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紅纓一綻，若長虹貫日。
顏清還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將手裡的長槍重重往地上一柱。
身後，一隻長得有點像蛤蟆一樣的詭譎，身軀轟然破碎。
身旁還有一隊穿著同樣制服的人，心有餘悸地喘著粗氣。
“媽的。”其中一個眼鏡男忍不住罵了一句：“體質進階的情況咱又不是沒遇到過，怎麼這次這麼離譜啊！”
“這特麼比厲鬼自爆那次還誇張，整個C9區的詭譎都出來了吧？”
另一個相貌憨厚的中年壯漢也不由低聲附和，聲音略微有些顫抖。
“現在我們該咋辦？”
小隊中的其他人都沒有做聲，微微低著頭，目光黯然。
他們只是丙級小隊，這等層次的災害也是第一次見，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能力範圍。
他們甚至連中間激戰地帶都進不去，只能在詭譎包圍圈的外圍斬殺落單詭譎。
一時之間，內心的無力感和挫敗感簡直都快要讓這支小隊窒息了。
“盡人事，聽天命。”顏清還靜靜看著遠處的群魔亂舞，目光凝重：“沒時間喪氣了小夥子們，記住你們的身份。”
“是！”小隊七人下意識挺直了腰桿。
忽然，眼鏡男手裡抱著的平板微微一顫，螢幕閃出白光。
眼睛男低頭看了一眼，頓時大喜：“長官，天眼有畫面傳過來了！”
“我看看。”
顏清還收回目光，趕緊走了過去。
螢幕上是一段模糊的錄影，一隻大貓叼著一個少女，正凶厲異常地屠殺著其他詭譎，隨後揚長而去。
當看到大貓口中那個昏迷的女孩後，顏清還原本微微眯起的雙眸卻陡然睜得老大，其內瞳孔巨顫。
像，太像了……是錯覺麼？
顏清還忍不住湊近了些，想看清楚女孩的面容，可這不過是徒然。
拍攝這段錄影的是路邊一個很老舊的攝像頭，畫質著實是一言難盡。
“那只貓型異獸嘴裡叼著的那個女孩，應該就是引發這場浩劫的……嗯？長官你怎麼了？”
眼鏡男正打算推測演算，卻猛地發現了顏清還的不對勁。
顏清還踉蹌地退了一步，那股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穩重氣質瞬間就消失了，變得有些慌亂。
“三隊，全體聽令，你們和其他小隊匯合，繼續剿殺外圍詭譎，我有些事需要處理。”
匆匆丟下一句話，顏清還便往自己胸口拍了張符籙，下一秒背上血翼張開，匆匆離去。
“是！”
雖然有滿肚子的疑問，但這個七人小隊還是決定聽從命令，朝顏清還的背影遙遙敬了一禮。
……
雨沒有停，反而好像還越下越大。
如豆般的雨點打在身上，有些疼，也漸漸模糊了視界，使這城中的所有景物，都變得好似半虛半實，半真半假。
一隻大貓緩緩走在街上，呼吸有些絮亂，步伐也略微有些沉重。
他身上沾染著血漬和泥濘，毛髮一綹綹地黏在一起，再不復之前的柔順光亮。
這讓蘇鏡看上去分外狼狽。
蘇鏡感覺自己很累。
這種累並不是身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極度疲倦。
一路殺過來，他都快忘了自己究竟殺了多少只詭譎，吃了多少只詭譎。
遊魂級、殘魄級已經記不清了，怨魂級也殺了很多，惡靈級好像也宰了好幾只。
腦袋脹痛得厲害，有關新能力的資訊都快把腦海塞滿了，蘇鏡卻是連去檢視的精力都沒有，只是麻木地走著。
“嗖！”
忽然，一發冷箭從一個刁鑽的角度衝了出來，打在背上，巨力讓蘇鏡身形微微擺了擺。
蘇鏡卻是不以為意，依然往前走。
釣魚計劃一開始還有用，後面就失效了。
現在已經沒有詭譎上來送了，而是如等待獵物死亡的禿鷲般，隱藏在暗處靜靜窺視著，時不時給他來幾發狠的。
比如剛剛。
當然，偶爾也有些腦子不好使、又不甘心的詭譎會玩陰的。
偽裝成普通人類，在他必經之路前哀嚎之類的，或者是幻化成執法司除靈隊的模樣，試圖搞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更離譜的是，就十分鐘前路過的那條巷子，有幾個小機靈鬼竟然還偽裝成美麗小母貓，想對蘇鏡用美貓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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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鏡當時就笑了，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拍成了肉沫。
