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逼仄的環境, 亮著昏黃的燈。
幾個人圍坐在榻榻米上,盤著腿, 面對著一張日式長桌。
清酒, 水果, 小食。
和一碟布盤漂亮的芥末醬油,深褐色的汁液間, 浸著一團香辣的綠色。
只看這顏色, 口舌間便有反應。
拉門隔壁也有客人, 偶爾間雜幾句英文, 或者江海方言,讓整個環境都多了幾分熱鬧氣息。
鞠禮曾經覺得自己什麼都吃不起。
剛跟鍾老闆參加飯局的時候, 看見什麼都新鮮,瞧見什麼都想嚐嚐。
現如今也在這些各式料理名店間, 積累了些經驗, 開闊了些眼界。
再看這些食物,總算多了些沉靜。
不再大驚小怪。
卻仍不免感慨, 人類在追求生活的美感和儀式感上,彷彿從未停止過腳步。
盛勇坐在鞠禮身邊, 轉頭低聲問她:
“不如來愛果吧?”
他終於忍不住,向她伸出橄欖枝。
“不了, 謝謝盛總。”鞠禮挑起唇角,朝著他道了謝。
天婦羅,鰻魚,深海巨蟹, 各種刺身……
一道一道的菜色上桌,大家開動起來。
一邊吃,一邊聊。
鄭子夏是很懂熱場的,東關照一句,西誇兩句,大家都開心。
盛勇吃到一半,又問鞠禮:
“過來直接給你升總監,你想進哪個部門,我給你協調。”
鞠秘書的確是個人才,放在哪裡都生錢,每一位大佬都求才若渴,他看見鞠禮很難放棄。
鞠禮正開心的吃蟹腿,聽到這句話轉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著他笑了笑。
嚥下蟹肉,喝一口清酒,她才搖頭道:
“不了,謝謝盛總。”
還是那句話。
“總要給個機會。”盛勇並不介意,微微彎曲的眼睛很亮,透著成功人士的自信和篤定。
“盛總太客氣了。”她想了想,舉起酒杯敬盛勇,“鍾老闆對我有知遇之恩,等我報完這恩,就來您這邊找工作。”
她說罷笑起來,嘴角彎起來,眼睛微微眯著,很單純開心的樣子。
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會有的表情了。
有些青澀,有活力。
盛勇嘆了口氣,這倒的確是知遇之恩了。
每個人根據自己的人生閱歷,都會積累出一些經驗,而這些經驗雖然大多數時候能幫助自己,卻也會在特定時刻,變成偏見——
如,人們會覺得年輕人什麼都不會,需要磨練和成長才能擔當重任;
如,人們會覺得年紀大的人學習能力差,跟不上市場變化……
鍾立言能放下這種偏見,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任用鞠禮。
甚至在這樣終於的專案的發行工作中,將一個23歲的小秘書,直接推到他這個打拼半生、創辦了三大平臺之一的愛果影片的董事長面前,與他平等談判……這可不是一般人會有的魄力。
對於鞠禮來說,恐怕也不是普通的‘知遇之恩’。
這真的……太大膽,太強悍了。
回想自己見過鍾立言幾次,所留下的印象,那是個很野很狂,也非常敢打敢拼的冷麵將。
的確像是一個,對自己眼光和判斷,極有自信的人。
他甚至能想象到鍾立言篤定自己決定,力排眾議任命鞠禮執行這樣任務時,那種唯吾獨尊的傲然和冷漠。
若換成是他,他會將一個剛畢業的年輕人,送到鍾立言面前,與之談年度最重要專案之一的發行嗎?
恐怕不會。
投資過億的專案,搞砸了怎麼辦?
誰承擔的起?
想過這些,盛勇嘆口氣。
鞠禮這一句拒絕,在他經過理性分析和推演後,意思就變了味兒。
‘報知遇之恩後,再來您這’,就變成了‘我是不會離開佔雲的!生是鍾立言的員工,死是鍾立言的死員工’。
於是,他無言的拍了拍鞠禮的肩膀,又看了看坐在對面的鄭子夏,慨然開口道:
“以後多多合作吧,多多合作。”
“敬您一杯!”鄭子夏立即熱情爽朗舉杯,接話熱場,做話題承上啟下的關鍵人物,這些鄭子夏可拿手。
盛勇便笑笑,也舉起杯。
日式高檔餐廳裡,溫暖的空氣和酒香,讓每個人都放鬆許多。
鞠禮轉頭望向窗外,梧桐樹葉黃了,稀稀落落飄蕩在空中。
她突然想起幾個月前,她第一次與二師兄用餐,在新天地,對方請客,建議她在找工作的話,可以試一試佔雲。
時間眨眼而過,已近半年。
當下的境況,與那時,也大不相同了。
心境呢?
她抿了抿清酒,嘴角淺淡的勾起,眼神有些迷濛,笑容卻透出股,從靈魂深處釋放出來的自信。
年輕女人的氣質,在慢慢蛻變。
……
……
回程的路上,鄭子夏和鞠禮都喝了酒沒辦法開車。
盛勇董事長專門派了一輛車,送兩人回佔雲。
鄭子夏坐在鞠禮身邊,掰著手指頭,在邊上碎碎念。
“1900萬一集,kpi是1500w一集,1900w減去1500w等於400w。一共是51集……”他唸叨罷,仰起頭開始思考,過了一會兒,又道:
“400乘以51等於20400……單位是萬元,那就是兩億……我們的發行獎金,是5%,那就再乘以0.05……”
鄭子夏再次陷入沉默,過了好幾分鍾,他才喃喃道:
“那就是1020,單位還是萬元。我們的獎金……有一千萬……”
他再次不說話了,整個人都陷入一種痴傻狀態。
鞠禮以為他睡著了時,他霍地轉過身,一把抓住鞠禮的肩膀,大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沒辦法說出口。
他和鞠禮!
