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正好是月初。
今年的最後一個月冷得厲害，呼嘯的風夾雜寒氣迎面刮來, 像是開啟了冰箱冷凍室大門。
同時, 早上的朝陽也非常明亮，溫暖的灑下柔和的光。
這樣矛盾又詭異的和諧的天氣出現, 似乎預示這一天註定不會太平和。
葉陌把邱南送到單元樓下，拉著他的袖子不放心的問，“真的不用我保護你？聽說他們主謀抓住了, 同夥還在到處流竄, 很危險的。”
“真的不用，你快回去吧。”邱南裹緊衣服, 推了葉陌一把。
“你要是覺得麻煩, 我可以變成小貓咪的。”葉陌還在努力的爭取。
“葉導, 麻煩你有點常識。”邱南受不了的在他腦袋上戳了下，問，“你見過誰上法庭, 還要帶著小貓咪的？”
那麼嚴肅的地方，他過去賣萌嗎？
“我只是想保護你啊…”葉陌委屈的說。
“沒必要，我只是旁聽, 又不是原告。”邱南冷漠無情的拒絕了葉陌的請求，把他推回去, “你乖乖在家裡帶著, 等我回來。”
“好…”葉陌拖長調子應了聲，腦袋上無形的耳朵耷拉下來，明顯有些沮喪。
“記得把自己洗乾淨。”邱南補充了句。
“嗯？”葉陌睜大眼睛看著他, 眨了下眼睛。
“洗乾淨，等我回來睡你。”邱南揉揉他的頭髮，留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陳旭大清早就等在外面，接到邱南之後，避開人流密集的地帶，平穩的把他送到法院外。
記憶中，邱南很少到法院來。雖然演過類似的戲份，但是真正聽庭審倒是第一次。帝都法院的大門緊緊關閉，聽人說這裡大門很少開啟，無論開庭不開庭，所有人都是從旁邊的側門登記進入。只有當公共審判的時候，才會開啟那扇象徵公平和威嚴的大門。
根據之前遞給邱南的資料，這個案件涉及面廣，影響力大，初次審理基本無法直接宣判，所以只請來直接跟案情有關係的人瞭解詳情。等之後宣判的時候，很可能會公開程序。
邱南從側門走進去，登記的時候，門衛看到他多問了幾句。
“你是電視裡那個明星吧？我看過你的電影。”門衛歪過頭看著他的字，低聲問，“我以為你們這種明星，都不願意來法院的，影響名聲。”
“我又不是被告，為什麼不願意來？”邱南把筆遞回去，隨意的回答了句。
“那你也不是原告，這件事本身跟你沒多大關係吧？”門衛很是疑惑。他在這裡十幾年，各種各樣的事見得多，忍不住唏噓，“你們這些有頭有臉的人，最討厭跟法院這些地方打交道了，平常即使自己犯了事，都是律師代為出席。”
“我請不起律師。”邱南覺得他說話也挺有趣，反正時間還早，乾脆跟這人多說了幾句，“你之前都見過誰？”
“今天要審的那幾個，我見過他們律師的次數挺多的。畢竟知名人士，要臉。”門衛說著搖了搖頭，“也只是看著要臉，這幫做明星的，私下裡不知道怎麼沒皮沒臉呢。那種事都做得出來，他們良心肯定黑球了。”
邱南聽他罵罵咧咧，沒說話，只是暗自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評論。原來在其他人的眼裡，他們都是些沒皮沒臉的存在。
“我沒說你的意思啊！你比那些個明星都好多了，我還是相信你的！”門衛覺察到他的沉默，意識到自己話有些多，連忙解釋了幾句。
“沒關係，你說的沒錯。”邱南輕笑了聲，揮揮手，“我進去了。”
邱南走到裡面，旁邊的位置上已經快要坐滿了。這件事涉及的範圍太廣，即使是非公開審訊，也能找到一堆跟案件有牽扯的人。
邱南隨便找了個空位，發現旁邊的人是他合作過的女演員。因為後來淡出大眾視野太久，連名字都很少有人記得。
“你好。”邱南跟她打了個招呼。
女演員聽到聲音抬頭，驚訝的看向邱南，“你認識我嗎？”
“我看過你演的戲。”邱南避重就輕的回答。
女演員聽到這話，愣了會，臉上露出恍如隔世的表情，“你看過啊…那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我以前都是演配角跑龍套，後來撐不下去退圈了，還以為已經沒人記得了。”
“怎麼會。”邱南在她旁邊坐下，回想之前跟這位遇見的情景。
當時他在劇組跑龍套，當時這位演員稍微有些名氣，出演劇中的女四號。
她年輕，長得漂亮，演技紮實，比螢幕裡很多小花條件優秀。只要在合適的時間有人力捧，絕對能夠大紅大紫。
只是後來卻銷聲匿跡了，邱南一直想追問原因，卻再也沒見過。
他還記得那時自己剛入圈，懵懵懂懂，見人過分客氣。還是這位前輩提攜了好幾次，教會他許多在業界生存的道理。
