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是等半個月再去看守所跟葉文豪“結賬”，然而才只過了一個星期，那位獄警哥們兒就透過毛局長給楊小寶送來訊息：放在葉文豪牢房裡的那一箱子天價菸酒副食消耗得差不多了。
楊小寶帶著許婧驅車趕到看守所，到葉文豪牢房裡當面清點了一下那箱子裡剩下的東西，發現菸酒動得很少，說明葉文豪在這方面的自制力還是不錯的，在如此艱苦枯燥的環境下硬生生忍住了自己的煙癮酒癮。
但是雞腿、鴨腿還有泡麵火腿腸之類的吃食，就基本上全消耗光了。葉文豪卻還是瘦不拉嘰的，一副非洲難民營養不良的慘樣，明顯就是餓的。
楊小寶皺了皺眉，看了一眼陪同在旁邊的那位獄警哥們兒，這傢伙想拿提成的心思也太急了點吧？“幫忙推銷”下手也太狠了。估計這些天他都沒給葉文豪吃過幾頓正經飯，硬是餓得這位昔日的江湖大佬只能把這些雞腿鴨腿泡麵當飯吃。
“葉老闆，你吃掉的雞腿鴨腿總共有三十二個，五百萬一個，總共一億六千萬。吃掉的泡麵火腿腸總共二十四包，也是單價五百萬，共是一億二千萬。燒雞燒鵝共三個，每個五千萬，共一億五千萬。白灑你喝了兩瓶半，按三瓶算，五千萬一瓶，共一億五千萬。香菸四包，共八千萬。合計一共是……”
說到這裡，楊小寶很尷尬地卡了殼兒，他打小就數學老師死得早，簡單的乘法會算，複雜一點兒的加法就一時轉不過彎兒，扭頭詢問身邊的許婧：“總共多少？”
“總共是七億六千萬，”許婧可比楊小寶數學要好，這些日子也一直在替楊小寶管賬，一口就報出來了。
楊小寶點了點頭，笑眯眯地對葉文豪說道：“我說了我是正經生意人的。你看，賬目清楚，公平買賣。總共是七億六千萬，這樣吧，四捨五入，按八億算好了，也是給你省點兒事。不用謝我。”
聽到“四捨五入”這幾個字，陪同的獄警忍俊不禁差點笑噴了，心想人家賣東西都是抹掉零頭，你倒來個四捨五入，一“入”就“入”了人家四千萬，還說什麼不用謝。如此厚顏無恥黑心之人，還真是從來都沒見過。
許婧卻是早就熟知自家男人是個什麼樣的德性，也並不覺得奇怪，只是在旁邊抿著嘴偷笑。
葉文豪也在笑，臉上露出了嘲弄的笑容：“你別想得太美了！別說八億，就是算出八十億來也沒用。我壓根兒就沒錢，還是負資產，在外面欠了好幾個億的貸款債務，名下的賬戶餘額加上固定資產，總數不超過一個億。”
楊小寶微微一笑：“你覺得我會信你？”
堂堂海州市首屈一指的，黑白兩道通吃的江湖大佬“豪爺”，居然不是富翁而是資不抵債的“負翁”，這種事情任何一個海州本地人用腳趾頭想一想知道是扯淡。一個靠著欺行霸市，坐地收錢獲取鉅額壟斷利潤的人物，那是無論如何賠不了的。
“你要不信，可以去查。以你的本事，還能查不出這點事？我不是不認賬，反正就是給不起！要殺要刮隨便你！”葉文豪氣勢很足，大聲說完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囚室的地板，一副隨你看著辦的樣子。
他敢於如此自信的大放厥詞，是有原因的。作為一個很謹慎很有危機感的江湖大佬，葉文豪早就深知自己的家業錢財沾滿了黑血，不乾淨的錢當然也就不會有安全可言，指不定哪天某個高層領導要弄政績決定掃個黑，自己連人帶錢可能就全栽進去了。
人可以栽跟頭蹲班房，家產不能給人抄了，有底子就能東山再起，最不濟晚年也可以過得舒舒坦坦。可要是沒了錢，那正是吃屎都吃不上熱乎的。
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葉文豪從很早就開始佈局，費盡心思把自己的大部分財產都轉化為隱匿狀態，明面兒上只在黑石地產公司的賬戶上保留很少量的幾千萬周轉資金——萬一出了事，政府要沒收個人財產，也就只能動這幾千萬而已。
他這麼些年如此精心佈局，就是為了應付今天這種局面。所以他眼下面對楊小寶並不是特別發怵，栽是雖然栽了，可只要有錢在就有底氣在。
葉文豪在衝著楊小寶嚷嚷的時候，心裡也是盤算著：等到判決下來後一年半載，風頭兒一過，就花錢走點關係辦上一個保外就醫，照樣出去逍遙——錢能通神，只要肯花錢，沒有辦不成的事。
然而葉文豪大嚷大叫的表演卻並沒有什麼效果。楊小寶只覺得好氣又好笑，這老家夥明明就是一張我就不給錢你奈我何的賴皮嘴臉兒，還偏偏裝出一副義正辭嚴，慷慨激昂的架式，搞得就跟他自己是正義守護神似的。
有頭有臉的大佬兒就是這個虛偽德性，沒意思啊。楊小寶搖了搖頭，懶得再跟他廢話，直接從兜裡掏出一張薄紙拍在了葉老頭兒的臉上：“你自己看。”
