口哨，只能每次都找林堯幫忙吹了。
果然沒一會兒，胖胖挪動著它圓滾滾的身體喵嗚喵嗚的從沙發下鑽了出來。
“它就是胖胖。”腓腓指著今年已經快三歲的大肥貓介紹道。
蔣暵：“果然名不虛傳。”
蔣暵看著胖胖身上油光水滑，一看就十分好摸的毛毛蠢蠢欲動。因為有小主人在場，胖胖也比較好脾氣的趴在地毯上任摸。
那邊兒子和小夥伴擼貓擼得開心，這邊蔣輔都要緊張出汗了。
直到五師兄總算還有點師兄弟情誼，雖然沒幫他說好話，但是在和林國雄聊天的時候還是主動點到了蔣輔，給了他一個開口的機會。
五師兄：“老師，前段時間蔣輔還把我們聚在一起愁雲慘淡的，說您生他氣了，要把他逐出師門。他害怕的好幾個月都沒睡好覺。”
林國雄聞言在人群中找到蔣輔，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是嗎。”
看著林國雄，蔣輔來之前明明已經準備了許多的說辭這會兒竟然一句也說不出來，迎著林國雄的目光訥訥低下頭，只低聲說了一句：“恩師，我錯了。只要您別不要我，罰我什麼都行。”
這是蔣輔的真心話。他真的覺得與其這麼煎熬著，還不如被恩師拉出去打個半死，這樣還痛快些。
林國雄：……
“你要是再說這些讓人聽了起雞皮疙瘩的話，就出去。”
蔣輔猛地抬起頭，反應了一小會兒，總算消化完了林國雄這句話的含義。
再說就出去的意思，就是他現在不用出去了？
蔣輔忙不迭的點頭：“我不說了，我再也不說了。恩師您繼續，我就在這裡看著你們聊天。”
蔣輔這樣的反應到底是讓林國雄動容了些許，看著這樣的蔣輔，忽然想起了十幾年前那個怯弱的少年。林國雄向來是最看不上怯弱的人的，但是蔣輔的毅力和眼裡的那抹野心還是讓林國雄最後收下了他。
一轉眼，不光是蔣輔，他的這些弟子們，年紀最小的也已經成家立業，有妻有子了。
這些年在老宅的生活到底是讓林國雄原本堅硬的心少了些稜角，看了眼蔣輔說道：“既然回來了，就在c市好好過日子。事業要立，但是家庭也不能太忽視。”
驟然聽到嘴裡一向沒有軟乎話的恩師這一句幾乎算是體己話的囑咐，蔣輔的眼睛騰地一下紅了起來。
在他心裡，林國雄是如師如父的存在。
蔣輔感動的喊了一聲：“恩師…”
結果這一句還沒喊完，那邊的蔣暵看自己的父親眼圈紅了，還以為之前蔣輔叮囑他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當即收回擼貓的手，急匆匆的跑到眾人跟前說道：“我爸爸是來看我的！不是來拜年的！不要趕他出去，我爸走了我會不聽話的！”
一時間，整個客廳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