“我演得戲都是配角，還不紅，現在又年紀大了，沒人認識也正常。”經過歲月的沉澱，女演員臉上有風韻猶存的美麗。她朝邱南笑笑，“我一直很關注你，你很優秀。”
“謝謝。”邱南知道現在兩個人的身份，不適合過多寒暄，卻還是問，“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女演員聽到問題，猶豫了幾分鐘，回答，“之前收到了通知，這件事跟我有關係。”
“嗯？”
“我以前也是花樣公司的藝人，一直不怎麼紅…剛才你說看過我演戲，我還奇怪，因為我出演的角色都沒什麼特色，可能就算看過大家也記不住。”女演員聲音壓得很低，柔和的說，“後來因為經紀人要求我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我拒絕了，然後被公司雪藏。在那之後我發現經紀人不太對勁，報了案，今天才被叫過來。”
她說的儘可能簡單，語氣也很平靜。但是從敘述中，不難感覺到這位曾經經歷的風雨。
“這裡很多人過來，幾乎都是這個原因。他們不配合公司的安排，所以被雪藏，從此埋沒。”女演員聲音漸漸變得哀傷，“混跡在這個行業中，大多數人都是如此，中途夭折在追逐夢想的道路上。堅持下去實在太難了，我們都做不到啊。”
邱南聽完，沒搭話。
堅持下來要有多難，他比誰都清楚。
“抱歉，說了很多廢話。”女演員意識到沉默，連忙轉移話題，“來之前我瞭解過，你是為了弟弟的事情，才過來的嗎？”
“也不全是。”邱南看著她，認真地回答道，“我也為了給自己一個交代。”
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改變，所以他才想過來，親眼看看。
為那一段記憶畫上終止符。
庭審的過程沒出現什麼意外，調查組取證到的資料太多，每樣都是鐵證如山。在調查中，他們發現吳煒禮和胡鬧都有改國籍，企圖轉移資產的行為，並對此提出新的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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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鬧和吳煒禮知道大限將至，沒有過多辯解。只是在審訊過程中，吳煒禮的眼睛一直盯著邱南，目光裡透出怨毒。
審判結束，法官通知延期宣判。聽審的所有人站起來，準備離開。
被告席突兀的傳來聲音，一直沒有替自己辯解的吳煒禮看著邱南，一字一字的說，“你不是人。”
眾人目光落在邱南身上，沒注意為什麼吳煒禮突然開始對他發動人身攻擊。
“你是打算用精神狀況的問題，逃避處罰嗎？”邱南平靜的看著他，臉上表情沒有出現任何波動，“這種性質的國際大案，即使你是精神病，也不會因此減刑。”
“我有沒有精神病，你應該最清楚吧？”吳煒禮帶著手銬腳鏈，周圍還站著兩個押解他的武警，模樣非常狼狽。他躲開武警的手，倔強的要跟邱南爭辯，“你回答我，你是不是人？”
“你真是瘋了。”邱南說。
“我的部署肯定沒有紕漏，正常人沒辦法抓到我的把柄。後來我又仔細回憶…你在那次爆炸的時候就該死了，為什麼你沒有死？”吳煒禮說話的時候，眼睛爭得很大，語氣陰森森的，聽上去有些可怖。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邱南四平八穩的懟回去，演技依舊毫無破綻。
“什麼情況啊？吳煒禮真的瘋了？”
“受到的打擊太的了吧，他為了這個計劃，犧牲那麼多，現在被一網打盡了，肯定情緒無法接受。”
胡鬧聽到議論，木然的抬頭看了吳煒禮一眼，嘴唇輕微的抽動了幾下。
他曾經還好奇，為什麼這個小明星會專門聯絡他，給他說邱南的事。硬是促使他從國外回來，對付當時勢頭明顯不如自己的邱南。
原來他早就打算好了，計劃嚴密的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我知道你的心情，”胡鬧試圖安慰，“但成王敗寇已經註定，你別再做困獸之鬥了。”
“什麼成王敗寇？我並沒有輸給誰！”吳煒禮一揮手，撞開要過來制服他的警察。他用帶手銬的手指指著邱南，極為篤定的說，“我檢查過，爆炸那天你絕對在現場，我發現了你的指紋。但出入記錄都沒看到你，我已經找到證據了，你其實根本就不是人！”
邱南懨懨的打了個哈欠。
有人聽不下去，提高聲調質問道，“不是人神的的說半天煩死了，他不是人還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