葉文豪滿腹狐疑地展開那張列印出來的薄紙，才看了第一眼就臉色大變。再看下細看，手都抖起來了，臉色就跟交通燈似的，由青轉白再轉綠。
這張紙上羅列出來的全是他隱匿的各處財產，比如在哪個銀行有化名賬戶，在哪個海濱城市有以他人名義購置的豪宅別墅，在哪一家公司有間接代持的鉅額股份等等，一條一條備註清楚，幾乎是無一不有。
這麼多年費盡心機的籌劃佈局，為的就是在遭逢大難之後還能有一條後路，眼下居然被這麼一張薄紙全給賣了！
葉文豪腦血衝頂，險些氣暈過去，抬頭看到楊小寶似乎並無防備，於是突然把那張能要自己性命的薄紙猛地塞到嘴裡，一口嚼爛了吞下肚去。
那位在場獄警猜到這張薄紙極為重要，看見他突然往嘴裡塞，不由得驚呼出聲，急忙出手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許婧卻在旁邊捧著肚子爆笑起來：“哈哈哈……隨他吃吧。又不是電影裡那種獨一份兒的地下黨名單，吃了就沒了。那張可是打印紙啊！笑死我了……這是失心瘋了吧？”
獄警愣了一下，也哈哈大笑起來，既然是打印紙，在電腦上必然有留存，隨他怎麼吃都沒關係了。
葉文豪確實有些失心瘋了，連最後的翻身底牌也沒有了，在極度的憤怒絕望之下，當場暴跳起來，雙手的鐵銬抖得譁啦啦直響，指著楊小寶狂吼質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是哪個王八蛋出賣了我？快說！”
這位昔日江湖大佬發狂的面目看上去極為猙獰，許婧害怕的躲到了楊小寶身後。
面對著葉文豪的指過來手指不過兩寸遠，楊小寶巍然不動，淡淡說道：“當然是你的舊部下，我的新夥伴孫大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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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文豪窮兇極惡，破口大罵起來：“就知道是這條養不熟的孫狗兒！當初要不是老子網開一面，放了他一馬，他一家人早就上吊投河了！跟過來後，老子養了他十年，這十年獎金紅利一分沒少他的……都怪老子心軟，早該弄死這個小人！”
楊小寶冷冷說道：“對，孫大壯是跟了你十年，你這十年對他也不算太壞，小恩小惠也沒斷過。可你不要忘了，當初他是怎麼被你用各種陰損法子逼到只能跟你的。”
葉文豪竭斯底裡吼叫起來：“一開始是我坑他逼他的，那又怎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都在江湖上打滾，哪個又是善男信女了？你難道是嗎？在老子面前裝什麼好人！”
楊小寶很同情地凝視著葉文豪，嘆息著搖了搖頭。
“這跟我是好不好人沒關係，只跟你是蠢不蠢人有關係。一件事情如果沒有一個善意的開頭，你就不要指望能有一個善意的結尾。你使陰招兒逼得孫大壯走投無路後跟你幹，還指望他以後能對你忠心耿耿，簡直是可笑！這就叫作蠢！”
“孫大壯在跟你的十年時間裡，從來都是對你口服心不服，一直夢想著報復你。你的這些隱匿的財產就是他在十年時間抓住一切機會，一點一點收集起來的。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派上用場掀翻你。”
“其實人在江湖上混，明搶暗偷、仗勢欺人那都不算事，你要逼人做你小弟，逼了也就逼了，那也是梟雄本色。可是孫大壯跟了你十年啊，十年時間，你既沒能用恩惠籠絡住他，也沒能用威勢嚇唬住他。身為一個大佬扛把子，既不能讓手下敬你，又不能讓手下怕你，這就叫作無能！”
“就剛說的這些，你是既愚蠢又無能，還能跟我鬥個屁？”
楊小寶的這番話徹底擊潰了這位江湖大佬的最後心理防線，葉文豪陡然間沒了氣勢，連同恨意與憤怒不屈，也全都沒有了，就那麼頹然坐倒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裡在喃喃自語：“楊小寶，你贏了，你該贏。什麼都是你的了，我都給你，都給你……”
要讓葉文豪轉讓家產，還是需要他配合的，至少銀行賬戶的交易密碼只有自己知道。眼下他答應了，事情也就成了。
不過楊小寶並不打算自己收下這一筆橫財，轉身一把將許婧拉到懷裡，笑嘻嘻地啃她的嬌臉一口，重複了一遍葉文豪最後那句話：“什麼都是你的了，我都給你，都給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