分這10,200,000元人民幣!!!
人生……人生巔峰……
鞠禮推開他手臂,搖了搖頭,淡淡道:“你醉了。”
很少有專案你開多少價,人家就給你多少價。
沒拿到合同那一刻,她還不敢開心。
而且……萬一有變故,她恐怕承受不起。
……
……
早上離開會議室時起,王一曼的心就有些不安定。
雖然仍跟同事們篤定的聊天,仍維持著張揚自信的模樣,但想到鞠禮離開時,看她的那一眼,她就沒辦法放心。
中午吃飯時,她找了個機會,在安靜的地方給大胖鵝的平臺副總姚遠打電話。
“遠哥,現在的價位雖然已經很高了,但是鍾總這邊還是不滿意。咱們大胖鵝能不能再提一下價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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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價位恐怕已經是能爭取到的最高了,平臺也要考慮預算和收支的比率,不能虧的太厲害。”對方的聲音一如既往,聽似很溫和,實際上卻有距離感。
“咱們不是還有影遊聯動嗎?到時候遊戲肯定能賺回來的啊。”王一曼聲音很柔,在面對姚遠的時候,她很懂得放低姿態,利用起自己做女人的優勢。
溫柔,軟嬌氣,懇切和乖巧。
“……遊戲這一塊兒的收益是不一定的,這一部分的風險,要遊戲部門去承擔。想把這方面合作談下來,並不容易。”姚遠依然是沉默片刻才開口。
大胖鵝雖然有遊戲部門,但遊戲部門的老大和平臺老大可不是一個人。
姚遠能管自己平臺的事,卻管不了遊戲部門的事。
每個區塊兒負責人的上面,可還有個集團ceo呢,他每各個月都要向ceo匯報工作,每年都要做述職報告,不能由著一個女人予取予求。
“《兵王》絕對是今年第一……之前我給您看的時候,您不也說了,的確好。遠哥~”王一曼忍不住低聲撒嬌哀求。
這次姚遠沉默了好一會兒。
在王一曼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他終於道:“或許還能提一點,但也超不過1700w,你自己算計算計,最好不要到這個數。省下來的……我會好好……”
姚遠的聲音逐漸壓低。
兩個人又喁喁私語半晌,涉及許多人類器官,和令人臉紅的詞語。
最後,王一曼掛電話時,又擺出副依依不捨的樣子,多拖了會兒,才結束通話電話。
訊號切開的一剎那,她臉色慢慢沉下來。
原本圍繞著她的粉色泡泡消失殆盡,冷著臉,她站在大廈擋風角。
望著路上人來人往。
想到可能會有許多錢,她心中潮湧。
上學時,身邊朋友就評價她,說她是一個‘很要’的女人。
她有很多欲i望,也狠得下心去爭去搶。
剛入行的時候,老男人們的示好,她也會由著心情拒絕。
可當看見許多女同事揹著名牌包,踩著名牌鞋,戴著閃爍珠寶;
看著別人想買什麼買什麼,想去哪玩去哪玩。
她嫉妒。
她沒辦法一點點的熬,也等不了。
青春苦短,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爬到最高的位置。
第一次之後,她哭了很久,可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另一些東西。
過早的體會到‘得’與‘失’的快i感和痛楚,她覺得自己成熟了。
常常望著那些急急進入婚姻,或仍在職場裡苦熬的同學,她覺得那些人,恐怕一輩子也無法理解強者世界的規則。
她不想像其他人一樣,如孩子般渾渾噩噩過一生。
她從沒覺得自己有錯。
她覺得,她比誰都活的明白,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可……每當向男人開口索求時,她還是覺得痛苦。
該死的男人,總擺出一副施捨的嘴臉,就好像《兵王》這個專案他不想買,全是為了她一樣。
偏偏……她不能說破這一切,只能應承,只能忍著噁心道謝撒嬌。
將手機揣進兜裡,她轉身穿過馬路,朝著香港廣場大樓走去。
當昂首挺胸穿過人群時,她的昂揚又回來了。
沒有人知道她經歷了什麼,別人只看到她的光鮮,她的驕傲,她的快活肆意。
這就是她想要的。
微微一笑,坐上電梯一路朝頂樓上升時。
她又因為自己周旋於這些大佬之間的能力而覺得驕傲。
1700w,是個其他任何平臺,都不可能出的起的高價位。
呵。
她把握著姚遠1700w的底線,踩著鞠禮和鄭子夏,又可以任意去試探鍾立言。
這個過程,她會覺得自己像上帝。
全知全能,聰明過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想過這些,盛勇嘆口氣。
鞠禮這一句拒絕,在他經過理性分析和推演後,意思就變了味兒。
‘報知遇之恩後,再來您這’,就變成了‘我是不會離開佔雲的!生是鍾立言的員工,死是鍾立言的死員工’。
——《我的喪屍秘書》!瞭解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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