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長蛇像一隻枯敗的井繩，了無生機，祺梔提著蛇尾走進了屋。
她捧著臉，坐在凳子上看著桌上的螣蛇，這傢伙好歹也是叱吒風雲的神獸，怎麼淪落到這個田地。
想到剛才那群人揮舞著掃帚的樣子，她嘆口氣，可真夠慘的。
這個小屋是湖心亭的一個木屋，周圍佈置簡陋，一床一桌一凳，再添一盞油燈，沒了。
這是原主以前住的地方，看來黃玉以前的日子並不好過啊。
“螣蛇的原身威武兇猛，足有好幾丈高，蛇身之上是驍勇漂亮的蛇角，他一定是受了非常嚴重的內傷才會成為今天這個樣子。”小叮噹的聲音猝不及防地響起。
“他可是神獸，誰人能傷得了他？”祺梔溫潤的指尖落在冰涼的蛇皮上，長睫如蒲扇般忽閃，陰影落在瑩白的小臉上，她皺著眉問道：“我的治癒技能救得了他嗎？”
“可以一試。”
淡淡的流光自祺梔指尖溢位，緩緩流淌進螣蛇的體內，不過並未有什麼起色，他還是一動不動，除了緊繃的身體舒緩了點，其餘的變化倒看不出來。
“他傷得太嚴重了，需要慢慢來。”小叮噹安慰道。
屋頂上，白澤三人飄飄灑灑地站在落了青苔的瓦片上，幽熒開啟手中摺扇，興趣盎然地說道：“我說這丫頭怎麼不肯跟我們回去，原來是遇到了螣蛇啊。”
“螣蛇能力不弱，誰能將他直接打回原形？”玄武看著屋內的細小的螣蛇，他的頭髮隨著他的動作前傾，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薄如蟬翼的白紗隨風流動，白澤望向天際，那裡濃雲翻滾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一浪又一浪的向他們拍打過來。
漆黑如夜的眼底暗潮洶湧，他一言不發，或許這個問題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黃涵失魂落魄地回到萬家，作為一個不受寵的小妾，她的房間是在一個很偏僻的角落裡。
萬家老爺已經是七老八十的歲數了，當初娶黃涵的時候已經是人老體虛的狀態，所以從她進門到現在萬老爺子一次都沒有碰過她。
一進門她就被丟進這個偏房，萬老爺子也對她不聞不問，整日裡受盡其他妾侍的欺負，就算是小丫鬟也敢騎在她頭上，對她頤指氣使。
說是第十八房，倒不如說是安了個頭銜的比丫環還不如的下人。
黃涵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低頭走了進去，昏暗的燭光灑在她臉上，帶著疲憊跟絕望。
她曾經也是一個嬌滴滴對愛情抱有無限幻想的閨中女子，滿腹經綸氣質超然，唇一勾也是其他人眼裡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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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其他無法免俗的女子一樣，在最好的年紀開始春心萌動，很快她便和一個溫潤的男子深陷情網，郎情妾意海誓山盟。
可是後來，她為了護著黃家不得不嫁入萬家，她的如意郎君最終鬱鬱而終，就連死的時候也緊緊揪著她的衣角，不肯讓她離開。
渾濁的眼裡盛滿瑩瑩的淚珠，還等不到她暗自神傷，一個趾高氣揚的丫鬟抱著一登又厚又髒的衣服闖了進來。
“十八房，這是我家主子的衣服，就麻煩你來洗了哦，最好用手洗這布料金貴的很，若是有一絲一毫的損失，你可擔待不起。”
這是十六房的小翠，平日裡最愛耍小聰明，看十八房好欺負，什麼髒活累活都讓黃涵做。
不過若是沒人撐腰她也不敢，其他房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有些小丫頭更是紛紛效仿。
“我知道了，你放那兒吧。”黃涵使勁扣著自己的掌心。
小翠：“你可得加點緊，我家主子急著要呢。”
後院井邊，黃涵一邊洗著衣服一邊聽著路過她旁邊的幾位妾侍說閒話。
“再過幾日就是萬老爺子的大壽，你們準備好送什麼了嗎？”
“要是妹妹在晚上能讓老爺子一展雄風，怕就是送給老爺子最好的禮物了吧。”一女子調笑道。
“姐姐真討厭，淨會取笑妹妹。”風姿搖曳的女子頰上緋紅，狀似無意的把視線停留在黃涵身上，聲音壓低問道：“姐姐你說老爺子會請那十八房嗎？”
聲音不大不小，彷彿就是為了讓黃涵聽到。
“誰？萬老爺子連她是誰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會請她。”
那群人款款而去，黃涵手下動作不停，心卻慢慢沉下去，落入死寂的湖面最後不見一絲漣漪。
眼前的黃泥鼓成一座小山丘，孤零零的墓碑上長滿不知名的野草，黃涵將白綾放在一邊，拿起一壺濁酒倒了一杯灑在地上，最後她也一飲而盡。
烈酒入喉，苦意上頭，她被嗆得滿臉通紅，指尖泛白，她看著白的晃眼的布條。
一瞬間恨意蔓延。
她的眼眶紅的充血，一條白綾懸掛在粗壯的枝幹上，被她繞成一個圈，腳下是一塊正好的石頭。
所有的人都辜負了她，她不甘心就這麼死去，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她人言微輕，誰都可以踩上一腳。
她最後再看了眼那塊淒涼的墓碑，腳一踢，一股窒息感又急又重地纏上她，她眼眶眥裂，喉骨被撕扯得嘎吱作響。
“真的就甘心這麼死去？”一到雌雄莫辨的聲音從山谷裡虛虛實實的傳出來。
“就不想為你心愛的男子報仇？”
“就不想看著那些將你打入地獄的人是怎麼死的？”
無數聲音灌進黃涵的腦子裡，咔擦一聲，白綾斷裂，她摔倒在地，捂住脖子大口喘息。
是誰？
她腦中白光乍現，痛得她全身痙攣，可那道聲音還在繼續。
“我可以幫你，好姑娘，我幫你復仇讓所有辜負你的人都去死。”
“只要你把身體給我，我可以幫你奪回屬於你的一切。”
“真的？”黃涵捂住腦袋，像是受到蠱惑般慢慢站起了身。
“當然，好姑娘，只要你幫我解開封印，我能實現你所有的心願。過來吧，朝我這走過來。”
黃涵眼神直視聲音來源的方向，慢慢朝前走去，她的面孔激動到有些猙獰，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毀了所有辜負她的人，她要他們受到懲罰。
“殺了他們……幫我殺了他們。”她的嘴裡一直蹦出這些話，表情呆滯地朝山谷走去。
山谷之中，青黑的霧氣聚成一團，在黃涵身邊圍繞，她按照腦中的那個聲音，將封印解開。
頃刻間所有黑煙化作一個高大的人影，最後猛地一躍，盡數沒入黃涵的身體裡。
原本渾濁的眼珠紅光乍現，黃涵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長髮飄揚，笑得魅惑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