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博古齋的二層？
那是甚少對外開放的。
那上邊吃的就是同行的飯，賣的就是收藏家以及古玩大家甚至是古文化藝術家的面子。
若是有三兩個好友，有個珍品入手了。
這上邊就會打一個小小的內部圈子的茶會，給這群懂行的人掌掌眼。
再或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老玩意兒，邀請一些這方面的專家，來給這些略帶瑕疵的古玩們，修補妥當，讓一件件人類的瑰寶，能夠得以繼續的傳承下去。
自然，連個拜帖和引薦人都沒有的顧崢，一手揹著琴袋子，一手拎著冷霜的，進得博古齋的大廳的時候，就沒人替他們往二樓引薦，反倒是讓一個年紀不大卻一看就很機靈的跑堂，前來接待他們。
這大廳的二掌櫃的，這是把顧崢和冷霜，給當成了住在這附近的居民了。
大晚上了，沒事兒來這條極具特色的街道上溜溜彎兒，感受一把古文化的傳承與薰陶，對於戀愛中的男女的智商的提高，是有著一定的好處的。
最主要的是，逛這裡的男的，他腦子夠用。
這些小姑娘們懂這東西的人著實不多，更因為這裡的物件兒古拙，與那些大商場轉軌之中亮閃閃的鑽石，紅彤彤的彩妝相比，實在是太不打眼了。
就算是這裡邊的價格與其相比是毫不遜色的，可是對於年輕的小姑娘來說，她們還是喜歡那些值得她們去炫耀的……明晃晃的標註著價格的東西。
待到拍照片去朋友圈的時候，人家都是，哎呀今天剛買的DIOR的彩妝，你這裡來一張哎呦，今兒個剛入手的元青花的碎瓷片兒……
怎麼看，都感覺，你這個人與朋友們格格不入，說不定還會被一群人給順手拉黑了才算完。
於是顧崢也被這店內的小夥計給當成了那群光看不買的客人群體了。
但是這博古齋的店員，那都是經過一層層的帶薪培訓選拔之後，才讓他們在這家店鋪之中考察上崗的。
就算是這位年輕的店員已經將顧崢在心中暗自的劃分了種類，他的臉上的熱情又不失禮貌的笑，依然是保持的相當完美。
“二位客人，有什麼需要的嗎？”
“最近本店的手串區新進了一批賣相不錯的沉香木，兩位若是感興趣的話，可以隨我去櫃檯上瞧瞧。”
而顧崢和冷霜對視了一眼之後，卻是指了指自己背後的琴，說了一句讓這活計喜形於色的話語。
“我這有一把古琴，有些年頭了，前一陣出了點意外，有些磕碰。我聽說咱們博古齋的手藝師父的功夫了得，就想要找一個懂行的師父，給規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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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是慕名而來的客人啊。
想到那比率超高的提成，小店員的臉上的笑就擴大的幾分。
“好的客人，依照我們店裡的規矩，需要讓咱們這裡的樂器組的師父先掌掌眼。”
“您也知道的，咱們這一行現在越發的興旺了，許多人都開始涉及到這個領域。”
“但是這事兒吧，有利就有弊，人一多吧，送過來的物件就有些良莠不濟了。”
“您那琴隨身帶著呢？這就好，讓我們這裡的師父瞧上一眼，咱們也能知道，這琴它還有沒救的必要了不是？”
這話說的挺漂亮，說白了，這是怕你拿一把800塊的練習琴給當成古董對待了，咱們看出來了之後，也省的白花那修補的冤枉錢了不是？
顧崢瞅著對面的這個黑不溜秋的小子就想樂，他還真就喜歡這種說話說的直白的性格。
索性他也沒難為人的心思，只是將牙一齜，說了一句：“好！”