“唔……”
蘇鏡前進的步伐忽然頓住了，看著路牌，眼中浮現出短暫的清明。
城北騰龍大道？
怎麼跑這來了？剛剛不是還在城南麼？
蘇鏡強抬精神，茫然地掃視一圈。
發現自己好像迷路了。
不過問題不大。
他只是略微停頓了下，隨便挑了一個方向，便又再次動了起來。
蘇鏡其實也不知道應該去哪，但沒關係，走就對了。
遇到擋路的，就殺掉。
他會殺掉見到的所有詭譎。
不知是幻聽還是被影子影響了的緣故，蘇鏡亂糟糟的腦海裡，除去無數雜亂的資訊外，
還隱隱約約地能聽到有人在說話？
聲音很熟悉，有他自己的，有寶兒福伯的，也有顏千諾的，還有其他一些被自己擊殺吞噬的詭譎的……
是的，不是一個，而是很多個，嗡嗡得彷彿是有成百上千只蚊子蒼蠅圍在耳邊振翅嘶鳴似的。
不同音色、不同腔調的所有聲音共同匯聚為一個字。
“殺！”
“殺殺殺！”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聲音也越來越清晰響亮了起來，不斷在蘇鏡腦海迴響著，牽動著他內心所有的負面情緒。
但蘇鏡卻對此沒有任何辦法，也沒有精力去思考原因，他只是強撐著、竭力壓抑著，自顧自地埋頭前行。
閃電適時劃過，慘白的光在這一瞬照亮了整條街道，也照亮了蘇鏡面無表情的臉。
“轟隆！”
緊接著，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響起。
蘇鏡再次停下了腳步，這次倒不是因為迷路，而是前面的路忽然被三個身影擋住了。
一隻牛頭人身的怪物、一隻麵包車大小的蜘蛛、還有一個披頭散髮、身著紅色連衣裙的鬼影。
它們周身都瀰漫著一股由怨念凝成實質的淡淡血霧。
在這三只詭譎出現的剎那，空氣一凝，彷彿就連這漫天的雨都慢了半分。
無數在暗中窺探並躍躍欲試的詭譎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後像是約好了似的，默默安分了下來。
“到此為止了貓咪。”為首的女鬼低沉著聲音，幽幽開口：“放下玄月之體，或許我們還會放你一條生路。”
“區區一個強弩之末，和他廢什麼話？”一旁的牛頭人卻是不屑一笑，看向顏千諾的雙眸貪婪熾熱：“只要小心別被他拖進影子就行了。”
“正解……”蜘蛛怪也輕聲附和，八隻猩紅單眼不停亂晃，看上去很是滲人：“我的孩兒們已經要等不及了。”
厲鬼級麼……
蘇鏡卻是充耳不聞，反而還抬起頭看它們，情不自禁地舔了舔牙齒。
好像還沒吃過。
顏千諾說是被叼在嘴裡，倒不如說是掛著——下頜兩根被器化過的利齒穿過她背上的襯衫，把她整個身子都懸拎在半空。
所以蘇鏡還是能張嘴、能說話的，這也是之前他能用出咆哮的原因。
體內能量有餘的時候，他會渡一些給顏千諾，將其護住，倒也不會誤傷。
“別擋路哦喵……”
蘇鏡強忍住腦海的痛苦，沙啞著嗓音緩緩開口。
“什麼？”紅裙女鬼沒有聽清。
“我說……”
哪時，蘇鏡這時卻是嘶吼一聲，聲音驟然高昂了起來：
“都給我死！”
下一秒，三隻由陰影構成的血盆大口同時自三隻厲鬼腳下的陰影中猛地鑽出，眼看就要將它們吞噬殆盡。
“頑固不寧。”
可三隻厲鬼卻是彷彿未卜先知般，隨意選擇了一個方向，不慌不忙地邁了一步。
也就是這一步的距離，讓陰影大嘴險之又險地朝它們身側擦了過去，咬了個寂寞！
這還是第一次，蘇鏡無往不利的底牌被避開了。
“你這個小手段對那些垃圾詭譎可能還有些作用，可對於我們……”
蜘蛛怪嗤笑一聲，正想繼續用言語去刺激蘇鏡，然而下一秒，它的身形卻頓住了，眼中劃過一絲驚駭。
其他兩詭亦是面色大變。
“呼——”
只見得五隻宛若要遮天蔽日般的陰影手臂如遊龍般衝上雲霄，隨後握成了拳頭，重重朝這邊砸來！！
死亡陰影頃刻間籠罩在心頭！
就，挺突然的，明明剛剛……
來不及多想了，它們三個不敢遲疑，趕緊使出自己的拿手能力。
一片蛛網噴出、一道大斧墜下、一道虛影幻化。
它們反應的速度很快，快到瞬息之間，各自最強的防禦手段馬上就要佈置完畢了。
只可惜，蘇鏡比它們更快！
三隻厲鬼級詭譎只覺得自己眼前一花，緊接著，雨珠飛散，身上一痛！
痛覺甚至來不及爆發，三隻詭譎便已經仰著身體飛了出去，只見得兩旁街景飛速倒退，青天之下雨幕細碎！
“啊啊啊啊！”
“怎麼可能？！”
“砰——”
隨著三聲被拉長的慘嚎，又響起幾聲重物墜落轟擊造成的轟鳴聲，三棟房屋應聲破碎！
“厲鬼級，就這？”
蘇鏡扯開嘴角，露出了一個難看可怖的微笑。
“我還以為多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