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覺自打自閉三天後出來，就跟變了個人一樣，開始發奮圖強，認真修行。
衡悟覺得這和自己那天那番語重心長的話脫不了關係，為此還甚是沾沾自得。
衡悟見衡覺盯著一塊石頭，練習了第九十九次穿體術，石頭連反應都沒給她反應，忍不住道：“師姐，你這麼練是不行的。”
衡覺指上捻決，對著那塊石頭施了第一百次術法，石頭還是紋絲未動。
她心瞬間跌入谷底，垂頭喪氣。
一旁的衡魅突然低笑一聲，衡覺耳靈，瞬間捕捉到。
“你個妖物，笑什麼？”衡覺眉心緊蹙，看著眼前媚眼如絲的衡魅。
衡魅倒也沒有因為衡覺對她的稱呼而感到任何不悅，在一旁收了自己的劍，悠悠然道：“大師姐不要生氣，我就是覺得……大師姐修習術法挺可愛（廢柴）的。”
衡思和衡悟在一旁聽到這句話都起雞皮疙瘩，誰沒事會說別人修習術法可愛啊，那不明擺著說人家笨嘛。
衡覺當然也能聽出來這話裡的諷刺意味，她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怒睜著，心裡有隱隱的怒火再翻騰，還夾雜著自己太過無能的垂喪，滿心的憋屈開始洶湧。
她緊抿著雙唇，沒再去理會衡魅的話，而是繼續剛才的事情。
但是心裡卻一直有個聲音在說：“難道自己真的就這麼無能嗎？除了能學習點小法術欺負比她法力低階的同門師兄弟，比起已經修煉到有足夠能力下山歷練的衡思和衡悟，自己這個大師姐卻被甩了好幾條街。就連…就連一個妖物她都比不過，還要被任其嘲笑。”
衡思察覺到了衡覺的情緒低落，他看了眼一旁的衡魅，眼神有些不善。
衡魅被這眼神一驚，她這人最能看出人心中所想，衡思剛剛那個眼神，太有攻擊性了。
其實自扶陽上尊收了衡魅在雲棲竹院修行之後，衡悟和衡思並沒有因為她是妖物而去不待見她。
尤其是衡思，作為二師兄的他，為人沉穩內斂，很少有對別人不友善的情緒外露。
衡思上前一把抓住衡覺繼續捻決練習的手。
衡魅突然眼睛細微一眯，他看出了衡思對衡覺的心思。
衡思修的道他也敢動那種心思？！
“師姐，歇會兒，術法不是你這麼練得。”衡思聲音輕緩溫柔。
衡覺看了眼一向對她柔聲細語的二師弟，咬了咬下嘴唇，在要面子和提升法力之間來回橫跳。
最後，衡覺選擇了後者：“那…二師弟，我應該怎麼練啊？你……法力比我高，你教教我。”
衡覺現在練習的術法都是之前月華仙尊教習術法的基礎，只不過衡覺一開始壓根就沒認真聽講，才連這種最簡單的術法都不會。
衡思笑了笑，柔聲道：“你今天已經練了一天了，欲速則不達，明日開始，我將大師姐之前落下的術法課全都給你補上，好不好？”
衡覺點了點頭。
韶君從浮生殿裡出來，遠遠就看見這樣一副畫面。
衡悟是最先注意到他師傅出來的，他恭敬道：“師傅。”
眾人才齊刷刷回眸。
衡思抓著衡覺的手立馬鬆開，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韶君目光在衡覺身上掃了一眼，沉聲對衡魅道：“衡魅，隨我過來。”
衡魅心下一緊，隨後快步跟上已經轉身去往後山的韶君。
衡覺看到韶君帶走了衡魅，一股酸楚之意從心底滋生。
她聲音悶悶的：“師傅帶她去幹嘛？”
衡悟道：“這兩天師傅都帶衡魅去一趟後山，可能帶她去後池了吧。”
衡覺擰眉不解：“後池？那是幹什麼的？”
衡悟這才想起來，衡覺因為不學無術，對修習術法不上心，還從未去過後山的後池，對其一無所知。
他解釋道：“後池是煉生選道的，陵俞山每一個弟子將所有基本術法都學完之後，會上後池去選擇他們接下來想要修行的道。後池有兩生水，每一種水代表你想學的道，分別是有情道，無情道。”
衡覺眼睛眨巴眨巴，聽見有情道三個字之後眼睛亮了亮。
她以前一直以為修仙的都是斷情絕愛，不曾想還有有情道，疑惑：“有情道是什麼意思？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衡悟還是第一次見衡覺這麼認真聽講，一副好學求解的模樣，笑趣道：“師姐想的那個意思是啥意思啊？”
衡覺耳根一紅，瞪了衡悟一眼，轉頭去問衡思：“二師弟，你跟我講講。”
衡思無奈一笑，說：“有情道是我們陵俞山絕大多數弟子修的道，我們陵俞山的三位仙尊也是修的此道，即不用斷情絕愛，也可飛昇成仙，然後再修，看個人毅力，是否能修到神道就看個人造化了。”
“無情道則必須斷情絕愛，才可飛昇成仙，但是這之後修神道便容易多了，就像我們的師傅檀青真人，他此次閉關便是在化神。可是無情道修的過程也極為兇險，因為人不可能不動情，在這過程中，一旦動情，便會墮入無間地獄，只能入魔。”