之後，就在一旁另外一位接手人的帶領下，直奔著現在早已經空蕩蕩的休息區而去。
這博古齋也真不愧琉璃廠第一大的名號，一個古玩店，從門口到休息區愣是給走出了幾分彎彎曲曲小徑一般的雅趣。
就連見慣了古代的山石水墨的顧崢，也難得的多看了兩眼。
反倒是他身邊的這位，從小就受唯物主義薰陶的冷大夫，卻像是見怪不怪一般的目不斜視的就跟著顧崢一同落了座。
待這兩個人等師傅過來的時候，顧崢看著一旁的冷霜，竟是婀娜輕盈的拿起了一旁的袖珍小壺，有模有樣的給自己泡上了一杯花茶了之後，顧崢就特感興趣的將自己的腦袋給湊了過去。
“哎，我怎麼看你好像對這裡還挺門清的啊。”
“咱們這也算是熟人了吧，好歹認識的天數加起來也有兩三天了吧，怎麼從來沒有聽你說過，你也會泡茶啊。”
“你別說，手法還挺老道。”
任誰也沒法想到一身時尚打扮，潮味十足的冷大夫，竟也有這麼典雅的一面兒啊。
而這位冷霜大夫，嘗著口中醇香的茉莉花茶，先是舒坦的出了口氣，剛想要回答顧崢的這個問題的時候，那邊的小夥計，已經將負責掌眼的師傅給帶過來了。
老師父，姓董，今年六十有六。
退休前就在故宮博物院裡邊幹雜項組的修復工作。
他從十五歲起就入院內幹學徒。
三十歲的時候，才被師傅點了個頭，可以獨自一人上手修補活計。
待到幹到六十歲那年，就因為自己的精力著實的不夠了，自己的徒弟也能上手了，這才忍著心中的不捨，退休回家。
剛下來的那兩年，天天在家裡發呆，睡醒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想著他那幾件兒修補過的文物。
可是他這一個退了的人，總不能天天買票去故宮溜達吧？
這不？
距離家最近的琉璃廠就成了他每天必來的地方。
你別說，自從打這裡溜達過了之後，還真就被他認識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經過了懂行朋友的層層的引薦，這位退休閒置的董師傅，就被博古齋請來，當上了一個掛名的掌眼師父。
若是真有珍品出現，不用旁人囑咐，只要老闆拍上一個電話，這董師傅準保是第一個到的。
要說這大晚上的不回家，就在店裡照顧古董的，還真就是家住在琉璃廠旁邊的董師傅能夠做到。
依照他老伴兒的戲言，若是博古齋裡有張床，他能直接把那當家嘍。
說起來，這也算是顧崢的幸運，碰上這麼一個喜愛古董，專注修復的老師父，著實是一件難得的事兒了。
所以，顧崢在聽完了店員的介紹之後，立馬就將原本的態度給端正了。
反倒是規規矩矩的將自己背後的琴給解了下來，雙手就遞到了董師傅的面前。
“哎呦，這琴傷的可不輕啊，這是誰啊，敢這麼糟蹋好東西！”
這顧崢的雙手還沒把這把琴放穩當呢，對面的董師傅就一改剛開始的淡定神情，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伸著手的反倒是將這把琴給接了過去。
這琴一入了董師傅的手，他那雙帶著白手套的手掌，就開始上下左右的摸索了一個遍。
在對著那一道明顯是利器劈砍所造成的裂縫的時候，臉上就露出了一副十分可惜的神情。
“糟蹋啊，現在的年輕人，怎麼能這麼糟蹋東西。”
對面的這個老師傅這麼一說，顧崢突然就不想背這個鍋了。
“董師傅，事情是這個樣子的……”
如此這般，顧崢就將這把琴的由來跟董師傅給說明白了，到了這個時候，對面的師傅的臉色才算是緩了過來。
從剛才的仇視狀態轉換成了普通客人的態度。
只不過他抱著琴的手還是沒有鬆開來，只是一直不停的說……顧崢這把琴算是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