衡覺又問：“那聽你們這意思就是自己可以選自己修的道嘍？那不是很簡單嘛，自己想修什麼道選什麼就好了，我還以為陵俞山各個都斷情絕愛了。”
衡悟捂著肚子哈哈哈大笑道：“師姐，你上陵俞山這麼久，都學了些什麼啊？連仙尊修的什麼道都不知道？”
衡覺剜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衡思又道：“師姐，還有一點，你可能理解錯了，這個道不是你主動選，而是兩生水來選。”
衡覺懵了：“什麼？什麼叫兩生水選？”
衡悟拖著長音，說道：“就是這兩生水，你都要進去一次，如果進去哪個水灼燒你的皮膚，那你便修哪個道，不灼燒你皮膚的那個水就直接可以排除你和那個道無緣了，然後呢，你要在灼燒你皮膚的這個水裡泡三天，直至完全沒有疼痛感，再次癒合獲得新生，就說明這個道你可以開始修了。”
衡覺擰眉：“那…衡魅是已經第三天了？”
衡悟點了點頭。
衡覺看了眼後山的方向，說道：“我要過去看看。”
衡思和衡悟誒了一聲，雖說這選道之事沒有明令要求不可以看，但是那皮開肉綻的畫面誰忍心看呢。
衡悟和衡思都是過來人，連忙上前攔住衡覺：“師姐，你還是不要去了。”
他們越是這樣，衡覺的好奇心便越重：“我就要去，我以後也要選，總得提前知道些什麼吧。”
衡覺不顧阻攔，疾步就往後山的方向走。
衡思和衡悟無奈，只好緊跟其後。
衡覺剛走進後山的入口，就聽見了衡魅嘶聲裂肺的一聲喊叫，穿透整個竹林，驚起成片飛鳥。
衡覺腳步一頓，衡思和衡悟見狀，又勸說道：“師姐，還是別去了，看了之後你今晚可就吃不下飯了。”
然而衡覺不關心這個問題，她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你們下兩生水脫衣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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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衡思和衡悟一時無語凝噎。
半晌，衡悟才說道：“額，看個人……”
想脫的就脫了，不想脫的穿衣服下水也沒事。
衡覺腳步更急了，她提起衣襬，幾乎是跑著進竹林。
越走近裡面，衡魅斷斷續續嘶喊的聲音便越來越清晰。
層層竹林走完，映入衡覺眼簾的便是韶君一身的玄色衣衫，他負手而立，站在後池外圍，貌似靜默的看著池中正痛不欲生的衡魅。
衡覺緩步靠近，她才看清這後池池水，明明是圓形的池塘，裡面卻猶如太極般分隔了兩種不同顏色的池水，丹青兩種顏色分列成太極形狀，而衡魅此時此刻正沒入的水是丹池。
衡魅整個人在水裡像是被禁錮了一般，她身形在無力的掙扎著，可是好像池水中有什麼東西拽著她一樣，讓她根本沒辦法出來，她那張花容月色的臉上全是腥紅裂痕，乾枯而裂，猶如被什麼烈火灼燒過一般，但是卻不見血。
她的聲音已經嘶喊到沙啞，整個人猶如瀕死的魚，不住的大口喘氣，嘴裡無意識呢喃悶哼著：“疼……好疼…要死了……殺了我…疼啊啊啊啊啊啊……”
因為衡魅連帶著衣物一同沒入了池水，並不能看見她身上是如何，但看她臉上，估計和那別無二致。
衡覺被這場面驚嚇，退後了一步，不小心碰上地面的碎石，發出聲響。
韶君才緩緩轉身，似是早有所覺他們的到來。
衡思和衡悟站在不遠處，恭敬行禮，並未出聲。
衡覺看向韶君，他師傅臉上冷漠澹然的表情和她眼裡的驚懼失色像是鮮明的對比。
她無聲張了張唇，說出師傅兩個字，腳步微顫的靠近韶君。
韶君緩步走了過去，在靠近衡覺下一秒，將人轉了個身，低聲道：“別看了。”
衡覺心口起伏，她確實被衡魅的樣子嚇到了，那張臉幾乎不成人形了。
衡覺問：“她……她修的是什麼？”
韶君自身後抓著衡覺的肩膀，推著衡覺往衡思和衡悟的方向走，澹澹道：“有情。”
站定在衡思和衡悟面前，韶君收了手，聽到衡思問道：“師傅，有情道的丹池水不應該會有這麼大的傷害性，為什麼衡魅整個人都面目全非了？”
韶君語氣澹漠：“她本身就是妖，入了丹池水，要比常人忍受的更多，不脫胎換骨，是不可能修有情道的。”
衡悟也疑惑道：“那意思是衡魅從丹池水出來，就是普通人，不再是妖身了？”
韶君點了點頭，轉眸問衡覺：“來這裡做什麼？”
衡覺垂眸：“我……我來看看如何選道。”
這時衡悟突然說道：“現在看了，師姐你覺得你會修什麼道？”
衡覺咬唇，抬眸看向韶君，她還不知道韶君修的是什麼道，但是依然小聲回道：“我希望可以是有情道。”